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中午的時候,路邊已經不完全是北部那種大塊的農場式的大塊田地,一些田地被田埂分成小塊,也有農民在田裡鋤地,倒更像是傳統的耕作方法了。不過這樣的人還是少數。
村莊裡面看不到什麼閒人,田地之中也沒有多少人,多數的田間工作仍舊是牲畜和機械來完成。
後來,馮闖眼前的景色一變,路旁農田裡面的作物一變,已經不是他認識的玉米高粱或豆類,而是一種矮矮的大葉作物,開着白的黃的紅的花朵,田間有不少人在忙碌地工作。
這些人多是婦女或老人,他們戴着寬邊草帽,將一些枝葉從這些作物的植株上不斷揪下來,就這樣一棵棵的修理着植株,一路往前。
見馮闖看得仔細,章緒說道:“這是棉花,最耗人力。開花以後就要一遍遍的修整打叉,否則植株瘋長,坐果就會減少,影響產量。吐絮之後又要及時將棉絮收起,也要人工完成,一個人最多隻能照顧兩三畝。不過這活計不是太重,基本都由婦女和老人來做,佔用壯勞力不太多。”
馮闖帶來的那個吏目忽然說道:“這種活計那些十來歲的小孩子做更好,小孩手腳麻利,比這些婦女老人也許還會更快些。”
高文貞道:“小孩還要去上學,哪時能讓他們來做這事?”
這事馮闖倒是聽說過,問道:“難道所有小孩都去上學了?這裡還是膠州的地界吧?”
高文貞仔細看了看,說道:“應該已經進入即墨的範圍了,膠州衛原來都是官軍的屯田,連成片的。另外膠州剛剛開始建農場,人力短缺,應該不會種這種需要人力太多的作物。”
章緒更清楚互助會的政策安排,道:“現在的膠萊平原上,即墨、膠南、高密、平度、昌邑東部,還有北方的萊州、黃縣和登州,所有六歲到十二歲孩子都要入學讀書,十二到十六歲的多數也都在上學,所以是看不到小孩做工的。除非學堂組織勞動時,才能在田裡看到小孩。”
想到當初章澤天提出的免費教育,馮闖有些不敢相信,讓好幾個縣的所有孩子都免費上學,這要多少銀子?他問道:“現在還是免費上學?免費午餐是不是還在供應?”
“是。”章緒答道,“現在這幾個縣裡面,無論流民、海盜俘虜還是當地人,孩子都是強制入學的,現在已經改成三餐免費了。如果不讓孩子上學,是要受罰的。三叔說孩子是互助會未來的希望,在教育上要不惜一切代價。今年互助會在教育上的預算有三百五十萬元,只是現在教室的桌椅不足,多數孩子都在露天上學,或者借用一些臨時房屋。明年如果資金富餘的話,建學校和配置桌椅就要再投入一大筆。”
馮闖一時說不出話來,這已經不能用簡單的喪心病狂來形容了。350萬元就是350萬兩白銀,重量有20多萬斤,如果用車運的話,一千斤裝一車,需要200車才能運完!誰又見過這麼多的銀子?章澤天卻把這麼多銀子用在給孩子的免費教育上,而且每年都要投入這麼多,這互助會一年的收入又有多少?
章緒沒有細說,其實這三百多萬兩並不都是現銀投入,其中的絕大多數都是這十幾萬孩子的口糧。互助會當初也在擔心負擔不起這麼多孩子吃飯,但章澤天力排衆議,還是把這一條堅持了下來。
章澤天的理由很簡單,這些孩子在哪裡都要吃飯,糧食總是要有的。現在互助會轄下的土地大幅度增加,每年收起來的糧食之中,總能擠出這些孩子的口糧來。這些子孩子都是互助會的寶貴財富,不能把他們當作外人看。
中午路過即墨縣城,這縣城還是原來那種破破爛爛的樣子,惟一不同的就是這裡的行人十分稀少。“都去做工了”,這是高文貞給出的解釋。
鐵路並沒有進城,只是從縣城南門外經過。車站附近有一大片建築羣,裡面風車林立,不時有各種聲音從那裡傳出來。
“這是即墨工業區,去年修了鐵路之後才建起來的。”章緒解釋道。
即墨工業區基本都是新建起來的工廠,有面粉廠、熟食廠、服裝廠、肥皂廠、榨油廠等民生企業,也有蜂窩煤廠、肥料廠、毛刷廠、繩網廠等工業企業,已經開始形成一定的規模。
“這些都是互助會的工廠?生產這麼多東西出來,賣給什麼人?”馮闖問道。
“這些廠子基本都是私人開辦的,只是少數有互助會的股份。這裡生產的東西多半都是供應當地人日常生活用的,也有一部分會運到青島港口,銷售給那些外來的商船。”章緒說道。
馮闖更加好奇了:“能開工廠的有錢人這麼多?當地人能把生產出來的東西都買走?”
“有錢人倒不是真的那麼多,但是隻要有見識的人,有了好的方案就可以從銀行申請到貸款來建廠,到時候賺了錢再還給銀行就是了,利息非常低。”章緒解釋得很詳細,“這裡的多數人家都有人在工廠或農場裡面做工,收入少的每月也會有一塊銀元。老百姓有了錢,消費能力當然就上來了,反過來就能帶動這些工廠的發展。而工廠的發展又爲百姓提供了更多的賺錢機會,這樣整個社會就會越來越富裕。三叔說,只有讓銀子流動起來,才能創造出更多的價值。對外貿易雖然能夠賺錢,但是內部消費的總量增加,同樣能夠爲社會帶來巨大的財富。”
“都是百姓建廠,百姓消費,你們互助會的收入又從哪裡來?收商稅麼?”
“商稅是一方面,三叔估計,今年的工商稅收大概會有兩三百萬元,並不是太多,連教育投入都不夠。不過互助會還有其他資金來源,等再過幾年,工商業進一步發展起來,工商稅收最終還是總收入的主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