“悉索~”
少女冷不防顫了一下，張望着四周，低聲詢問着：“霜雪，剛纔是不是有什麼聲音呀？”
“嗯。”他也聽見了。
“趴踏~”踩碎枯枝的聲音，在本寂靜的環境下顯得格外響亮。
少女更加緊張地向四周張望着，忽地視線停在那迷霧中慢慢向自己方向走來的亮光上，如此迷濛，如此詭異。心跳在加快，手不自覺地抖了抖，下一秒，連喊都不喊，拔腿就要跑。
“小沙，回來。”
白霜雪趕忙抓住了就要扔下自己跑掉的少女，無奈。
這是剛纔誰說不會拋下自己跑掉的？
視線落到那抹光亮上，淡漠地從懷中取出一張用硃砂點畫的符咒，輕揚至空中，化爲一陣清風。
燈盞輕搖，火光輕晃，院中逐漸明晰起來。
“小沙，看清楚，不是鬼，是妖。”
淡漠清冷的聲音，睨了那亮光一眼便看向自己懷中嚇得不輕的少女。
少女定了定心神，這才小心翼翼地看向自認爲是不乾淨的東西的妖，而一瞬的驚豔，替代了之前的驚恐，歡喜：“好漂亮的姑娘！”
她一怔，看着歡喜的少女，沉默，心中竟是劃過一絲異樣。
第一次，有個姑娘，這麼直白而單純地，說她漂亮。
“你在憐憫人類？真可笑。明明是和我一樣的妖類，居然會憐憫側目我們的人類。還跟一個人類男子一起，如此糾纏不休。”
她嗤笑，不屑。
“我喜歡和霜雪在一起，霜雪不是普通的人類，我和霜雪是可以在一起的！”
少女微笑，看向女子，沒有害怕，沒有羞惱，有的只是單純的天真笑意。
她又看向白霜雪，細細打量，而一瞬的驚愕：“是個半妖。”
隨之嗤之以鼻，“想來也只有那個神獸族願意和人類交好了，真是可笑，明明知道人與妖是不能交好的，害人又害己，那個人族還不是因爲這妖而滅亡的？我勸你還是離他遠些吧，就算不是人類，他也是個男人，男人天性薄情。”
少女怔怔地看着她，滿臉的迷惘與彷徨：“霜雪不是這樣子的，霜雪待我很好的，小沙喜歡和霜雪在一起。”
而她，沉默。
“吶，姑娘，你叫什麼名字？你定也是沒有名字的吧，我給你起一個吧！叫小花好不好！你長得很漂亮，就和花一樣！”
她駐足，回首看向興奮的少女，淡淡說着：“嬌紅。那是我的名字。”
少女亦駐足，興奮的神情落寞下來，牽強一笑：“欸？小花有名字的呀，真好呢……”
而她目光微閃，長長的睫毛微垂而下，似在看少女，又不似在看少女，輕聲開口：“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少女一怔，擡頭看向她，臉上綻放起燦爛的笑容，好似雨後清荷：“白沙雪。”
少女的眼神那般溫和，握緊了白霜雪的手，又低低呢喃了一遍，“白沙雪，我叫白沙雪，那是，霜雪爲我起的名字。”
“我早對你道，男人天性薄情，喜新厭舊是改不掉的惡習，追求得不到的而厭棄所擁有的。是下賤貨色，無論人妖。”
她眼底閃過鄙夷，哂笑着，而又望向寂寥沉悶的少女，神色反而柔和了。
“小花，爲什麼呢？你似乎，很討厭霜雪……”
少女側首望向嬌豔的她，不解。
“不單是他，我厭惡所有的男性生物。”
對上少女懵懂的目光，她輕嘆，目光悠長。
“你我同爲山茶花妖，你是至純的白色山茶，而我，是豔俗的紅色山茶，我沒你這般的好命，在主子收養我之前，我所生存的環境，乃是人間至俗至豔的煙花之地，我原就以煙花女子過活，其間的道理看得太過明白，男人的醜惡與虛僞讓人作嘔，無論人妖，薄情是他們的天性。”
看着她目光中深深的厭惡與陰霾，讓少女心頭一跳，垂首，抱着膝蓋，再次望向海面，眸中水澤輕漾。
少女心疼這樣的她。
“小沙，你，真的在乎那個花妖麼？”
白霜雪緩緩睜開雙眸，眼中微漾流光，而眼底閃過的是狠絕。
“小花是我的同類，我，第一次看到同類，所以……”
“走吧。”
“你是誰！放開小花！霜雪，這、這混蛋居然要玷污小花的清白！該閹！”
語不驚人死不休。
白霜雪眉頭微跳，靜靜望了眼小臉上寫滿了‘混蛋該閹’表情的少女，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小沙，這個花妖不讓你救。”
少女錯愕，困惑地看向一臉冷淡，靜靜坐於那兒的她：“小花？”
“沙雪，你回去吧，我不會有事的。”
“可是那個傢伙……”
少女指向那個玄衣的男子。
明明，明明剛纔那個傢伙差點就毀了小花的清白，小花怎麼這般不在意呢！
他們可是來救她的呀！
“他不敢。”
她眼簾微垂，輕聲說着，“回去吧，沙雪，很晚了，我也該歇息了。”
“小花……”
“呵，你這個虛僞毒辣的女人，怎麼？竟是開始信任別人了？已經是有人讓你做到忤逆我的程度了麼！”
那個男人，陰測測地盯着她，她的下巴被鉗得生疼，可是，她只是冷冷看着他，沉默。
“沙雪，爲什麼，爲什麼待我這不堪的孽障這般好……”
“小花，你別說話了，霜雪很快就會找到我們的，到時候，到時候我們都可以有救的！快，快別說了，別浪費了氣力……”
“沒用的，我的情況我自己比你更清楚，沙雪，如果我死了，恢復成了原型，將我揉碎，灑在洞口，至少，至少能驅趕它們一時，應該足夠撐到，白霜雪找到你了……”
“不！不要……小花，我們，我們一起回去好不好？我們還要結伴同遊的！我們還沒去過泱國看那兒的香骨梅冷，我們還沒去過風國看那兒的蒼黃沙漠，小花，小花，你答應過我的，要陪我再去炎國吃那兒章魚小丸子，可好吃了的，小花……你不可以說話不算話呀……”
“對，不起，我恐怕，要，食言了……”
“小花？小花……小花！”
“小沙！”
白霜雪抱緊了失魂落魄的少女，而發現了少女懷中揣着的那朵紅色山茶花，那麼紅豔欲滴。
“霜雪？小花，小花……小花爲了救我，我……霜雪，我好沒用，我好沒用啊！！啊——”
少女的淚眼迷濛着，眼睛都哭腫了，頭都哭疼了，最後竟是暈倒在了白霜雪懷裡。
恍惚間，少女似乎又看見了那個漂亮的姑娘，她提着紅燈籠，火光輕晃着，映着她美麗的容顏，她喃喃驚呼着。
“好漂亮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