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秋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狠狠瞪了弟弟一眼:“爲什麼不早說?”
墨玉城說道:“昨天剛見到你和婉婉,怕說出來煞風景。”
“就你理由多!現在可以說了吧?”
墨玉城看了看於寒,於寒說道:“我是你姐夫,咱們是一家人,這事也是我的事,說吧!”
韓澧蘭沒有一起用餐,孩子也讓兩個保姆看着,飯桌上就他們三人,於寒一點頭,墨玉城也就沒什麼顧忌了。
“那封信是真的。”
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但兩人都聽懂了。墨玉秋家變的起因,就是因爲一封信,信的署名是子師,這是捻軍首領張宗禹的別稱。
於寒問道:“那封信應該落在了官府手裡,你怎麼知道?”
墨玉城說道:“和家人失散後,我被幾個人帶走了,他們殺了追捕的官差,但也損失了好幾個人。路上告訴我,是少樑王張承先(太平軍封捻軍首領張宗禹爲樑王,兩軍多有合作)派他們來的,跟着我們上了船。
他們說本來想直接救人,但帶來的人手有幾個暈船,留了幾個人照顧,就沒多少人了。
下船後,又打算先跟着,找機會出手,但人手不足,只好等機會,沒想到官差突然對咱們下手,你往山上跑時,引走了幾個人,我乘機往遠處跑,官差分出幾個人追我,他們就跑過來先殺了原地的官差,又追上了我,把其他官差也殺了。
後來,他們說那封信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沒想到突然被翻了出來,他們才知道這回事。無論如何,不能眼看着故友蒙難,於是有了後面的事。
如果不是有後面的事情,我可能就信了。”
墨玉城說着,臉上泛起一絲憤怒:“後來他們人手聚齊了,我要他們去救家人,他們卻總是推脫,反倒總問我,父親是否給我交代過什麼,或留了什麼東西。
我什麼都不知道,只能實話實說。見問不出來,他們的態度也越來越差,我怕他們惱羞成怒,便找機會脫身。
一路上,先是往北,後來又往西,我現在想起來,應該是從旅順到營口,再往錦州。
過石山站時,人比較多,我找了個機會鑽到人羣裡,因爲有官兵駐守,他們怕我破罐子破摔,也不敢明目張膽地抓我,我很快就擺脫了他們,隨後鑽進了一個裝草料的板車…
我一路輾轉,到了錦州附近,衣服破爛不堪,比以前更黑更瘦。我怕官府抓到,也不敢找活幹,就靠乞討度日,後來遇到一股鬍子,把我擄走了,因爲我識字,就讓我幫他們記帳,偶爾還能下山;
那幫人也沿着陸路到了錦州,還悄悄打探我的消息,我發覺後就躲在山上不出來,這事也不敢讓鬍子知道;
倭寇打過來了,官兵都跑了,那幫人也沒了蹤影。沒過多久,聽說倭寇被人滅了。我跟的綹子跟馬麟祥火併了幾次,後來散夥了…最後遇到了姐夫。”
墨玉城的遭遇也算一部傳奇故事,巧合的是,都因鬍子轉危爲安,這姐弟倆可能註定要落草一段時間。
於寒心裡吐槽着,墨玉秋又哭成了淚人。
墨玉城安慰道:“姐,沒什麼,過去的都是好光景。”
於寒問道:“獨立旅在錦州徵兵的時候,你爲什麼不從軍?”
墨玉城苦笑道:“那時候,我名聲太差了。”
於寒一愣,確實如此,也許小舅子沒什麼大惡,最多是個馬仔,否則鬍子一散夥,早被百姓打死了。但和鬍子混一塊,名聲確實不好。但從他說的經過看,要不是鬍子收留,想活下來都難。一個顛沛流離的逃亡少年,又有什麼選擇?
時間不早了,即使還有疑問,也得等下次了。
軍校那邊已經打好了招呼,讓一個參謀領過去就行了,於寒親自過去不合適。
軍校是封閉式管理,到週末才能外出,不過離週末也就剩下兩天,墨玉城很快又能回來。
安置好了小舅子的事情,於寒又想着那封信的事情。
事到如今,一切幾乎成了迷團,他手握重兵,卻不是什麼神探,也沒時間去探察。
唯一知道跟腳的就是河間縣丞崔世綸,又被他下令給滅了,早知道押回來慢慢炮製好了。
1898年了啊,戊戌年了,今天是2月21日,與歷史上那場變法不到四個月了,如果一切不變的話,9月21日是維新終止時間,屆時康、樑外逃倭國,譚復生等六人犧牲,爲這場註定失敗的變革畫上了一個血淋淋的句號。
從譚復生的書信中,可以看出維新派仍準備放手一搏,康廣廈更是皇權的忠實擁躉,原歷史上,他曾與張少軒一起扶持清遜帝復辟,可見其對皇室的忠心。
作爲維新派的領頭人,康廣廈絕不會放棄維新轉而造反的。
到了指揮部後,於寒先後召見了情報處長許希元以及特種團團長楊從望,下達了以下命令:
情報處盯緊榮祿、袁慰亭及維新派諸人的動向,特種團派一個連加以配合,如果譚復生、章繼真有危險,及時將其轉移,可採用強制手段。
三月十二日,於寒給兩個孩子過了滿月,爲了杜絕鋪張和迎來送往的風氣,宴席沒有請多少人,送禮也成,價值不能超過五塊銀元,而且於寒會當面回贈禮物,算是以身作則,杜絕靠宴席斂財,爲東遼省營造一個風清氣正的環境。
同一時刻,特種一連五十餘人在情報處人員的掩護下,在京師宣武門外大街、菜市口大街與騾馬市大街及廣安門內大街及附近街區住了下來,以商賈、小販、苦力、夥計、文書、車伕等身份落了戶。
還有幾十人分別與譚復生、章繼真、楊叔嶠、楊毓秀、林暾谷等人做了近鄰,但並未驚動目標。
得到反饋的消息後,於寒放下了心。特種團士兵的裝備幾乎都是黑科技產品,自動手槍、消音器、香瓜手雷、震憾彈,一挺馬克沁機槍也被化整爲零帶了過去,迫擊炮也有兩門,就算是劫法場也十拿九穩,何況是掩護撤離。
兩個多月一晃而過,6月11日,與原歷史上一模一樣的時間,在康、樑爲首的維新派推動下,光緒帝頒佈了《定國是詔》,又稱《明定國是詔》:
“數年以來,中外臣工講求時務,多主變法自強……
自王公以及士庶,各宜努力向上,發憤爲雄,以聖賢義理之學,植其根本,又須博採西學之切於時務者,實力講求,以救空疏迂謬之弊。”
隨後,譚復生等四人被任命爲軍機章京,在軍機處行走,光緒帝得以繞過守舊派官員,通過四人執行,又大刀闊斧地裁撤守舊派官員,支持維新派,一系列新政也相繼出臺:
一、設立農工商局、路礦總局,提倡開辦實業;修築鐵路,開採礦藏;組織商會;改革財政。?
二、廣開言路,允許士民上書言事;裁汰綠營,編練新軍;
三、廢八股,興西學;創辦京師大學堂;設譯書局,派留學生;獎勵科學著作和發明。
一場轟轟烈烈的變革開始了,即使它如流星般短暫,卻在歷史上留下了濃濃的一筆。
這場變革幾乎引起了全世界的關注,在國內更是掀起了軒然大波,所有關心時事的人都翹首以盼,看已入膏肓的大清帝國能否破繭重生,再次成爲天朝上國。
京師地界,特種團一連枕戈待旦,情報處人員更是忙碌無比,維新進程、人員動向陸續發回海城,破譯後送至於寒手中。
“嗯?康廣廈約見倭駐清大使矢野文雄?還有英國傳教士李提摩太?”
這個細節於寒可不知道,但本着探究真相的精神,果斷讓情報處繼續探聽。
時間月一晃,到了九月中旬,東遼省建設得如火如荼,焦化廠、化工廠、鋼鐵廠、兵工廠、火電廠相繼完工,相繼運作起來,焦煤、鋼錠、各種化學原料開始生產,槍炮零件及各種彈藥從生產線上源源不斷產出;
錦州至鳳城、鐵嶺至旅順兩條鐵路相繼峻工,錦州至山海關的鐵路破土動工;
東遼省所有市縣供上了電力,除了偏遠山區外,絕大多家庭都安上了電燈;
從德國訂購的所有戰艦悉數交貨,三艘重巡洋艦取名瀋陽號、錦州號、大連號;兩艘輕巡取名松山號、金州號;
農業、蓄牧業、漁業也取得了豐收,在於寒的提議下,酒莊、肉類加工廠、乃至罐頭廠如雨後春筍般涌地而出…
就在這時,一份電報徹底破壞了於寒的好心情。
於寒忍住拍桌子的衝動將電文輕輕放在桌上,重重地嘆了口氣:“真是高看了你們。”
電報是情報處京師站發來的,電文上一個字眼刺目無比:
“聽議合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