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三個德國佬離開後,於寒一算帳,合着一支改良後的步槍技術就賣了五十萬銀元?五十萬銀元好像也不少了。即使沒有94-1,毛瑟公司幾年後也能研發出98k了。
七月二十一日,楊從望傳回消息,聶士誠的武毅軍已集結在寧河鎮一帶,大量糧食輜重也運往寧河駐地,據他判斷,是要走陸路出山海關;
同一天下午,歐勝也從錦州發來電報,駐紮山海關的宋慶部毅軍最近頻繁派出探子,探察關外情況,特別是錦州一帶,每天都能發現不少形跡可疑之人,更重要的是,這些人與當地許多綹子來往密切,起初沒有在意,還以爲是鬍子出來踩點,後來抓了幾個探子之後才知道是清軍派來的。
於寒授意參謀部對兩部人馬嘉獎了一番,又叮囑他們注意自身安全,特別是歐勝部,不要小看那些鬍子,他們熟悉本地環境,獨立團可能早就被對方盯上了,只是沒有油水,又全身是刺,所以對方比較忌憚;如果和清軍勾結起來就不一樣了,光是提供情報,就夠獨立團喝一壺了。
若是發現鬍子或探子刺探,拿下再說;要是對方規模小,就剿滅了事;以後遼西肯定也要佔下,鬍子的事處理得越早越好。
於寒又讓楊從望別放鬆對武毅軍的偵察,陶黑柱的三旅也提防花園口等方向,防止聶士誠虛晃一槍,最後還來個水路進攻。
兵工廠新裝配的五千支94-1式中,三千支配給了二旅,兩千支配給了三旅,只是每人只能分到三十發子彈,不過從與鎮邊軍交戰的情況看,三十發子彈也夠了;
等到半月之後,訂購的子彈到了後,兵工廠也能再組裝出兩千支94-1式,屆時救國軍將整體換裝,清一色的無煙火藥彈。
於寒又詢問了一下奉天的情況,得知守軍遲遲沒有出來,被特種連襲擾是一方面,於寒估計是等着山海關方向一起出動,來個南北夾擊,甚至是遼陽、營口、金州三面夾擊,好讓救國軍顧此失彼。
對此,於寒以不變應萬變,只要解決了山海關方面,奉天之敵不足爲慮。
忙完這些後,於寒看到羅永興跟在江海生身後走來,似乎有話要說。
於寒見狀招呼道:“羅參謀,今天的事情辦得很好,沒丟咱們救國軍的場子!”
羅永興立正敬禮道:“謝師長誇獎,這是卑職的本份!”
於寒看了看江海生,笑道:“這個參謀挺不錯,你在哪招來的?”
江海生得意道:“也就是十來天之前,他原本是五團的一個士兵,我見他能識文斷字,當一個大頭兵可惜了,就厚着臉皮把人要了過來,讓他當了旅部參謀,沒想到真撿了個寶。”
於寒點點頭:“不錯,你確實撿了個寶。羅參謀,別拘束,你看,我們年齡差不多大,現在也不是談公事,放鬆一點,坐下說話吧。”
“謝師長!謝旅長!”羅永興說完端坐在下首,腰板挺得筆直。
於寒問道:“你是哪裡人?在哪裡上讀書的?”
羅永興站起身來了個立正:“報師長,我祖籍是贛南,後遷居粵省。先是念私塾,接着唸了幾年傳教士辦的洋學堂,之後又留學法蘭西。”
於寒笑道:“坐下說,我只是好奇。你學的什麼專業?”
羅永興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我學的是建築,現在來說作用不大。”
“哈哈,我的看法恰恰相反,作用太大了。”於寒笑道:“你暫時就先在二旅幹吧,以後遼東肯定要大規模建設,你到時就有了用武之地。”
羅永興頓時激動起來:“謝師長!”
“我看你剛進來時似乎有話要說,有話就直說吧。”
“是這樣的,有些話我問出來可能不太合適,但我實在是想弄明白。”羅永興說着忐忑起來。
於寒的好奇心頓時上來了,他擺手道:“無妨,你問的肯定不是私事。但凡公事,除了軍事機密,每個人都有知情權。”
羅永興瞅了瞅於寒,一咬牙問道:“師長,你是準備佔一塊地盤,做一方諸侯,還是有更大的打算?”
江海生卻是嚇了一跳,連忙斥責道:“放肆!這種話也是你能問的?還不趕快退下!”
於寒卻一擺手:“沒事,問得好!相信很多人都有這個疑問。大家都知道,咱們又是佔地,又是擴軍,又是剪辮子,最近更是攻佔了遼陽,和清廷之間已經沒了緩和餘地。
遼東大多人也不想再回到朝廷統治下的那種日子,否則,他們將失去土地和現在的生活,以及沒有壓迫、自由自在的日子。我也不願意付出的一切付諸東流。
這樣說吧,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你明白了吧?”
羅永興目露激動之色:“謝師長!還請師長寬恕卑職冒犯之罪。”
於寒故作詫異道:“咱們的軍規和軍管條例中,沒有這項罪名吧?”
羅永興一個敬禮後又問道:“師長胸襟寬廣,卑職佩服;我還有一個問題,不知道該不該問。”
於寒耐心地說道:“問吧!”
羅永興倒是更加忐忑起來,不過還是問了出來:“是!師長,請問,如果您大業有成,會建立一個什麼樣的秩序?”
於寒哈哈一笑道:“你是想問我是想建立一個法蘭西那樣的國度,還是想當皇帝吧?”
羅永興:“…”
於寒嘆了口氣說道:“朝廷與倭國一戰,水師就不說了,陸軍人數衆多,武器精良,也不乏血勇將士,卻一敗再敗,知道爲什麼嗎?”
這原因是深層次的,後世許多學者經過長期研究才歸納出來,羅永興一個晚清理工男當然答不上來。
於寒也沒指望他回答,而是接着說道:“根本原因,在於正攵體。腐朽沒落的封建制度無法支撐工業化的進程,也無法掌控一支新型軍隊;
加上滿漢隔閡,註定了朝廷不可能擁有全國性的號召力,也不會完全信任漢人,否則將倭軍引入內地,舉全國之力長久作戰,倭國必敗;很遺憾,朝廷做不到,百姓也不會響應;
那就只能靠朝廷自己了,但朝廷不信任漢人,偏偏戰力最強的湘、淮兩系都是漢人,既要用漢人,又要猜疑掣肘,面對上下一心、衆志成城的倭國焉能不敗?
以腐朽沒落的八旗子弟,想要撐起一個幾億人國度的工業化,再掌握一支先進的軍隊更不可能,所以,三十年的洋務運動,最終在短短半年,被一個當年的撮爾小邦打回了原形。
話再說回來,即使沒有種族隔閡,落後的制度也必將束縛國力的發展,工業強國、實業興國都只能淪爲空談。
用經濟學上的話來說,就是生產力決定生產關係,生產關係反作用於生產力。我的意思表達的很清楚了吧?”
羅永興疑惑道:“生產力?生產關係?”
江海生就更不懂了,伸長了耳朵等於寒解釋。
於寒倒是誨人不倦:“這是經濟學中的概念,是德意志的兩個偉大思想家卡爾和弗里德里希在《德意志意識形態》提出來的…”
羅永興肅然起敬:“師長目光如炬、世事洞明;博學多才、文武兼備;永興佩服!”剛接觸於寒時,他頂多是畏服,現在則完全是敬服了。這纔是個合格的——好吧,指揮官,而不僅僅是擁兵過萬的土皇帝。
於寒心裡別提有多得意了,這還是初二學的東東,要是玩起微積分、傅立葉級數,還不驚呆你們?
羅永興一思索後說道:“師長,我覺得您應該辦個講堂,我想很多人都對這個感興趣的。我現在知道了,您說的富國強兵是真心實意,您發起的掃盲班也有利於開啓民智,在這個基礎上,還應該拓寬百姓的眼界,讓他們看到世界的真相,哪怕只是一角。”
江海生一聽,連忙也說道:“對,師長,不但要開講堂,還要著書立傳,這樣的話,你一定會流,流…”
於寒沒好氣地說道:“流芳百世。”
江海生一摸頭道:“嘿嘿,對,流芳百世。”
於寒嘆道:“江哥啊,你們幾個跟隨我最早,我就多說兩句,行軍打仗要學,識文斷字也很重要,慢一點不要緊,每天學三個字,一年也能學一千字,咱們華夏的文字常用的也就那麼多,每天擠出這點時間總能做到吧?”
江海生忙不迭地說道:“是,師長說的對。我以前覺得有槍桿子就夠了,今天聽你和這小子這麼一說,筆桿子也少不得啊。”
於寒欣慰地說道:“你能明白這個,我很高興。江哥,永興,你們的提議都不錯,這樣吧,辦講堂的事以後再說,現在局勢還有點緊,咱們換種方式:我把一些心得寫下來,印成小冊子,由你發放到在每個掃盲班裡,每天說上一兩條,允許辨論、反駁,言者無罪;
我還會寫一部分析甲午戰爭的文章,你負責投往各國報刊,想必不久便會傳遍大江南北。”
“太好了!”羅永興激動道:“這樣一來,既擴大了咱們的影響力,又打擊了清廷的威望,可以說是一舉兩得。我一定將這事辦得妥妥當當,一直到文章上報爲止!”
於寒目光卻凝重起來:“對倭一戰中犧牲的將士,陸軍中的左寶貴、永山、周家恩…;水師中的鄧世昌、劉步蟾、林永升…;他們的事蹟不應該被忘記,我都會一一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