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衛隊員們都是農人出身,本身受得起累,也不懼走路。平時訓練時都有過多次夜間行軍的經歷。而且由於長時間食用富含維生素A的食物,農民中佔有絕大比例的夜盲症也基本沒有,所以在這夜間行走於比較熟悉的道路上面並不吃力。
大家也知道家中可能出事了,更沒有人因爲一天操船的勞累而叫苦的。雖然每人扛了一杆重達二十斤的火繩槍,還背了同樣重量的戰術揹包,仍舊能夠以每小時十里的速度連續前進。
當路程過半的時候,前方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莊子,那是章家的別院,平時住一些長工和負責種地的家僕,另外也有幾戶人家住在這裡。
此時已經過了戌時正(晚上八點),莊戶人家早已吃過晚飯,早早地上牀睡覺,以節省寶貴的燈油。章澤天帶人從別院旁邊走過,看到這裡的人家並沒有什麼異常,看來不像是鬧過兵亂的樣子,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點。
他讓大家等在莊子外面,自己悄悄地摸進了自家別院,發現只有長工頭章文帶着幾個長工住在這裡,便叫醒了他們,問起自家的事情。
章文努力定了定神,把被人從被窩裡面掏出來帶來的恐懼感壓下去,才說出了章家發生的事情。
原來,章家在外爲官的唯一親人——族叔章致遠出事了,章致遠在陝西延安府做知府,本來一切都順利。但是在這個倒黴的年代,陝西像後世的大明朝一樣,鬧起了旱災,然後爆發了農民起義。
可憐的章致遠手上既沒有可以用來鎮壓起義軍的兵,又沒有可以安撫災民的糧,還有些惜命,沒有勇氣自殺殉國,只好跑到了長安。
可是這個時代對地方官有一種嚴格的規定,那就是守土有責。也就是說,如果你所在的府縣鬧了民亂,作爲地方官的只能“與城諧亡”——城池丟了就只能是個死,然後受到朝庭的旌表。否則便是重罪,基本也沒有活下來的希望。
這不,朝庭得知此事之後,便派了一個太監帶着大內侍衛去長安抓章致遠回京問罪——這個朝代沒有明代那樣的錦衣衛和東廠什麼的專職特務機構,一般的這種抓捕犯罪官員的事情基本都是臨時指派一名太監帶兩個侍衛,拿着聖旨出京辦事。
對於太監來說,這種奉旨出京的機會並不算多,也算是一種比較少見的美差,不僅可以公款旅遊一番,而且還能接受各地地方官的賄賂,以及貪污一些犯官家中的財物,能夠好好生髮一筆。
只是這次被派出來的馮承恩太監和那兩個大內侍衛比較倒黴——如今的陝西基本上已經是赤地千里,沒有什麼油水可拿。雪上加霜的是,他們一路押送的犯官章致遠本來身體就弱,年紀又大了,結果還沒有出陝西省就一命嗚呼了。
雖然說犯下“失土”大罪的犯官進京之後,絕大多數都要被問斬,但是那得是經過正規的審判之後才行。像這樣死在半路上的,是無法問罪的,最後多數都只能按照殉國來處理了事。
而捉拿犯官的太監卻會落個辦事不力的評價,以後再想出頭就難了。
馮承恩思來想去,最終想到了一個辦法,那就是坐實章致遠的罪名,然後給他弄個畏罪自殺之類的,把自己摘出去。於是他和兩個侍衛一商量,便繞了個圈子,來到了章致遠的老家,要從這裡弄出點證據來。
按說章致遠與章澤天家關係並不算親近,章澤天他們又是從父親一輩就從膠南老家搬到了即墨來,就更加疏遠了。奈何章致遠大小是個正經進士出身的官身,爲了蹭個官身的保護傘,從章澤天的父親在時就與這位族弟把關係走得近了起來,現在章致遠的長子章澤忠還在章家書院裡面讀書,並且在這裡考了個舉人出來。
馮承恩帶人去抄了章致遠的家,將章致遠的遺孀等人都抓了,卻沒有抓到他留在老家的長子章澤忠,而且章致遠爲官比較清廉,家產更是少得可憐,也令馮承恩大爲不滿。
後來聽說章澤忠就躲在即墨的同族侄子家,而且這個侄子可是即墨最大的富戶,於是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帶着抓到的章致遠家人,來到了即墨縣。
章澤瑞得到消息的時候,抓人的差役已經到了莊外。他只來得及讓侄子章綬把小叔章澤忠藏起來,便被一羣差役和兩個大內侍衛給堵在了屋內,然後被帶到縣衙去了。
等章澤瑞的長子章繹得到消息從書院趕回家的時候,章澤瑞早已不見了人影。他又追到縣城去打探,可是那些原本被章家着意結交過的班頭師爺們都不肯吐露什麼,推說是宮裡來的欽差辦案,插不進手去。
章繹沒有什麼辦法,只能把銀子一筆筆地送出去,忙活了兩天之後纔打聽到,欽差說章澤瑞窩藏犯官家眷,如果不交出章澤忠,就“與犯官同罪”。不過那欽差傳出來的話裡面好像還有一些活動的餘地,倒也給章繹留下了一個希望,於是便把銀子大量地用了出去。
“據說家裡的銀庫都已經被清空了,這兩天大公子正張羅着賣地呢。”這是章文的說法。
基本瞭解情況之後,章澤天帶人離開別院,又經過半個時辰的行軍,在亥時初回到了章家莊。
按照平時的作息規律,這個時候莊子上應該已經完全進入夜間模式,各家各戶都熄燈睡覺,自衛隊關閉南北莊門,並在門內設置明暗崗哨。
但是此時的章家莊,南側莊門竟然是敞開的,而且章澤天他們進入莊子的時候,竟然沒有人上前查問。章家大院更是燈火通明,大門也沒有關,進入大門之後,章澤天看到大廳之上好像正開着宴席,這與章澤天想象中愁雲慘霧的狀況完全不同。
章澤天揮手止住張嘴想打招呼的家僕,悄悄走到大廳門口向內望去,只見大廳上開着兩大桌,一羣身穿皁衣,頭戴筒帽的差役正在裡面大吃大喝,章繹在席上陪客。這些差役多數已經喝得搖搖晃晃,後廚的菜餚仍舊流水價送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