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想不出辦法,馮闖最終只能又找到了章澤天。這次他沒有派別人去,而是親自來到了青島。
與章澤天相交好幾年,這還是馮闖第一次來到章澤天的地盤。自從渡過了濰河之後,同爲剛剛遭受過叛軍蹂躪的地區,這裡卻與他主管的青州有着天壤之別。
渡河之後,馮闖便被迎進距離河岸邊不到一里的一個大院子之中。這院子裡面有一排排的高大房屋,據說是什麼倉庫。
兩根長長的鐵軌平行地搭在一跟跟的枕木上面從遠方延伸而來,縱向穿過這個長長的大院,又朝海邊的方向延伸過去。這東西他聽說過,想必就是互助會建的鐵路了。也不知道那章澤天從哪裡弄到這麼多的鐵料,竟然能夠用鐵來修路。
進入院子裡面之後,馮闖才發現,這鐵路在院子裡面分成了四對,平行地從院子中穿過後,又合爲一股。這個他能理解,應該就是爲了停車裝卸貨物更方便而設置的。
一串六輛六輪板車正停在其中一股岔道上,車上裝載的貨物正被卸下來。貨物有兩種,一種是什麼工具的手柄,一根根光滑整齊,一捆捆地被一根抱杆吊起來,裝到旁邊的一輛牛車上。
另有四節車廂帶有廂板,裡面裝的是散裝的稻米。一條長長的皮帶裝在一個木架子上,直伸到其中一節車廂裡面,兩個精壯的小夥子打着赤膊,同時揮舞着大鐵鍬,將稻米不斷鏟到皮帶上。
那皮帶不知被什麼東西帶動着不斷轉動,將落在上面的稻米送到旁邊的一個高高的大木桶裡面。而木桶下面則是一個大漏斗,有人將一條麻袋套在漏斗下面,扳動一個把手,便有一股稻米從上面的漏斗中落下,剛好裝滿這條麻袋,隨後便被旁邊的一人紮好袋口,裝上旁邊的一輛大車。
一袋袋的稻米就這樣連續不斷地被裝上車,速度快得像流水一般,很快就裝滿了一車,又換下一輛牛車來裝。那鐵路上的六輪板車載貨量極大,這樣一車稻米至少可以裝好幾輛牛車。
馮闖想到互助會支援他們的那些糧食好像也是用這樣的麻袋裝着,估計也是這樣裝起來的。
“這樣一臺機械,就能把這卸車的速度提高到如此程度,互助會這邊的事情如果都這樣做,怎麼還要那麼多人手?”馮闖心下疑惑,卻沒有問出口來。
他看這邊卸車看得有些發呆,等旁邊的人提醒時,才注意到對面方向上已經又有一串車輛從鐵軌上駛來,剛好停在他身邊的那對鐵軌上。
這一列車同樣是六輛,由四匹健壯的騾子拖動。那些騾子並不像一般的多牲畜駕車那樣並排排列,而是從前到後地連成一串,倒與那連成一串的車輛十分般配。此時馮闖才注意到,兩條鐵軌之間堆滿了黃土,上面蹄印密佈,看來是專門留給牲畜走路的。
這一列車輛的前面四節已經裝滿了貨物,那貨物倒是普通,竟然是黑色的煤炭,也像糧食一樣散裝在加了廂板的車廂裡面。煤炭這東西應該是黃縣那邊所產,這東西價格極低,像樣用寶貴的鐵路運輸回去,運費恐怕就要不少。
列車的最後兩節卻是封閉的客廂。現在天氣炎熱,最後那節客廂的兩側成排的窗戶都已經打開,已經有一些人坐在上面,把車廂坐得半滿。
靠前的那節客廂卻沒有開窗,裡面空無一人。那接待他的人打開這節客廂的車門,請馮闖上車:“馮府尊,這是爲您準備的專車,我們這裡一切都是新建,條件比較簡陋,府尊不要見怪。請上車吧,還有五分鐘就要開車,這車一路上不會停留,會直接將您送到青島。”
馮闖朝那人點頭致意之後,邁步上了這輛專車,沒想到車上卻十分涼爽。他細看時,發現那車廂的兩頭竟然都擺着老大一個冰盆,裡面那巨大的冰塊正冒着嫋嫋的白汽。
馮闖只帶了兩個隨從,便是當初便跟隨在他身邊的那位李師爺和一個戶房的吏目。剛剛接待那人安排了一個名叫高文貞的少年陪他前往青島。
這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顯然對這車廂很熟悉,請馮闖落座之後便從一個壁櫃裡面取出幾盒餚記零食擺在桌上,又把兩個水果罐頭和兩瓶酸梅湯放在冰塊上,才問馮闖喝什麼飲料。
馮闖問過之後才知道,這車廂裡面不但有他看到的酸梅湯和涼茶等飲料,又有葡萄酒,竟然還可以沏茶,不由得暗暗感嘆這車廂的奢華。
馮闖與章澤天是朋友,章緒又在濰縣求學,餚記的零食他那裡一向不缺,對於高文貞擺出來的零食也不在意。
“這車廂是剛剛造出來,專門接待貴客用的,還只有這一輛,您還是這裡接待的第一位貴賓呢。”高文貞十分愛說話。
坐定之後不久,車廂輕輕震動了一下,隨後窗外的景物開始後退,隨着慢慢加速,窗外景物後退的也越來越快。也就在此時,馮闖才注意到這車窗上面竟然鑲嵌着透明的玻璃!
高文貞的嘴裡不停,接着說道:“這鐵路列車十分沉重,一節車廂裝載的煤炭便有上萬斤,起動時便有些吃力,要額外掛上幾匹騾子,幫列車走起來之後再脫開。”
只是此時的馮闖主僕三人都沉浸在窗戶上尺許見方的平板玻璃上,根本沒有心思聽這少年說話。馮闖撫摸着玻璃問道:“這是玻璃?聽說這玻璃來自西洋海外,價格極高。”
高文貞道:“這是青島的玻璃廠造出來的,據說剛剛研究出來製造方法,還沒有對外銷售。倒是這瓶子杯子之類的東西已經開始賣了。”
聽他這麼說,馮闖才注意到擺在冰塊上的罐頭和飲料都是裝在玻璃瓶之中的。他細看這玻璃,無論是窗戶上的平板玻璃,還是那些瓶子上面,都有一些氣泡,顏色也有些發青。
馮闖家資豪富,曾經見過來自西洋的玻璃器皿,顏色比這些玻璃更純淨,氣泡也沒有這麼多,看來青島造出來的玻璃還不能和那些西洋貨比,但也足夠可觀了。他可沒聽說西洋有這麼大塊的平板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