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章澤天原本和孫少傑商量好要趕到南通去的,可是昨天他在徐府待了整整一個下午和一個晚上,也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提起求婚之事,這可是他此次來上海見徐光啓的最主要目的。
他身爲一名沒有功名的普通人,比起徐光啓這閣老之家來,地位可謂是天差地別。雖然徐光啓可以與他談論科學技術之類的內容,也把他當作一個忘年之交的朋友來對待,但是他要與徐氏的小姐結親,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從昨天見到徐光啓之後,他就一直在尋找一個提起婚事的機會,卻一直沒有找到。
一方面是因爲此事讓他有些難以啓齒,另一方面也是因爲那兩名西方傳教士在旁邊,也實在是影響說話的心情。
這天早晨,在徐府吃了豐盛的早餐,他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也要把這事跟徐老說明白,並且要求得他的同意才行。正猶豫如何開口的時候,徐光啓忽然說道:“章小友,我有一句話要問你,可否隨老夫單獨一談?”
章澤天大喜,道:“當然可以。小侄也正有話要對徐老說,一直不好開口。”
徐光啓請兩位傳教士在客廳稍坐,帶章澤天到了自己的書房,問道:“小友今年貴庚?不知婚配與否?”
章澤天一愣,沒想到他提出的竟然是這件事,連忙說道:“小侄今年十八歲,過了年就十九了,尚未定親。”
徐光啓好奇問道:“以你的家庭,不該到這麼大還沒有定親呀。”
章澤天道:“小侄在家中乃是庶出,雖然父親和兩個哥哥對我都好,可身份畢竟有些尷尬,便有些高不成低不就。後來父親在我十四歲時去世,守孝期間不方便論及婚事,再後來小侄重病失憶,便一直拖到了現在。”
徐光啓點頭說道:“這倒也是情有可原。嗯……是這樣,小女你也見過,她今年已經十七歲了,也是庶出,同樣高不成低不就拖到現在,不知道你……啊,如何?此事本來不應該由我親自來跟你說,只是我看你也不是迂腐之人,無論事情成敗,當不會輕視於我和小英……你明白吧?”說到後來,饒是徐光啓做過閣老,也有些語無倫次起來。
章澤天連忙接口說道:“小侄此來,正是爲此。只是小侄身份與徐老你差距過於巨大,一直不好開口,沒想到徐老您竟然先開口說出此事,小侄慚愧無地。”
徐光啓說這事時,心中殊無把握,不知道章澤天到底是怎麼想的,此時見章澤天竟然也是爲此事而來,不禁有些後悔自己嘴快,若是再等一會,這尷尬之事便由章澤天來做了。看着章澤天興高采烈,完全沒有第一次見準岳父的緊張,心下不爽,不禁起了玩笑的心思。
他一下子坐在椅子上,擺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森然問道:“既然你已經答應此事,我是信教的,也不在乎什麼八字合不合的,後面的事情,你是如何打算的?”
這個時代,婚姻禮儀還是有着相當嚴格的程序的,士大夫家更是如此。章澤天當初在濟南時,就此專門諮詢過專業人士,也就是王承嗣。王承嗣給他詳細講解無一番。一般地,男女婚姻要經歷所謂的“六禮”,也就是納彩、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等六個步驟。不過即墨距離上海實在太遠,如果真的按照這個程序一步步走過來,需要的週期就太長了。
章澤天說道:“我家距離這裡實在太遠,而這次我要南下去營救兄長,時間也有些緊迫,我想這樣您看成不成?今天在這裡,咱們先把納彩、問名、納吉、納徵的步驟走完,然後等我回來之後,接你們父女家人到即墨暫住,到時再行請期和親迎兩步。或者也可以把除了納彩和問名以外的步驟都放在即墨進行,具體日期到時再商定。”
徐光啓道:“這兩個辦法好像都不太合適。我和小女都是信教的,可是又要照顧你家的傳統習俗,事情不好辦呀。”
章澤天道:“要不就這樣,小侄今天就請媒人上門來行那納彩之禮,然後等我歸來之後,先到上海來,按照教會禮儀在教堂舉行婚禮儀式,隨後便請你們父女北上,到即墨暫住,到時候在我家再按照傳統禮儀舉行婚禮。”
“你還知道教堂?”徐光啓十分驚訝,“那就按你說的辦吧。只是目前小女還在濟南,而且因爲運河不暢,還不知道歸期會在何時。我也是接到小女和她姨父的信之後,才決定此事的。舉行婚禮的具體日期和形式,還要等小女回來之後再定。”
章澤天忽然靈機一動,說道:“要不就這樣,如今交通不便,我們也不用等英小姐回上海了,不如等我回來之時,直接接您去山東,到時可以在濟南按照天主教儀式舉行婚禮,然後從那裡再去即墨。”
徐光啓苦笑說道:“你這主意越出離你家越近,我卻要老早就到你家那邊去,你讓我這個閣老的面子往哪裡放?”
章澤天道:“反正時間還富餘,具體怎麼做可以等您最後再做出決定,待我救出我那二哥之後,回來聽你老的指示,如何?”
徐光啓點頭道:“也只能如此了。只是今天來行那納彩之禮時,你可不能再親自來了,一定要請媒人上門才行,事情雖然基本確定,但是也要有個正式的樣子不是?至於那禮物麼?要用大雁才行,這可是禮記裡面明明白白說過的。”
章澤天連連答應:“這個沒問題,一定按您說的做。”
事情就這樣像兒戲一樣地說定了,章澤天當即告辭離開了徐府,帶同白信回到自家船上。只是在回船的路上,他就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現在數九寒冬的,到哪裡去找大雁?算了,總得找找看才能確定不是?
他沒有讓白信跟自己回船,一出府門就讓他去找大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