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章澤天還是從中得到了一些自己想要的信息,包括大家的訴求等。
現在是春天,積肥的事情尚無法開展,耕牛好像也不是馬上可以解決的,澆水和良種的問題,倒是已經可以着手做一些事情了。還有一些農具,也可以考慮進行一些改進。
章家莊附近並無大河,只有一條小河從莊邊流過,小河的水量很少,根本不能滿足澆灌田地的需要,也就無人維護,基本都淤塞住了。
章澤天經過一番考察後得知,這條名叫北通河的小河竟然大有來頭,它竟然是元代時修建的橫貫半島的一條人工運河的支流,運河當時是用來運輸漕糧的,而北通河則是爲運河補充水源的。
北通河上游來自於東邊的嶗山之中,只是當初的引水渠已經被完全淤塞起來,現在都變成了農田,再也找不到多少蹤跡。此時北通河中的少量水源則來自於即墨縣城東邊的一條山溪。那小溪中的水流並不穩定,平時可以爲北通河提供一些水源,可是當雨大的時候,溪水則會越過一處丫口,分流到嶗山中的另一條河流,結果就造成這北通河常年缺水。
想到清淤,章澤天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情——淤泥似乎也是可以當肥料用的,用來製作堆肥的效果好像比泥土要強的多!
只是他對這事並沒有太大的把握,還需要試驗一下才能確定。
這天,章澤天喊了幾個長工,把自家幾個發黴的草垛底打掃了一番,運到了北通河邊的一片空地上。剩下的事情就好辦了,讓長工們下河撈取淤泥,與發黴的柴草一層層交錯了五層,然後用泥巴將這一堆東西封起來,堆肥就完成了。等一兩個月後,在陽光的加熱下完成了發酵,便可以搗碎當作肥料使用了。
爲了對比肥效,章澤天另外讓長工們分別使用普通泥土及牲畜的廄肥替代淤泥,同樣配着發黴的柴草,也各做了一堆。
這活計不算多,大概到未時正(下午2點)便完成了,長工們還有其他活計要做,收工後便帶着工具回莊子裡面去了,章澤天和章貴留了下來,圍着這三個用泥巴糊起來的土堆觀看,同時琢磨着將來如果要大規模清淤所需要的人手和工具。
“兩位小哥請了!”這時,突然有一個清脆的聲音在章澤天身後響起。他急忙轉身一看,只見一個十六七歲的書生打扮的少年牽着一頭驢子,在向自己打招呼。稍遠處的嘴邊,還有一位老者,也牽着一頭驢子等在那裡,那老者同樣做讀書人打扮,兩人身上的衣服並不華麗,卻十分乾淨,透着一股從容隨意的感覺。
章澤天見那少年向自己拱手,連忙長揖還禮,說道:“請了,請了。這章家莊地處偏僻,不知兩位先生來此有何貴幹?”
章澤天爲了幹活方便,今天穿了一身粗布短打衣褲,身上濺了不少淤泥。那少年書生本以爲他是一個普通的少年農夫,沒想到他說話文雅,禮數週全,連忙客氣道:“我們要到嶗山宮去,不知路徑,還望仁兄指點迷津。另外,不知此處有無酒店茶肆之類,我父子二人想找一處休息一下,順便用午餐。”
雖然這少年身穿男裝,又說着一口軟糯的南方口音的官話,卻瞞不住來自後世見多識廣的章澤天,這顯然是一個女扮男裝的少女。他轉頭去看那老者,老者見他望來,朝他微微點頭,微笑示意,一看就不是常人。
章澤天說道:“這裡到嶗山宮還有二十多裡,沿着這條大道一直朝東南走便能找到。這一路上並沒有明顯的叉道,很容易找的。這莊子叫章家莊,雖然人口不少,卻沒有酒店茶肆。”
見那女扮男裝的少女臉上露出失望之色,章澤天忍不住開口邀請道:“寒舍便在莊中,看你們的驢子腳力疲了,恐怕天黑也走不到。不知是否有幸請二位到我家中休息一晚再走?在下章澤天,乃是縣學童生。”
那少女沒想到章澤天會邀請他們去他家,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回頭看向遠處的老者。那老者此時才牽驢上前,說道:“如此便打擾了,在下上海徐子先,多謝章公子了。這是在下幼子徐英。”那少女聽父親介紹自己,再次與章澤天作揖行禮,方牽着驢子隨章澤天主僕朝莊中走去。
章澤天讓章貴幫徐老牽驢,自己陪徐老進莊。路上,徐子先問起章澤天弄的那幾個土堆,章澤天笑道:“田中肥料總不夠用,聽說河底淤泥可以肥田,便用淤泥堆了一些堆肥。爲了對比淤泥的肥效,另外用牛糞和泥土各弄了一堆,將來分別施在三塊田地中,便可以試驗出肥效的差別了。”
那徐子先聽得十分入神,問了幾個細節問題,鼓掌讚道:“章生,你這個對比試驗的辦法極有道理,在其他改良項目上也可以採用。若此法得以推廣,我大文朝的農業必有進步,善莫大焉。”
章澤天苦笑道:“徐老,事情可不像咱們說話這麼簡單。你不知道,那些老農眼界狹窄,對自己用了一輩子的傳統種田方法堅信不移,想對此做任何一點微小的改變,都很難說服他們。去年,我想在自家田地中試種一些冬小麥,便受到了主管種田的家奴的強烈抵制。後來還是我威脅要把他從家裡要出來專門給我做試驗,這纔不情不願地幫我種了兩畝。”
“哈哈,確實如此。”徐子先放聲大笑,“只是你嚇唬那家奴的辦法倒也別緻,讓人沒法不按你的辦法來做。”
笑了一陣,徐子先說道:“老夫活了六十多歲,這一生四處奔波,走過許多地方,見過形形色.色的人,確如小友所說,大家都對自己手上那些老祖宗傳下來的知識和技能極爲重視,任何改變或輕視的行爲都會受到嚴重的敵視,這也正是創新的最大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