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雖然已是春天,可夜裡寒氣依舊很重,月色如涼,清冷的灑在庭院裡,爲院裡的那顆梧桐樹鍍上了一層寂寞的色彩。
樹下一張石桌上,趴着一名紅衣女子,長髮在她耳邊散開,遮住了她的容貌。她的手邊,橫七豎八的堆着一堆酒瓶,很顯然,她是因爲喝了太多酒,才醉倒在了石桌上。
今日本該是一個喜慶的日子,她該高興的,可是爲什麼,心卻空的無處安放。
“酒……喝酒……”季連清伸出手,胡亂的在桌上摸索着想要拿酒,摸了半天也沒有找到酒瓶,卻被握進了一隻冰冷的手裡。
“你醉了。”風曲泠在她身邊坐下,攔住了她要拿酒的手。
季連清擡起頭,雖然已經醉了,可意識卻異常清醒,爲什麼即使到了這種時候,她還能如此的清醒?
她緩緩直起身子,想要甩開風曲泠的手,卻因爲喝的太多,身體根本坐不穩,整個人快速的往身後倒去。
風曲泠臉色一變,抓住她的人往前一帶,想阻止她從石凳上跌倒,誰知季連清身形根本不穩,身子一晃就倒在了他的懷裡。
風曲泠身體一僵,常年冰雪不化的容顏,此時有了一絲鬆動,“教主,你醉了,屬下讓泣影送您回房。”
季連清覺得這次靠的地方比方纔舒服多了,柔柔的暖暖的,不像方纔的地方那麼硬,她舒服的打了個酒嗝,一手撫上了風曲泠的肩膀,將頭更深的埋在他的懷裡,“嗯……還要喝……喝酒……”
風曲泠垂下頭,懷裡的季連清沒了白日裡的冷漠,臉頰紅撲撲的,紅潤的都能掐出水來,嬌豔的紅脣微微嘟起,像是一種無形的誘惑,很想讓人咬上一口……
風曲泠心中一動,這才發現自己盯着她出了神,方纔竟然有……他忙擡起頭,看了看四周,才發現周圍一個下人都沒有,想必是她將下人們都遣散了,一個人在這裡喝悶酒。
他本想將她放到石桌上,自己去喚泣影送她回房,可季連清的手緊緊的攀在他的脖頸,怎麼都不肯放手。無奈,他只好將她抱起,起身朝着臥房走去。
將她放到牀榻上,風曲泠剛想起身,卻不想原本已經安靜的季連清,突然一個用力扯了他的衣服,他沒有防備,身形不穩,重重的跌在了季連清的身上。
突然的重量讓季連清眉頭不適的皺了皺,她胡亂的揮了揮手,想要趕走身上的重量,可又像是害怕什麼,一雙手緊緊的握着風曲泠的衣服,絲毫沒有鬆手的意思。
風曲泠整個人趴在季連清身上,身下是她柔軟的嬌軀,他的心瘋狂的跳動起來,臉色也泛起了極不自然的紅色。他忙撐起身子,不讓自己的重量壓在季連清身上。
“不要……不要離開我……”感覺到身上的人起身要離開,季連清突然驚慌的搖着頭,嘴裡模糊不清的呢喃着。
她似乎已經睡着了,可睡的一點都不安穩,眉頭緊緊凝在一起。她像是孩子一樣,突然就哭出了聲,眼淚不停的往外流。
“不要離開我……不要……”此時的她,無助的像個孩子,與白日裡聖宮前那個妖嬈冷寒的女子判若兩人。
風曲泠心中一痛,本想掰開她的手的動作,頓時卡在了那裡。他緩緩擡起頭,替她抹去臉上冰涼的淚水。
“好,我不走,清兒別怕。”他控制許久的心突然就再也無法抑制,心中的痛洶涌襲來,對她的疼惜和壓制的感情,這一刻快將他折磨瘋。
從回到影靈門,她就變了,她近乎瘋狂的練習夙教主傳給她的武功,用微笑掩飾着心裡最深的痛楚,她將所有的痛苦與軟弱,全都藏在心裡最深處,在沒人看到的地方,獨自泣血心傷。
有時候他恨透了自己,若不是因爲他,不是因爲影靈門,她依舊是那個簡單的季連清,像很多千金小姐一樣,每日只要想着吟詩刺繡,過着簡單的生活。而不用像如今這般,用她瘦弱的身軀揹負這一份沉重的使命……
季連清一把抓住他的手,將自己的小臉緊貼在他的手裡,臉上難得流露出開心的笑意,“西鑰昇,別走,別走。”
風曲泠的手一頓,眼底瞬間涌起破碎的痛楚。是啊,他一直都是知道的,她的心裡,自始至終都只有一個他,即時他傷她至深,她的心裡也沒有忘記他。而他風曲泠,多少次在她孤獨的躲在鳩山的山洞裡失聲痛哭的時候,想要走上前抱住她,可他卻知道,自己一直都沒有資格……
從來,他都只是很清醒的看着自己陷了進去。
“西鑰昇,別走,別離開我。”只有在喝醉的時候,那些藏在心底最深處的念頭,才輕易的吐露了出來。她的心裡害怕極了,爹爹不在了,映月不在了,大哥走了,她只剩下一個人了,她好不容易抓住了他,她不想再一個人了……
風曲泠嘴角牽起一抹苦澀的笑意,可是,即使很清醒,他還是願意一點點陷進去,哪怕只是陪在她身邊,就夠了。
“好,我不離開你,睡吧,我不離開你。”他替她理了理凌亂的碎髮,輕柔的安慰道。
得到了對方的迴應,季連清顫抖的身軀真的漸漸平靜下來,臉上的痛苦也逐漸退去,漸漸浮起一絲幸福的笑意。她就這麼抓着他的手,沉沉的睡了過去。她終於不再是一個人了,西鑰昇沒有離開她,她不用再害怕了……
過了很久,直到確認季連清終於睡着,風曲泠才起身,也許是一直撐着身體,他的全身早已麻木。小心翼翼的從她手裡抽出手,爲她蓋好被子,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才起身離開。
門剛打開,迎面站着泣影,她似乎正準備進入房間。
泣影見到風曲泠,明顯一愣,“風左使,您怎麼在教主房裡?”
風曲泠目光微動,尷尬的咳嗽了下,“教主喝醉了,我將她送回房裡。”
聽風曲泠這麼一說,泣影這才聞到房間裡一股濃濃的酒味,她捏了捏鼻子,“教主這是喝了多少酒啊……”
“教主已經睡下了,你好好照顧教主,我先走了。”
泣影總覺得風曲泠的話,有那麼一絲奇怪,教主已經睡下了?可是一時又想不明白到底哪裡奇怪,她剛想回答,風曲泠的身影早已不見。她急忙往外看去,長長的迴廊裡,只餘他一道孤冷的背影,看起來那麼孤獨……
第二日,季連清醒來的時候,只覺得頭痛的厲害,她坐起身,捏了捏眉心,怎麼也想不起來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麼。也許昨夜真是喝多了,連自己怎麼回的房間都記不住了。
“阿歡。”她掀開被子,對屋外輕聲叫道,起身下了牀。
門外一女子低聲應了聲,很快就推門走了進來,“教主。”她將準備好的溫水擺到盆架上,取過面巾,恭敬的站在季連清身側。
季連清洗漱完畢,坐到梳妝鏡前,問道,“泣影呢?”
“回教主,泣影很早就出府了。”阿歡是季連清來到影靈門後的貼身婢女,在她眼裡,教主是個極其冰冷的女子,雖然教主也會笑,可她卻從心裡感到害怕。
她站在季連清身後,熟練的替她盤發。透過鏡子,她看到教主今日眼圈有些微紅,似乎是昨夜哭過。她的心裡微微有些奇怪,是什麼樣的事情,纔會讓教主落淚?在她眼裡,教主從來都是高高在上的,怎麼會與那些小女子一樣軟弱的哭泣?
季連清淡淡掃了一眼不停打量她的阿歡,阿歡嚇的手一抖,梳子掉到了地上。
她嚇的臉色蒼白,忙跪在地上求饒,“教主饒命,教主饒命。”
季連清站起身,冷冷的說道,“泣影回來了,讓她到鳩山上的寒池找我。以後做事再三心二意,你也不必再在本宮身前服侍了。”說罷,徑直離開了房間。
“阿歡知錯了,阿歡以後再也不敢了。”直到季連清走遠,阿歡才小心翼翼擡起頭,小臉已是慘白一片。這段時間她服侍在教主身前,雖從未見教主懲罰過下人,可她卻從心裡害怕教主。
泣影來到寒池的時候,季連清正閉目在寒池裡運功調理內息。寒池裡寒氣逼人,可她全身未着寸縷,瑩白的肌膚露在水面之上,看着泣影都心裡直髮寒。
她走到季連清身後,恭敬的道,“教主。”
季連清閉着眼,淡淡說道,“嗯,你來了。”
泣影突然想起那日風眠長老爲教主診脈時說的話,猶豫了片刻還是開了口,“教主,風長老之前爲您把脈,說寒池的寒氣太重,您的武功現在已經完全恢復,已經不許依靠寒池的寒氣來祝您增長內力了,您……”
“本宮的武功雖然已經恢復,可內力不夠深厚,寒池裡的寒氣能幫助本宮快速增長內力,況且,”季連清緩緩睜開眼,妖嬈的眼眸裡閃過一絲暗沉,“影靈門獨門武功飄雪飛雲也需要極寒的體質才能練就,本宮只不過是提早做準備。”
“可飄雪飛雲需要陰陽相協才能練成,教主您是否已經物色好與您共修飄雲飛雪的人了?”
季連清緩緩站起身,守在一旁的侍女忙上前,爲她擦拭身體,服侍她穿上衣服。
“不急,本宮也需要一段時日才能提升內力。”
“教主武功深厚,想必不出一個月,定能將內力練到爐火純青的地步。”泣影低下頭,恭聲說道。
季連清換好衣服,轉過身看着泣影,突然問道,“本宮讓你查的事情,怎麼樣了?”
“回教主,已經查到了。季連朗與墨兩位大人如今正在楚霄國境內。”
“楚霄國?”季連清疑惑的問道。
“是的,他們已經在楚霄國有三個月了。”
“查清楚他們去楚霄國的原因了嗎?”
“教主恕罪,還未查清楚原因。”
季連清眉頭微微皺起,大哥與墨爲何會去楚霄國?那日分別,大哥只說後面會來影靈門看她,並未提過任何一句與楚霄國有關的話。
“派人暗中保護他們,再讓人查清楚,他們去楚霄國到底是幹什麼。”
“是。”
“你先退下吧。”季連清吩咐完,轉身往洞外走去。
泣影忙叫住了她,“教主,屬下還有一事要彙報。”
季連清停住了腳步,背對着她問道,“什麼事?”
“教主,那日您就任大典,雖然在所有門徒面前,狠狠教訓了阮澤之,他對教主大不敬,但教主您對他已是仁義,沒有將他處死。可他回去之後非但不感恩,還慫恿那些對您不服的門徒,說什麼要自立門戶,實在太可惡了。”說着,泣影突然跪下,“教主,此等小人,其心可誅,留着遲早是禍害。教主您要趁早做打算,趁現在人心還未亂之前,將那些有異心的教衆全部剷除!”
季連清聽聞,不覺笑出了聲,“烏合之衆,不足畏懼。本宮新就任教主,若是上來就將他們剷除,難免落人口實。倒不如讓他們先出手,本宮到時候自然可以順理成章,將他們一網打盡!哼,本宮就怕他們不鬧事呢!”
她未回影靈門前,三番五次被影靈門的人追殺,想必和阮澤之這羣人脫不了干係。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誰能笑到最後。
“教主英明,屬下明白了。”
“退下吧。”
作者有話要說: 新文《姦夫當道:一遇嬌郎難自持》打滾求預收,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