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寒帶着杜立三等人與羅同勳一同去了電報局,爲了防止羅同勳搗鬼,於寒還將電碼看過一遍,讓後者無機可乘。
吉林將軍府,長順自收到羅同勳第一份電文起便陷入了焦慮之中。從他內心而言,是絕不想與沙俄衝突的。清軍當初連倭軍也打不過,何況比清廷還要龐大的沙俄了,一旦開戰,東北淪陷只是須臾之間。
將寬城子的情形上報朝廷之後,等了好久,才收到一份不痛不癢的電文,大意爲:保持克制,力圖相安無事,防止事態激化。
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涌上心頭,長順不由重重嘆了口氣。從什麼時候開始,縱橫無敵的八旗軍徹底靡爛、不堪一擊,不久綠營、淮軍也步其後塵,湘軍又在牛莊一役中消耗殆盡,清廷外有強敵環伺,內有拳民、革命黨屢發難,還有自立的東遼省如梗在喉,這個強鄰眼下正積蓄力量,哪天一旦再次興兵,必然橫掃吉、黑兩地…
“報將軍!長春府發來電報!”一個親兵打斷了長順的沉思。
長順一個激靈,連忙一把搶了過來,急切地看了起來。
“啊?”
一目三行地看完後,長順頓時如遭雷擊,事情大條了!這羅同勳竟還發電報邀功,簡直是拎不清啊,難道看不出捅破天了?
守備營全軍覆沒,軍民死傷近兩千,這些數據長順倒是一點沒有懷疑,消滅了兩個營的俄軍,自身傷亡沒這麼多反而有假了。
至於守備營爲什麼不逃,長順也腦補爲無路可逃,甚至是被俘後全遭殺害,反倒是能消滅兩個營的俄軍令他暗暗稱奇,這要是沒有十倍的兵力是萬萬做不到的。
長順猛然又清醒過來,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這件事太突然、太棘手,必須馬上奏報朝廷,一切遵從上命吧!
於是,寬城子的沙俄駐軍全軍履沒的消息在吉城轉了一圈,又傳到了京師,清廷頓時上下震驚,衆臣衆說紛紜,有主戰者叫好,有主和者擔憂,但所有人都沒有提開戰的事,都認爲對上沙俄沒有任何勝算。
這種看法算是客觀的,原歷史上,倭國臥薪嚐膽十年後,與沙俄一戰,以慘勝告終,如果相持下去,倭國肯定得被耗死,清軍與倭軍相比差了一大截,確實沒任何勝算,何況黑龍江將軍、吉林將軍兩部人馬總共也就三萬來人,而且良莠不齊,有多少可戰之兵,恐怕兩位將軍也不清楚。
最終清廷採用了掩耳盜鈴的方法,電告黑龍江將軍恩澤及吉林將軍長順加強戒備,以防俄軍突然發難,但卻沒有一丁點的援軍或物資援助。
長順還收到了一個命令,調查此次衝突的始末與真相,處置涉事人員等。
身爲封疆大吏,長順自然不可能離開,他便派了白裡前去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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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寒知道吉林將軍那邊得些時間纔有迴文,他也不着急,與羅同勳返回府衙後,見一衆吏員、衙役正清理地面、牆壁上的血跡,兩人乾脆坐在大堂外的空地上曬着太陽商議起來。
於寒抿了一口熱茶,慢悠悠地說道:“羅大人,守備營已經不堪一用,不說來上五十來個俄軍,就是來上一支鬍子,你說該怎麼辦?”
羅同勳的臉瞬間變得蒼白,這可是性命悠關的大事,他剛纔心亂如麻,竟還未想到。申請重建守備營肯定沒問題,問題是這段怎麼辦?軍隊可不是一兩天就能拉起來的。
於寒見狀正中下懷,他進一步說道:“羅大人不用擔心,這不是有現成的守備營嗎?”
羅同勳秒懂:“你是說?”
於寒點頭道:“不錯。”
羅同勳早沒了官架子,立刻拱手說道:“壯士,他們都聽你的,還請協助一二。”
於寒說道:“我勸說倒沒問題,只是他們之前都有營生,這一入行伍,一家老小怎麼辦?”
羅同勳毫不猶豫地說道:“壯士放心,該發的餉銀一文不少。”
於寒不放心道:“一文不少是多少?”
羅同勳試探道:“每月一兩?”
於寒馬上拉下了臉:“一兩銀子買米也就一石,能養活多少人?”
羅同勳連忙改口道:“三兩?”
三兩銀子相當於四塊銀元加兩個銀角,比救國軍每人五元也就少了八個銀角,但東遼省每個健康成年人都能養活自己,這裡可就差遠了,所以這點也得爭取一下。
於寒說道:“也別用銀兩了,成色難以分辨,還得稱量,就用銀元吧,每月五塊,怎麼樣?要是不行,就讓他們各回各家好了。”
羅同勳盤算了一下,義勇營人數比守備營還少了好幾百,雖然餉銀高了點,但總數相差無幾,爲了寬城子以及自家的安危,他一咬牙道:“行,就依壯士,每人每月五塊銀元。”
於寒點頭道:“既然如此,我這就去勸說。不過,他們是否答應,我沒有十足的把握。”
羅同勳說道:“於壯士,只要你一開口,一定十拿九穩。”
於寒心說,這也太看得起我了吧?他說道:“多謝羅大人信任,我盡力而爲吧。”
約過了兩個小時,天色幾近黃昏時,義勇營各部完成了各自任務,重新聚集到一起。
於寒瞅着面前黑鴉鴉的人羣,朗聲說道:“弟兄們,你們都是好樣的!在你們的身上,我看到了秦漢隋唐時的血性!老毛子又怎樣?一顆槍子照樣要了他們的小命!只要握緊手中的槍,不管他什麼紅毛藍毛洋鬼子還是倭寇,誰敢來咱們華夏大地折騰,通通讓他們有去無回!”
杜立三見於寒停頓,馬上不失時機地喊道:“有去無回!”
他的十幾名手下也跟着附和道:“有去無回!”
“有去無回!”
很快義勇營所有人都喊了起來。
於寒滿意地揮揮手,繼續說道:“光有殺敵的決心還不夠,還要有殺敵的本領!過幾天會有人做你們的教官,幫你們訓練,還會教你們識字,讓你們瞭解各種武器,還有各式戰法,這些你們很快就能瞭解到。我要說的是,訓練中一律聽從教官的命令!偷奸耍滑者一律除名,並告知你們的家人!”
底下齊齊吸了口涼氣,這招太狠了,這是要被除名者一輩子擡不起頭啊!
於寒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們此前都是普通百姓,過着與世無爭的安靜生活。但世道不寧、國事不靖,想要平靜生活也成了奢望。如果你們放下手中的槍,無論是老毛子捲土重來,還是鬍子來襲,大家又成了待宰的羔羊。弟兄們,我說的對不對?”
“對!”
“對!”
於寒點頭道:“大家都能明白就好。既然沒有選擇,那就出個黎明來!前提就是,手中的槍不能放,大夥不能散!”
一個青壯壯着膽子問道:“於英雄,那我們一家子怎麼過活?”
於寒說道:“這點不用擔心,每人每月會有五塊銀元的軍餉,伙食免費供應,夠不夠養活一家子?”
“五塊銀元?可以買五百斤米麪了,還是精米白麪,以後頓頓都能吃白饃了!”
“太好了!”
…
於寒再次示意安靜,對杜立三招手道:“杜兄弟,你上來一趟!”
杜立三不明所以,不過還是依言走了上去。
於寒拍拍杜立三的肩膀道:“弟兄們,這是我的兄弟,杜立三!上午和老毛子幹仗時,他和十幾個弟兄一直衝在前面,殺了不少老毛子,大夥都看到了吧?”
“看到了,這位壯士是好樣的!”
“不錯,我也看到了,就是這個打扮,揹着一杆大槍,手拿一個手銃,指頭一勾就幹掉一個老毛子,可厲害了!”
於寒說道:“既然大家都認識我就不多說了。現在,我任命他爲義勇營副營長兼軍需官,以後所有餉銀與物資都從他這裡領取,保證不差大夥分毫!”沒錯,於寒沒打算讓羅同勳直接發放餉銀,而是在杜立三手上走一道,杜立三發的錢糧,不就等於他發的嗎?這就叫慷他人之慨。當然,這只是順帶的,於寒不缺這點錢,但要讓義勇營在清廷眼皮底下存在,必須有個被認可的身份,充作守備營剛剛合適,既然有了這層皮,又時不時替長春府出點力,官府發餉銀不應該嗎?
底下又是一片呼聲。於寒等靜下後又說道:“上午大傢伙也看到了,老毛子肆虐時,守備營全跑光了,指望他們保護長春府就別想了,還得咱們自己來,你們說是不是?”
“是!”
於寒又說道:“但是,想要持槍結夥,就得有個說法,我已經和知府羅大人說好了,以後,你們就是長春府守備營!”
“什麼?咱們成官兵了?”
“哈哈,以後咱們也能威風一把了!”
於寒聽到這裡,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皺起眉毛,連忙打起了預防針:“咳咳咳!弟兄們,無論你們是義營營也好,是官兵也罷,我之前說的那幾條依然有效!誰要是不長眼,輕者革除,重者處死!威風不是對街坊鄰居們擺的,是用來震懾敵人的!”
勸說異常的順利,於寒又強調了一些事項後,帶着杜立三去了府衙,將結果告訴了羅同勳,又將杜立三介紹他認識。
得知杜立三也參與了營救他的家人,羅同勳對他非常客氣,也欣然同意了由杜立三擔任軍需官。
於寒催促了一番後,羅同勳同意撥發第一筆餉銀。
杜立三拿着批條去領錢時,管錢的吏員還想剋扣,杜立三按於寒的指示,直接用左輪頂住了對方腦門,事情立馬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