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澤天回到章家莊時,已經到了臘月十五,全家都在忙忙碌碌地準備過年。只是往年早就應該回來的二老爺章澤祥還沒有回來,家人不禁擔心了起來。不過章澤祥去年就是春節前才趕回來的,大家也沒有太過在意。
臘月十八這天,章澤天正在自己的屋子裡寫船員下一階段的訓練提綱。船員們最終是要上船工作的,也是章澤天在章家的長遠規劃中極爲重要的一股力量,是將來章家海軍的基礎,當然要考慮這個時代海戰的特色,進行一些專項訓練,併爲他們準備一些專用裝備了。
如果有朝一日章家真的要面對叛亂的正規軍隊,萬一打不過時,就要依靠這些海軍駕船逃走。
他自己不熟悉這個時代的船隻,以及水上作戰的方式,也不太清楚其他勢力在船上裝備的槍炮火器的威力和戰術,只能閉門造車地猜測着寫,一篇訓練提綱寫得極爲吃力。
正在這時,章繹來到了他的院子:“三叔快到我爹那裡去一趟,大強回來了,說我二叔出事了。”
“啊,”章澤天一驚,連忙站起身來,“出什麼事了?是大強一個人回來的?”
章繹邊往外走邊說道:“就是大強一個人回來的,說二叔的船被海盜劫了,二叔和船上的其他人都被海盜綁架了,跟我們索要鉅額贖金。”
到了章澤瑞的屋子之後,章澤天看到跟章澤祥一起出海的章大強正跪在章澤瑞面前,說着當初被海盜劫持的情況:“當時是在福建洋麪,我們已經掛了鄭家的旗子,沒想到還有海盜敢劫我們,當時海盜船靠上來的時候,我們還以爲是來檢查旗子的,結果這些人一上船就讓所有人上甲板。東家看出這些人不對勁,龔先有帶人想反抗,當場就被海盜給砍死了。”
章大強是章家老管家章福的兒子,跟着章澤祥做掌櫃已經好幾年了,是章家商行裡面最年輕的掌櫃,今年只有二十五歲。這時章福就在章澤瑞身邊,聽章大強說完被劫的過程,他一腳踹在兒子的肩膀上,將跪在那裡的章大強踹了個跟頭,罵道:“當初我讓你跟着二老爺,要你保護二老爺的安全,現在二老爺落在海盜手裡,你還有臉一個人回來?”
章澤瑞坐在椅子上,臉色陰沉得像要滴出水來,顯然也極生氣。
章澤天見狀連忙走過去,將章大強扶了起來,說道:“現在不是說什麼責任的時候,大強你先起來。”他見章大強在他的扶持下微微發抖,身上的衣服骯髒破爛,雙腳的鞋子已經磨得露出了腳趾,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說道:“福叔你去一趟大廚房,讓他們給大強弄點粥過來。”
他讓章大強在炕上坐下,問道:“大強,你是怎麼回來的,海盜們是怎麼說的?”
章大強說道:“海盜們說二老爺落在他們手裡,要四萬兩銀子的贖金,如果到明年四月底還拿不到贖金,就把掌櫃的他們都賣到南洋做奴隸去。”他偷偷看了看章家兄弟的臉色,又說道:“他們是在離月港不遠的林家集把我放上岸的。我從那裡輾轉搭船北上,到了海州之後天氣已經入冬,再也搭不到北上的船隻,便沿着海邊的陸路邊討飯邊走,花了二十多天走回來的。”
章澤天握住章大強的手,說道:“你這一路吃苦了,現在把消息及時帶回來,就是最大的功勞。我知道你累,但是還有幾個問題要問你,你再堅持一下。”
章澤天回來之後,章澤瑞和他老爹都沒有給他好臉色,此時得到章澤天這話,心裡一暖,眼淚就掉了下來:“三老爺言重了,我是章家的人,把消息帶回來是分內之事。你有什麼事情就儘管問,我沒問題。”
章澤天問章大強:“大強,劫持你們的海盜,你知道是哪一股嗎?”
“他們跟我說了,說他們是林七的船幫,掌櫃就叫林七。後來我聽海盜們說話,好像說這林七原本是鄭一官手下的一支,因爲不滿意鄭一官招安之後給他們的待遇,打算離開鄭家自己出去單獨拉山頭。”
“你見到過這個林七嗎?他手下的實力如何?有多少船,多少人?多少火炮?”
“這個盜夥至少有四條船,都是兩三百料的船,比我們的福船廣船都小。林七本人我只遠遠的看到了一眼,個子不高,相貌沒有看清楚,不過看樣子他們在鄭家好像也不是什麼大股。他們有的船上有炮,但不是所有船上都有,總數估計沒有幾門。”看章澤天聽得入神,章大強又補充說道:“我從林家集搭上船之後也曾經向那船主打聽過,他說林七的勢力不算大,但是這個人好像挺厲害的樣子,他手下的人都對他死心塌地的。”
“如果我們去送贖金,到那邊怎麼跟他們聯繫?”
“就在林家集有一間名叫順風行的貿易貨棧,我們到那裡找貨棧的掌櫃平枝清,便可以聯繫上林七。林七的人帶我見過這平掌櫃,也跟他定了接頭時的暗號。”
“那些海盜的口碑如何?收了贖金會放人嗎?這林七的口碑又如何,你清楚嗎?”
“海盜的口碑總體還是不錯的,他們劫了貨物銀錢固然是一筆收入,但是贖金也是他們的主要收入來源之一,爲了能夠把這綁票生意做得長久,他們收錢之後基本都會放人。我們在南洋貿易,曾經多次聽說過有人交錢贖人的事情,還沒聽說有海盜收了銀子不放人的。”
章澤天看了看章澤瑞,問道:“大哥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我問完了。”
章澤瑞看章澤天對章大強的態度遠比自己和藹,也意識到自己剛剛對章大強太生硬了,說道:“我也沒什麼問了的,剛剛我心急之下,對你的態度不好,大強你不要往心裡去。”
章大強連忙說道:“我明白,大老爺不用放在心上,我們是下人,您對我什麼態度都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