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杭州府到餘杭縣,路程可算不近,李自成與親兵都有戰馬,速度可以加起來,但周清柔是乘坐馬車的,自然不能與戰馬相,速度太快了,馬車會顛簸得厲害。請百度搜索()
或許周清柔的心裡念家,她不斷催促着車伕。
傍晚的侍候,李自成帶着周清柔,終於趕到餘杭城下。
他這次來到餘杭,算是私事,並沒有知會當地的官府,所以守城的士兵看到這麼多騎兵,嚇得趕緊閉了城門。
沒辦法,李自成只得讓何小米前去交涉。
城門是打開了,但李自成來到餘杭的訊息已經傳開了,守城的士兵不一定知道是李自成到了,但只要不是傻得可愛,一定知道餘杭縣來了大人物。
馬車在周清柔的指導下,沿着大街來到城南,或許是“近鄉情怯”的緣故,這時候馬車行駛得很慢,周清柔時不時掀開隔簾,向街道兩側張望着。
雖然天色沒有完全黑透,但大街兩側的商鋪,已經燃起不少燈火,夜市已經不知不覺開始了。
馬車來到城南的市坊,在一座兩層的府邸前停下,李自成擡眼一看,正門方的陰影似乎有兩個大字,應該是“周府”吧?
藉着燈光,李自成看到,周府門前的一對石獅子算不高大,卻是張牙舞爪,氣勢倒是不凡,左側的石獅子後方靠着一個守衛。
守衛見門前來了人,正要過來喝罵,但看到的是一個長隊的騎兵,一直延伸至屋角之外,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
他硬是將要說的話,生生吞回腹,換了一副謙恭的模樣,前拱拱手,道:“軍爺們要找誰?”
周清柔掀開隔簾,由李自成攙扶着下了馬車,向門前走了兩步,看到那張望的府丁,仔細辨認一番,忽地高聲道:“二疙瘩!”
原來那府丁叫二疙瘩,因爲辦事缺少變通和心眼,又不喜歡說話,所以被人稱作“二疙瘩”,真名倒是被遺忘了。
二疙瘩看了周清柔一眼,似乎不敢相信,揉了揉雙眼,不錯,是小姐!
“小姐回來了,你不是去南京了……”
“少廢話!”周清柔把眼一蹬,漂亮的臉蛋顯出怒色,“還不去告訴爹孃……算了,我自己進去!”
二疙瘩看了眼小姐身邊的李自成,顯然不太放心。
“多管閒事!”周清柔斥責道:“還不在前面帶路?”
“是,是!”二疙瘩沒想到小姐身份的變化,但小姐的話,他哪敢不聽,便轉過身屁顛屁顛地在前面引路。
周清柔主動挽起李自成的膀子,臉帶着羞笑,像是初次陪着相公回孃家的小婦人。
李自成吩咐何小米帶兩個小旗的親兵跟隨着,其餘的親兵,都在府門外等候。
二疙瘩一邊引路,一邊大聲喊道:“老爺,夫人,小姐回來了……”
周府不算大,從府門到最裡面的後院,只有兩進,三四十步距離,二疙瘩的大嗓門,早已驚動府的人,李自成看到不少人都是從房屋出來。
一名身着短褂的男人,在門口晃動了一下,卻是縮回燈影裡。
看熱鬧的人不少,但李自成憑着感覺,那個人應該是清柔的爹!
果然,周清柔放下李自成的手臂,忙朝那人跑去,“爹,女兒回來了!”
“清柔回來了?”那人的臉,並沒有驚喜,而是輕皺眉頭,凝成“川”字的皺紋裡,顯然有許多疑問,他看了李自成一眼,並沒有打招呼,而是一把拉起周清柔,快速向室內走去。
李自成一愣,這人怎的如此無禮?如果不是周清柔口叫“爹”,他真想去踹一腳。
室內並沒有安靜多久,短褂男人又出來了,已經換了灰色長袍,他快速向前走了兩步,翻身跪拜於地,“草民周大,叩……”
“快快起身!”李自成打斷他的話,聲音有些威嚴,“周東主!”
周大似乎明白過來,忙起身道:“請隨草民入室……”
李自成帶着何小米,隨着周大進去,穿過廳堂,轉到裡側的一間雅廳,周大用衣袖抹去椅並不存在的灰塵,侍候李自成落座,然後回身關門,來到李自成面前,恭恭敬敬叩了三個響頭,“草民叩見皇!”
“免禮平身!”李自成淡淡一笑,“周東主不用多禮,大家自己人!”
“那是,那是!”周大口說着話,臉卻是非常嚴厲,或許是緊張所致,立在李自成面前竟不知所措。
這可是你的家,難道要朕教你嗎?李自成笑道:“周東主,冒昧打擾,希望沒有影響到周府,”又回身道:“小米,讓人將禮物搬下來!”
“皇來到周府,那是周府莫大的榮幸……”周大這才反應過來,親手爲李自成、何小米沏了茶,“皇稍後,草民這吩咐人去備晚飯……”
“有勞周東主,”李自成淡然道:“暫時不要泄露朕的身份!”
“是,是,是,”周大向李自成行了禮,方纔退下去。
李自成見何小米神色有異,遂笑道:“小米是怪朕不該浪費時間來餘杭?”
“臣不敢!”
李自成淡淡一笑,“小米,你一直是朕的親兵統領,在朕面前,你也不敢說實話、心裡說嗎?”
“皇,臣……”
“小米一向性子耿直,今日怎的像個娘們?”李自成大笑,隨後長嘆一聲,道:“如果是爲了清柔,朕或許不用親自來餘杭,派些護衛送她過來行了!”
“皇聖明!”
李自成擺擺手,笑道:“小米覺得杭州的市坊如何?”
“非常繁華,”何小米的雙目似乎隱隱顯出光芒,“皇,杭州的富庶、繁華,遠遠超出臣的想象,僅僅從西湖的長堤來看,應該不下於南京的夫子廟、秦淮河!”
“是呀,杭州的市坊太過發達,”李自成喃喃地道:“杭州的市坊太過繁華,百姓、商戶都是人心浮躁,對實體工業的發展,絕對不是好事情。”
“微臣斗膽,”何小米忽地醒悟過來,“皇這次來餘杭縣,難道是爲了杭州?”
“至少八成是爲了杭州,”李自成捧起茶水杯,飲了一小口香茗,方道:“杭州如果還是滿足與當前的富庶,很快便會被南京甩開,甚至蘇州、松江也會趕來!”
“微臣愚鈍,”何小米思索片刻,道:“皇不是一直想着讓百姓富裕起來嗎?杭州繁華、富庶,有什麼不好?”
“富庶自然沒有什麼不好,朕想的是杭州的發展後勁,”李自成道:“單純的百姓富庶,和單純的商家富庶,都不會持久,如果杭州的商家在這場江南的大發展落伍了,缺少龍頭商家的帶動,百姓還能持續富裕下去嗎?恐怕杭州現在的繁華,也會黯淡下去……”
何小米若有所思,皇的話,他似乎懂了,又似乎沒懂,經濟問題實在太複雜了……不過,只要皇還是那個勤政愛民的好皇,他不用擔心了……
不久,周大着人送晚膳,他告訴李自成,餘杭知縣廖漢原來了,問李自成是否召見。
李自成想到,自己來到餘杭縣的事,遲早會傳出去,遂讓周大傳廖漢原進來一同用膳,先見見再說,如果廖漢原順眼,可以讓他留任。
不一會兒,一名四十開外、身着官袍的人入了雅廳,並沒有看李自成,先是翻身跪拜於地,“小人廖漢原,叩見皇!”他這個知縣,是弘光朝廷的官員,尚未得到華夏的確認,所以不敢以“臣”自稱。
“免禮平身!”李自成淡淡地道:“你知道朕的身份,自然知道朕是來考察民情的,餘杭的百姓怎麼樣,可有衣食之憂?”
“回皇,餘杭縣臨近杭州,百姓雖然生活艱難,但衣食之憂的百姓,實在是微乎其微……”
“那是有了?”李自成掃了廖漢原一眼,見他目光清澈,似乎不像作僞,隧道:“你做餘杭知縣有多長時間了?”
“回皇,小人任餘杭知縣,已經接近兩年!”
原來是弘光政權之前任的!李自成微微點頭,道:“餘杭縣有多少人口,又有多少土地?”
“回皇,餘杭縣有丁口六萬兩千餘人,耕地三十三萬八千餘畝!”
李自成頓時皺了眉頭,即便按照丁口來計算,人均亦不過五六畝,除去士紳大戶佔據的土地,普通百姓的土地,實在有限得很。
餘杭縣隸屬於杭州府,暫時不會執行《土地律》,普通百姓耕地明顯不足,在農業時代,百姓的收入主要依靠土地,百姓豈能富裕?
除非進入工業時代……
李自成沉思片刻,道:“廖知縣任以來,採取了何種方式爲百姓謀取利益?有多少百姓脫離了原先的貧困?”
這個時代,讓知縣替百姓謀利,幫助百姓脫貧,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李自成不是爲難廖漢原,而是做出姿態,讓廖漢原明白自己的責任。
“這……”果然,廖漢原頓時語塞,支吾了好一會,方道:“小人慚愧……”
李自成正色道:“廖大人,朕着人隨你回縣衙,如果你剛纔說的人口、土地屬實,朕便留用你爲餘杭知縣,”他心明白,這個時代,能記住這些數據,說明他心尚有百姓,已經算很不錯的官員了,遂輕輕嘆道:“聊大人,爲官一方,無論何時,心都要記掛着百姓!”
“小人謹記皇的教誨!”
李自成派出兩名識字的親兵,隨着廖漢原回去,這邊的雅廳,除了服侍的何小米,只剩下李自成與周大相對而坐。
李自成淡然笑道:“周東主家有几子?”
周大小心地道:“回皇,草民有兩子!”
李自成道:“讓他們過來一同用膳吧!”
周大心一驚,忙拱手道:“回皇,犬子山野之人,不得檯面……”
李自成笑道:“周東主應該知道,清柔與朕的關係……咱們已經是一家人,不用說這些虛話了。”
周大商人出身,心如何不明白,皇這是要見見他的兩個孩子,量才而用,說不定能提攜提攜,忙道:“草民謝過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