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火炮的佈置,更是麻煩。需要由炮手在陣地上挖出炮坑,然後將沉重的火炮斜放在坑裡,至於火炮的瞄準,就要看炮兵挖坑的技術了。火炮在坑裡只能進行些許的微調,也就是用撬棍左右撬動炮身,調整左右方向,或者用木楔子打入火炮下面,輕微調整炮口仰角,僅此而已。
自衛隊的野戰火炮卻是配有雙輪炮架的,直接掛在配套的廂式炮車後面由雙馬拖曳前進。炮車和炮架的車輪都有一米三以上,對道路的適應能力相當強,由雙馬拖曳之下甚至可以直接在泥濘的水田裡面前進,應付起此時的官道來不要太輕鬆。
最關鍵的是,火炮在炮架上是固定的,無論是行進的時候還是上下坡時候,都不用擔心因顛簸而滑落,使問題一下子簡化了。除非將巨大的車輪陷入一半以上,只要馬力足夠,便可以越過任何障礙。
這次被選爲炮兵陣地的高崗,有一段路還是比較陡峭的。炮兵們也只是將火炮與炮車分開,分別進行拖曳,便輕鬆地到達了預定位置。
至於火炮的安置,更是超越了張燾的認知。他在望遠鏡裡面看到在火炮被拖曳到位之後,自衛隊炮兵將炮架從馬上解下來,調轉方向,使原本朝後的炮口對準了縣城的方向,打開兩條粗大的鐵架,將其抵在地下提前挖好的兩個尺許深的小坑裡,就算完成了火炮的基本安置工作。
張燾隨後便看到對面的炮兵將一個特別的小鐵架掛在炮口上,經過幾分鐘的測量和查表之後,搖動炮架上的兩個小小的鐵輪,那炮口便緩緩地轉動升降,最終對準了自己的方向。
這個鐵架張燾認識,那應該是瞄準用的炮尺,他們登州炮兵在西洋教官的指導下,也使用類似的東西,這是給火炮瞄準用的。只是自衛隊那炮架上可以輕鬆調節方向和俯仰的小輪子就太可怕了,這樣方便的瞄準,對方射擊時的準確度肯定會遠高於他們,至少比他們瞄準速度快了許多倍。
讓張燾感到絕望的第二點是自衛隊火炮的射程。此時自衛隊的火炮陣地距離縣城超過了三裡,剛好位於他們叛軍手裡射程最遠的大將軍炮有效射程之外。
張燾可不相信對方會因爲顧忌己方火炮,就不把縣城納入火炮射程之內。雖然在望遠鏡裡面看到的自衛隊火炮的炮管比他們自己手中的大將軍炮或佛朗機炮的炮管都細,他還是相信對方的火炮威力不會比自己的炮小。
讓張燾如此堅信自衛隊火炮威力的原因是自衛隊使用的火銃。那種火銃的銃管看上去也比他們的火繩槍細且短,但是通過此前再次偷襲之後倖存的兵丁的描述可以知道,自衛隊那種可怕的火銃不但可以連續高速射擊,而且被擊中之後造成的傷害也十分可怕,遠非火繩槍的鉛彈可比。
再想起此前李九基所說的開花.彈,張燾心中的疑慮就更深了。對方如果能夠把殺傷力巨大的開花.彈打到自己的城裡來,這仗好像就沒法打了。
張燾深知自己手下這些叛軍是什麼德行,打打順風仗還可以,與敵人當面鑼對面鼓的拼上一場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是如果只能捱打不能還手,而且對方的武器威力還十分巨大的話,這些叛軍可能會迅速崩潰。
面對接下來可能出現的可怕局面,張燾反覆思量了一夜,最終得出結論,絕不能就這樣悶守城中,等待對方炮擊,否則失敗就是必然的結果。
在這一點上,張燾與李九基不謀而合。對自衛隊的弱點,他們二人的認識也基本一致,那就是自衛隊的人少!
必須主動進攻,與對方拼消耗,把自己一方人多的優勢充分發揮出來!
所幸自衛隊炮兵陣地佈置完成之後,當天並沒有發動進攻,這個不算是機會的機會被張燾敏銳地抓住了。
其實從林二的角度出發,他是傾向於立即對平度縣城展開炮擊,直接打掉叛軍的銳氣的。只是連續的長途行軍,自衛隊員的體力消耗相當大,他有些擔心一旦戰鬥持續時間比較長的話,隊員們的體力會吃不消,所以就打算休整一夜,等明天早上再攻城。
當天夜裡,平度城中叛軍經過連夜動員,殺牛宰羊,全體叛軍在凌晨時分好好吃了一頓好的,天剛一放亮,提前集結起來的叛軍就立即出城,朝自衛隊的陣地衝來。
暫編四營的陣地設在炮兵陣地所在的高崗下面,權當是炮兵陣地的屏障。按照自衛隊的戰時條例,紮營時必須開挖防守戰壕,同時在陣地前面設置蛇腹鐵絲網。林二對這個規定一直有些不以爲然,但是此戰之後他才感到慶幸,正是這個規定,纔沒有讓他帶領的暫編四營在近十倍叛軍的衝擊之下崩潰。
張燾在戰前佈置攻擊戰術的時候便對手下的叛軍反覆強調,自衛隊的火炮厲害,他們只有這一次機會,要做的就是用最快的速度衝到自衛隊面前,與其對拼,儘量減少暴露在對方火炮之下的時間。
這天清晨,天剛矇矇亮,平度縣城的東、南、西三座城門同時打開,大量叛軍騎着能夠找到的一切馬、騾、驢等牲畜從城中迅速涌出,然後朝自衛隊的陣地衝了過來。
作爲叛軍主力的一千多遼東軍並沒有集中在一起,而是以總旗爲單位,分散成了十多個百人小隊,分別跟隨那些衛所的降軍出城,作爲督戰隊使用,目的就是避免各部踟躇不前。張燾爲每名遼東軍授權,允許他們斬殺降軍中畏敵不前的任何級別將領。
包括張燾自己和逃過來的李九基在內的所有叛軍在開城之後傾巢而出,以最快的速度衝向了自衛隊的陣地。
炮兵所在的陣地位置高,炮兵觀察哨在第一時間發現了平度城中叛軍的異動,並報告了暫編炮兵一營營長吳萬成,吳萬成又報告前線部指揮林二。
林二接到報告之後來不及看敵軍具體動向,就急忙下令開炮轟擊城門,阻止敵軍出城。但是等開炮的命令傳達到每個炮位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多分鐘,叛軍多數已經出營,炮擊雖然造成了最後出城的叛軍的一些混亂,卻已經無傷大雅,而最先出城的叛軍卻已經跑到了距離自衛隊陣地一里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