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萬物萌發,山野碧綠的時候,平靜的山東,忽然如同油鍋一般的炸開了。各路山頭的土匪、竿子們,不知道怎麼的,就惹起了山東總兵劉澤清的怒火。
劉澤清居然啓動山東鎮3萬精兵,先從他駐守的登州諸縣開始掃蕩。接着,兵分數路,萊州府、青州府、濟南府各路的山寨紛紛被拔掉。
不但是土匪的寨子遭到掃蕩,就是一些養着家丁武裝的地主,也紛紛被當做匪徒鎮壓。這倒不是劉澤清打土豪分田地,而是因爲他舉着雞毛當令箭,有東林黨大佬撐腰,洗劫地方大發橫財。
往日他怕人彈劾,一般僅僅以敲詐勒索的辦法,在地方斂財。而他手下的兵痞們搶劫的,也僅僅是沒有背景的泥腿子,至於有背景的富商和大地主,往日劉澤清是不敢洗劫的。
軍紀之所以敗壞至此,除了因爲大明的中央朝廷財政不足,只能優先給前線打仗的軍隊發軍餉,至於沒有上戰場打仗的各路兵馬,則是朝廷發少量軍餉,大多數軍餉靠將領在地方自籌。
山東鎮十萬大軍坐鎮登州府,軍餉也多是在登州自籌。所謂自籌常規的稅收手段自然是籌不到足夠的餉銀,所以“搶劫”、“勒索”也成爲了自籌軍餉的慣用伎倆。
這一次,劉澤清要趁機搶劫一些地主富戶,主要是因爲他實在太缺錢了!
因爲,劉澤清平時生活奢侈無度也就罷了,關鍵是他養着3000多名精銳的家丁,以及山東鎮10萬烏合之衆的軍隊。靠着3000只向劉澤清效忠的家丁,使得他控制了山東鎮10萬大軍。
在崇禎九年時的山東鎮其實早就軍閥化了,十萬大軍只知劉澤清不知朝廷!
而爲了養活手下這些士兵,劉澤清每年需要私人籌集百萬兩的軍費。這一次,不借機大搶特搶,劉澤清覺得自己會後悔一輩子!
山東中南部沂蒙山區,有個地方叫做孟良崮。
孟良崮當地有某土豪在山坡上建立一座莊園,家養幾十名壯丁。平時既是地主豪強又是土匪,既欺壓佃農,又常帶人去附近村寨蒙面搶劫。
而這個土豪,家裡有親戚在朝中做官,平時橫行鄉里,倒無人可制!然而,孟良崮上的土豪劣紳,遇到了山東鎮的兵痞,卻是小巫見大巫了!
但見到,那土豪的莊園外,百多名山東兵,拿着火銃、弓箭,亂射一通後,山莊中的壯丁,紛紛的崩潰,器械而逃......
不久後,地主家庭成員,紛紛被拽出。
“大人,冤枉啊,咱一家老少都是奉公守法的良民,不可能是匪......”一名地主老漢,哭啼啼的說道。
“走開,說你是匪你就是匪!僅僅抄家算你走運,再不滾,要你老命!”粗暴的士兵,冷冷的說道。
老地主臉上恨意一閃而逝,心想道留着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劉澤清走着瞧,老子要向朝廷舉報你。正在他們全家要倉皇而逃,準備回頭參劉澤清一本時。
一名把總看到了地主的千嬌百媚的兒媳,眼睛一亮,道:“等等,這個女人留下,我懷疑她是聞香教餘孽!”
“不可能,我妻茹茹是書香門第出身,怎麼可能是聞香教餘孽?”地主家的公子連忙護着愛妻。
把總冷笑的讓士兵一刀砍死礙事者,之後扛着地主兒媳,猖狂笑道:“滾,再不不滾,殺你全家!”
“還有沒有天理啊,有沒有公道.......”這名老地主嚎啕大哭。平日裡,他雖然爲非作歹,欺壓佃戶,但是面對比土匪更兇殘的劉澤清部兵痞們,自然只能如同待宰羔羊。
被洗劫的地主、土豪,倒不止一家。而去彈劾、起訴劉澤清的也不止一家,但是劉澤清想來,有東林黨巨頭罩着他,這點地方上的彈劾,也不過是毛毛雨,傷不到他分毫。
山東鎮的士兵,也倒不是趕盡殺絕。只要這些被驅趕的亂民,朝着天津的方向去逃,山東兵馬也不會越境去追。但是如果這些被驅出家園的土匪和百姓敢南返,卻是會遭到劉澤清部的兇殘殺戮。
殺那些土匪,自然是理直氣壯,官軍剿匪這是本分工作。
至於,錯殺了良民,劉澤清也理直氣壯以對方通匪的理由搪塞過去。反正,朝中有東林黨的大佬們罩着他!
藉着這一次“剿匪”,劉澤清手下的官兵,至少洗劫了200多個村莊,劫掠了才超過百萬兩的金銀財富,其他的各類人畜、田產之類的財富,足以讓山東鎮參與此次行動的軍官大發一筆。
“瞧着沒有,劉總兵這是奉着上頭的指示發財!以前孔有德那幫子匪徒在朝中沒有靠山和北京,僅僅因爲士兵肚子餓,搶了地主家的一隻雞,就被逼的造反。雖然僥倖逃到韃子那邊,不過早先那些造反的亂兵,十有**死在戰場中了。而咱劉總背後有人,以剿匪爲名出兵,不知道讓多少地主破家,屁事沒有!”一名山東鎮的老兵痞大口的吃着酒肉,笑道。
“殺人放火金腰帶,古人誠不欺我!”
“聽說了那個洗劫孟良崮的把總,將地主兒媳獻給了劉總兵,總兵大人玩弄之後,吟詩一首曰‘孟良崮上牀單飄,地主兒媳百媚嬌!’引起了不少地方文人,一片喝彩!”
“嘖嘖,千嬌百媚的地主兒媳,劉總兵豔福不淺,而那個獻上美人的把總後來怎麼了?”
“自然是被火線提拔成爲千總了!”
“孃的,那傢伙運氣真好!”
“趕明兒,老子也搶個漂亮的地主兒媳,送給劉總兵,看看能不能升官!”
兵痞們議論熱情非常高。基本上全部是搶劫、奸.淫之類的勾當。
這就是毫無理想的軍閥手下的兵痞習氣,在境內得不到百姓信任和擁護。對外作戰,又畏敵如虎,一心保存實力。
這種軍隊暮氣沉沉,對於欺壓百姓,禍害地方很是拿手。而如果是遇到八旗之類的強悍敵人,估計這些兵痞們會毫無鬥志的一鬨而散。
隨着劉澤清部的這次“剿匪”行動,至少有30萬人流離失所,逃離家園,這些人紛紛茫然的被驅趕着朝北方前進。
漸漸的,原本被打散的土匪、地主武裝,逐漸在流竄中逐漸又開始抱團,成爲少則幾十人,多則上千人的流民團體。
開始的時候,這些流民團體,僅僅是茫然的向北前進。不過,也有本身就是土匪、地主出身的流民首領,逐漸的產生了野心,不斷的吞併其他的流民。
有人在進入直隸之後,找了山頭,重新落草爲匪。不過,也有一些流民團隊,試着洗劫村寨,裹挾更多人口,漸漸的形成了規模。甚至有流賊首領,開始學習高迎祥、張獻忠一般,攻城拔寨,扯起做起了造反大業。
這些從山東竄來的流民隊伍,開始流竄到北直隸之後,肖圖白有點吃驚。
因爲,歷史上山東僅僅有天啓年間的聞香教起義,以及崇禎四年的登萊亂兵造反,但是卻始終沒爆發出大規模的流民大起義,更沒有大規模向周邊省份輸出動亂。
此次,山東大量的流民涌到北直隸,使得肖圖白感覺,歷史出現了一點偏差。不過,很快肖圖白從錦衣衛得知這一現象的原因——劉澤清在山東剿匪!
根據錦衣衛調查的明面信息,山東總兵劉澤清毫無徵兆的展開一場剿匪行動。拔掉了山東大量的土匪山寨,自然也順便洗劫了一些地主土豪。
奇怪的是,這場軍事行動中,劉澤清部僅僅是將這些土匪和破產的百姓,有意無意的向北驅趕。這些人往南逃,會遭到劉澤清軍隊的嚴格鎮壓、殺戮。但是往北逃的流民,卻不會再次遭到劉澤清軍隊的追殺。
“肖白浪,這件事你怎麼看?”肖圖白忽然笑着問道。
肖白浪思考片刻,道:“大人,屬下認爲這裡面肯定有大陰謀!”
“哦?什麼陰謀?”肖圖白問道。
“這個.......屬下就猜不出來了,反正屬下覺得劉澤清的行動很反常。既不像常規的剿匪,也不像單純的洗劫地方!疑點主要有,爲什麼流民往南逃會遭到追殺,而往北逃便不會遭遇追殺?”肖白浪說道。
肖圖白心中一震,道:“會不會是,劉澤清的目的的故意將流民趕到北直隸,造成禍害?”
“但是,劉澤清爲什麼要這麼做呢?”肖白浪費解的道。
肖圖白也是用不確定語氣猜道:“會不會是北方的韃子收買了劉澤清,讓他出兵將山東流民驅趕到北直隸。在北直隸形成匪患之後,消耗我大明朝廷的軍事力量。給韃子入關劫掠,掃清障礙?”
“對,劉澤清這種敗類,私通韃子大有可能!否則,怎麼會做出這種詭異的事情?”肖白拍掌說道。
肖圖白聞言,不由冷笑道:“劉澤清此子,本身就不是好東西。如果讓我知道,他與韃子有關,今後定要找機會向他開刀!”
劉澤清如果知曉了,自己被誤會了私通韃子,肯定會大喊冤枉。事實上,此時的劉澤清雖然充滿了軍閥、投機的心理。
但是,他主要還在大明體制內投機,聖旨令他剿匪,他基本不敢抗命不尊。一直到崇禎16年時,李自成大軍攻入直隸地區時候。劉澤清纔敢對聖旨陰奉陽違,在河南按兵不動,冷眼旁觀李自成軍隊一路攻破北京,崇禎自殺殉國。
之後,劉澤清又迅速的投機福王,將福王世子護送到南京,使得劉澤清被南明政權封爲“東平伯”。
在南明時期,清兵南下時候,朝廷令劉澤清救揚州,劉澤清有意降清,所以再次按兵不動,坐視揚州城陷落,數十萬軍民被屠城。
因爲,劉澤清在對崇禎和南明兩朝的聖旨,都公然陰奉陽違。使得劉澤清投降滿清之後,連滿清韃子都嫌棄他“反覆無常”而將其直接斬了。
同樣的當漢奸,吳三桂、孔有德等人被封王,而劉澤清卻被砍了——這一點就令人覺得滑稽了!
當然了,劉澤清被殺是充滿歷史疑點的,後世有人懷疑,是因爲吳三桂恨劉澤清對崇禎皇帝見死不救,才建議滿清殺了劉澤清。因爲,關寧軍的價值遠遠超過劉澤清的烏合之衆,爲了穩住關寧軍的心,滿清決意殺劉澤清。
不過,一切都掩蓋在歷史迷霧中,誰知道幕後到底隱藏着什麼秘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