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忠,你好大膽,沒有爲父之令,竟敢擅自喊話投敵!老子宰了你!”
蠍子塊一臉怒氣衝衝,刷地一聲,抽出腰刀,便要向拓行忠砍去。
旁邊幾名親兵死死地抱住了蠍子塊,令他動彈不得。
“大王,大公子行事向來謹慎,這般喊話,必有苦衷,大王卻不可一時糊塗啊!”
“大王,大公子喊出這話,必有其道理,且先聽他解釋吧。”
抓住蠍子塊的幾名親兵,輪番勸誎。
拓行忠撲通跪地,眼中卻有淚光閃爍:“父親,現在的局面你也看到了,明軍這般大肆屠殺,已是令我軍士氣大墜,如何復可一戰!”
蠍子塊咬着牙,舉刀的手僵在半空,臉上滿是痛苦之色。
“父親,現在軍心士氣如此低迷,孩兒只怕,只要明軍一開始攻城,我軍會傾刻土崩瓦解,到那時,我們可就連與明軍談投降條件的資格,都沒有了啊!”
聽了拓行忠的哭訴,蠍子塊舉刀的手,越來越無力,軟軟地垂了下來。
城頭上,一片讓人窒息的沉默。
“忠兒,你起來吧。”蠍子塊終於開口,聲音很低。
“父親。。。。。。”
“你說得對,爲父是該認清形勢了。”蠍子塊長嘆一聲,苦笑道:“敵軍這般屠殺,我軍已無戰心,投降纔是唯一出路。”
蠍子塊說完,一直緊緊抓住他的幾名親兵,人人臉上露出如釋重負般的表情,鬆開了抓他的手。
蠍子塊轉過身,朝城下大喝道:“請問,城下哪位是主將,貴姓尊名爲何?”
李嘯從高臺上走了出來,緩步來到離城門一箭之地外,緩緩地喊道:“某家便是,山東赤鳳總兵李嘯。蠍子塊,你卻有何話要對本將說?”
“李嘯?他就是那個殺得韃子爲之喪膽李嘯?”
蠍子塊旁邊的拓行忠驚叫起來。
聽了李嘯自報姓名,蠍子塊亦眉頭緊皺。
好麼,這個南殺流寇,北擊韃子的煞星,竟讓自已碰到了,奶奶的,真是運背啊。
不過,隨即蠍子塊又感覺慶幸。
幸虧自已聽了兒子的建言,沒與他對戰,要不然,自已手下那些渙散驕縱的軍兵,根本不是李嘯那些久戰精銳之師的對手。
蠍子塊略一沉吟,便大聲對李嘯說道:“李大人,聞名不如見面,如今一見李果是少年英難,一表人材。這樣吧,我軍願降,只是我軍也有條件。”
“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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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嘯的聲音,沉穩而清晰。
“那就是,保留我軍武裝與建制,並劃拔駐地,提供糧餉,我軍便可歸順朝廷!”
聽了蠍子塊的喊話,李嘯輕笑起來。
“蠍子塊,你聽好了,你等已成甕中之鱉,還敢這般大談條件,豈不可笑。”李嘯冷冷地喊道:“你聽好了,本將要求你們,立刻棄械出城,全體人員由我軍收編。若如此,方可保留爾等性命,如不然,我軍即刻攻城,爾等全部兵馬,亦與老回回部一般,盡皆殺之!”
李嘯最後這句話,加重了語氣,充滿了凜凜殺意,讓城上的流寇軍兵,人人臉上,霎時浮現驚恐之色。
“李嘯,你這般條件,豈非欺人太甚!”蠍子塊見李嘯的價碼開得這般低,一股莫名的羞辱感從心頭騰起。
“莫非,你們這般流賊,還能有其他選擇麼?”李嘯冷冷說道。“我軍底線便是如此,若爾等執迷不悟,我軍可再不會客氣了!”
蠍子塊話語一噎,本欲開罵,卻被一旁的拓行忠緊緊拉住。
“父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軍坐困愁城,現在有這一線生機,卻需好生把握。”拓行忠急急言道。
“哼,這李嘯這般囂張言辭,實是欺辱我等!爲父自入義軍以來,縱橫天下,何曾受過這般鳥氣!”蠍子塊猶是一臉恨色。
“父親,人爲刀俎,我爲魚肉,這形勢比人強啊!還請父親看到全軍將士二萬五千多人的性命份上,不可由一時之怒,而失衆人之生機啊。”拓行忠說完,又是俯身而跪。
蠍子塊臉上的肌肉在顫抖,良久,他嘿地一拳,猛地砸在城牆上,頹唐地說道:“罷了,罷了,局勢既已如此,爲父也就不爭這個面子了,就依忠兒之見,答應明軍便是。”
很快,鎮平城頭,高高地飄起白旗。
轟地一聲,城門大開,吊橋放下,一隊隊丟棄了盔甲與武器的蠍子塊部軍兵,垂頭喪氣地從城門中走出。
見得蠍子塊部,在自已的屠殺之威下,大懼而降,李嘯的臉上,滿是笑意。
其實,屠殺到現在,李嘯也想收手了,畢竟老回回部的精銳能戰之兵,已被自已全部殺光,剩的那些老回回部,基本都是女子與普通老弱,這些人,卻是翻不起什麼浪頭來。
待返回後,可把這些女子與老弱,分配給普通漢人軍兵家庭,改變他們的習俗,所俘獲的老回回部,便算是徹底平定了。
蠍子塊拓養坤與其子拓行忠,緩緩來到李嘯面前,刷地下跪。
“罪將反正來遲,請李大人恕罪!”父子二人,伏首齊聲答道。
“二位請起。”
李嘯作了個虛扶的手勢,一邊笑道:“二位能順應天時,歸順我大明,免卻一番兵戈相爭,卻亦是功勞一件,且待隨我軍返回山東後,李某再給二位做出安排。”
聽聞李嘯竟是要帶着自已返回山東,蠍子塊與拓行忠二人,皆是一臉喜色。
“稟大人,現在我軍反正,共有軍兵及家屬二萬五千四百人,城中共有盔甲八千多件,各類武器二萬六千有餘,另有糧草十二萬石,黃金二萬六千兩,銀子十九萬八千兩,綢緞五千三百匹,請李大人派人驗收。”蠍子塊恭順言道。
李嘯點點頭,隨即令他父子二人下去歇息,便令一衆監撫司人員入城清點。
這時,汝州總兵李卑,山海關總兵祖大樂等人,默來到李嘯身邊。
李卑看向李嘯的神情,滿是尊敬之意。
“李總兵不戰而屈人之兵,實令李某衷心佩服。“李卑發自內心的感嘆道。
“呵呵,李總兵不必過譽,李某不過順應時勢,因利趁便,方迫降這般流賊罷了,亦是幸運而已。“李嘯微笑道。
李嘯的謙虛,卻讓李卑愈發感嘆,而一旁的岳父祖大樂,則用一種極爲欣賞的眼神看着臉色平靜的李嘯。
接下來,三人討論,包括原先老回回部在內,所有的俘虜與繳獲物資的分配。
由於三人都知道,能順利剿滅南路流寇,基本都是李嘯的功勞,故在李嘯提出平均分配之時,李卑與祖大樂等人皆愧而不受。
最終,亦與當日在嵩縣一樣,李嘯與李卑祖大樂三人,達成方案如下:
1、全體俘虜,李卑與祖大樂皆不要,由李嘯統一帶回山東。
2、盔甲與武器之類,因爲李卑等南路官軍,損失頗多,故將其中八成,留給李卑、劉肇基、羅岱等南路官軍,以便其重新補充兵員。另外二成,則全部留給祖大樂部軍兵。李嘯軍完全不要。
3、糧草繳獲,李嘯軍得八成,祖大樂部得二成,李卑部因爲是本地兵馬,糧草積貯尚多,故不予分配。
4、錢財與綢緞繳獲,則李嘯軍得七成,祖大樂部得二成,李卑得一成。
這個分配方案讓李卑喜笑顏開,因爲他的部隊,基本沒有參戰,可謂坐享其成,卻讓李卑歡喜之餘,又滿心愧疚。
李卑隨後向李嘯表示,李總兵俠義來援,又這般慷慨大方,自已卻也不好白拿好處,他從南陽府庫存中,拔出糧草六萬石,贈於李嘯,以表感謝之情。
李嘯大笑,隨後拱手謝過。
而在此時,李嘯軍的全部傷亡情況,亦已由監撫司統計出來。
李嘯軍這次援救南路,總共傷亡情況爲,槍兵戰死325人,傷512人,盾兵戰死210人,傷381人,橫行隊戰死68人,傷87人,玄虎重騎戰死56人,傷73人,飛鷂子戰死132人,傷160人。其餘部隊無傷亡。
而現在,李嘯軍這次南路作戰的所有的繳獲加起來,總收穫了糧草28萬石,黃金4萬三千兩,銀子28萬六千兩,綢緞6530匹。
李嘯心下感慨,這次南路作戰,雖然部隊損失不算太多,但因爲基本是硬碰硬的戰鬥,所以相比中路伏擊戰,李嘯軍的損失,還是比較大的。
唯一讓李嘯稍覺欣慰的,便是這次南下作戰,繳獲卻還可觀。雖然現在李嘯有了自已的工業體系與產品,每天都有財源滾滾而入,對這批繳獲並不特別上心。但有了這批繳獲,返回山東後,無論是補充兵員還是安頓俘虜,無疑是好處多多。
隨後,李卑在分兵駐守鎮平之後,便帶着李嘯祖大樂等人,一路凱歌高奏,返回南陽府城。
李嘯軍在南陽府城休整了三天,每天都有南路將領輪流宴請,吃喝得那叫一個歡暢。
此時,全軍將士士氣旺盛,正欲重新啓程,以按盧象升的計劃,去救援北路官軍之際,忽地從開封那邊有急件傳來。
信件中說,由於北路流寇,突然不知何故,不再向河南彰德府一帶進攻,反而全部撤往山西一帶,故北路重新安定了來,李嘯軍也就不用再去趕往支援了。
信中隨後安排,着李嘯率全部兵馬,返回開封,而祖大樂部,則暫時繼續留守南陽,以防賊勢復起。
李嘯見信後,心下暗道,此必是李自成等人,派人去告訴了北路的張妙手過天星二人,中路大軍潰滅之事。張妙手過天星二人,見流寇共主高迎祥已死,中路主力已失,恐自已孤軍深入後,反爲明軍所乘,故急急退往山西,卻還是頗爲明智之舉。
隨後,李嘯與李卑、祖大樂等人告別,便率領本部兵馬,押着俘虜與繳獲,浩浩蕩蕩盪出城北去。
“李嘯,你這小子,回去後,記得早點給老夫添個外孫來!”送李嘯軍出城的祖大樂,拍着李嘯肩膀低語道。
“這個麼,岳父大人不必心急,最遲明年,必讓你抱上孫子。”
李嘯大笑說道,復與祖大樂熱聊了一陣,便率軍北去。
近一週後,全軍返回開封。
盧象升親率開封一衆官員,出城迎接李嘯這位獨敗流寇兩路兵馬的大英雄。
甚至開封城中的周王朱恭枵,也派人到了城外,歡迎李嘯軍的凱旋歸來。
而滿城的開封百姓,亦是人人欣悅,紛紛涌出城來,觀看這支凱旋班師的威武之師。並有不少熱心百姓,贈送食物與用品給李嘯軍兵,軍民之間一片歡洽。
盧象升本來執意邀請李嘯全軍入城,但李嘯恐軍兵擾民,又因爲帶着俘虜,多有不便,便婉拒了盧象升的好意。
見李嘯這般大勝後,猶能謙虛冷靜,不矜其功,盧象升對李嘯的印象,愈是看好。
盧象升隨後下令,就在城外,擺開筵席,慰勞李嘯全軍。
飲宴已畢,李嘯軍於城外暫歇。盧象升復邀請李嘯入總督府,兩人於客廳內細談。
“李嘯,此番擊潰兩路流寇,你部居功甚偉。本督聞報,實是不勝欣悅啊。”
盧象升手捧茶水,臉上的笑容十分欣慰。
“都是大人領導有方,我軍方得以獲勝,在下粗人一名,如何敢擔總督大從謬讚。”李嘯謙恭回答。
“咳,你我二人之間,就不必說這客套話了。”盧象升笑吟吟地說道:“現在河南大地,重歸寧靜,本督卻知道,皆是你李總兵之力也。你放心吧,本督不會分潤埋沒你的軍功,自當親寫奏章,爲你請功。”
“多謝大人擡愛。”
盧象升微笑着,他沉吟了一下,問李嘯道:“本督聽聞,二路流寇被你擊敗後,你部共收得近十三萬俘虜,要知道寇性狡猾,旋撫旋叛,本督倒是想問,這衆多俘虜,你可皆能妥善安置?”
盧象升這般發問,倒讓李嘯不覺想起了明史中的一些記載,並因此陷入沉思。
崇禎四年七月,因爲陝西三邊總督楊鶴,在大力招撫流寇時,御史李繼貞就上疏說:“若需撫賊,糧、牛、種、屋諸項,皆需齊備。然前賑臣攜十萬金往,度一金一人,止可活十萬人,而鬥米七錢,亦止可活五十日耳。皇上宜敕賑臣回奏,前十萬金果足乎?不則當早沛恩膏,雖內帑不宜惜也。”
李繼貞這番話,說得很明白,那就是,造反的流寇要安置,需要糧食、耕牛、種子、土地、房屋的諸多配套措施,方能使他們安定下來。而朝廷發放的賑金,實是杯水車薪,遠不足以解決歸降流寇的生活和安置問題。
這纔是流寇旋降旋叛的關鍵所在。
其實這一點,連楊鶴本人也知道,他感嘆道:““諸賊窮餓之極,無處生活,朝廷空置名號,無以賑饑,故寇難安生矣。官兵至則稽首歸降,官兵去則搶掠如故,此必然之勢也。”
因此,明朝制定的招撫政策,實際上畫在紙上的大餅,從而使得流寇們不旭地歸降,又不斷地反叛,朝廷花費了大量的兵力與錢財去剿匪,最終取得的效果,卻是相當之差。
想到這裡,李嘯心下喟嘆。不過,當他看向一臉詢問之色的盧象升之時,卻是一臉信心滿滿之狀。
“總督大人放心,這些流寇,到我赤鳳衛之地,李某必會給他們妥善安排,重爲我大明之良民,決不會再復爲賊寇!”
盧象升大笑起來,他親熱地拍拍了李嘯肩膀,大聲說道:“李總兵真乃文武雙全之士也,甚好!甚好!若你果能妥善安置這些流民,以爲朝廷將來撫民之樣板,本督可保你爲登萊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