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這次是皇帝特意下的旨意,讓西鑰昇陪着祈煙羅來賞梅,所以今日,只有西鑰昇與祈煙羅兩人來了落霞山,祈文宇南宮凌等人並未出現。
西鑰昇陪着祈煙羅漫步在梅樹下,身後不遠處跟着一羣隨侍。西鑰昇面上沒有絲毫的表情,如此的美景,他卻沒有一絲一毫欣賞的心情。
而行在他身側的祈煙羅,卻是滿面含春,雙頰泛着微微的紅暈,眼波輕轉的目光透着女子柔情的嬌羞。她本是性格活潑之人,很少顯露女子的嬌羞之態,今日與西鑰昇在一起,卻像變了個人似的,整個人出奇的安靜溫婉,與往日的形象判若兩人。
愛情就是這麼神奇,一旦你深陷其中,便會不知不覺被它改變,而作爲當事人的自己,卻永遠意識不到自己的變化。
祈煙羅不時的轉動眼眸,向西鑰昇投去輕柔的目光,雖然身旁的人從出現到現在,一直都是淡漠疏離的表情,可她並不在意,她相信憑自己出衆的美貌和手段,遲早會俘獲他的心。如今她要做的,就是抓住一切機會,讓他快速的愛上自己!
“昇王,聽說落霞山上有一處最著名的景點,名爲美人腰?”祈煙羅打破了兩人間的沉默,柔聲問道。
西鑰昇客氣的笑了笑,“不錯,美人腰乃落霞山風景最爲絕美之地,只是因地勢險要,四周更是峭壁盤旋,稍有不慎便會墜入山間的深淵裡,故只能遠觀,卻少有人真正進入美人腰一賞美景。”他的聲音頓了頓,看向祈煙羅,“莫非公主是想去美人腰賞景嗎?”
正常女子聽完方纔的一番話,怕絕對不敢去美人腰。而一向膽大的祈煙羅,卻沒有露出絲毫的畏懼,她點了點頭,脣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意,“那是自然,既然來落霞山賞景,自然要去最美的地方,否則豈不遺憾?況且,昇王就在本公主身邊,本公主又怎會遇到危險呢?昇王說是不是?”
祈煙羅一雙靈動的大眼睛凝着西鑰昇,眼中閃着期待的光芒。其實她是有私心的,越是危險的地方,西鑰昇的心思纔會多一點在自己身上,即使爲此受了傷,只要能引起他的注意,她也心滿意足了。如此好的機會,豈能錯過?
西鑰昇果斷拒絕了她的提議,“話歲如此,可公主乃千金之軀,豈能受絲毫的傷害。這落霞山美麗的景點甚多,公主又何必非要去那危險之地?”
祈煙羅停下了腳步,轉過身定定的看向西鑰昇,“如果我非去不可呢?”
西鑰昇眉頭輕凝,像是在思考,停了片刻他才答道,“既然公主已下定決心,本王自是不好再阻攔。只是等會到了美人腰,公主切忌要緊跟本王身後,萬不可因好奇而隨意走動,不知公主能否做到?”
祈煙羅聽到他答應了自己的要求,心中頓時一喜。
“小姐,這落霞山上那麼多處賞景的地方,您不去,怎麼偏偏挑了這麼個偏僻的地方啊?”映月撥開擋在身前的枝椏,疑惑的問道。身旁都是雜枝亂生的枯木,腳下的路也並非修整的山道,就連梅花,都沒有看到幾朵,她實在沒弄明白,小姐怎麼走到這麼荒涼的地方來了。
季連清回過頭,臉上的笑意神秘裡透着隱隱的期待,“等會你就知道了。”爲了出行方便,她今日特意換了男裝,許是一路都在爬坡的緣故,此刻她的臉龐紅撲撲的,更顯的皮膚白淨如雪,配上一身男子裝扮,像足了秀氣書生的模樣。
她很早就聽聞落霞山的美人腰,在每年寒梅綻放的時節,豔絕無雙,瀲灩如華。
因爲坐落在落霞山的山谷間,如美人纖細的盈腰纏繞在落霞山的山間,故而得了此名。又加之山澗中冬季霧靄蒸騰,如煙似幻,好似九重天外的瑤池仙境,讓人置身其中有置身世外的超然脫世之感,又似遊蕩在遙不可及的仙界,飄渺如幻,故而吸引了一批又一批的遊客踏芳而來。只是因爲其地勢險要,平常人不敢輕易涉入其中,因此很多人也只是遠遠站在山頭遠觀,卻很少有人真正進入美人腰。
今日既然來了落霞山,她豈有不去的道理?所以,她纔會帶上墨,有他在身邊,她才能輕易的進入美人腰。
墨已經猜出了季連清的想法,雖然他不會讓她有事,可還是忍不住擔心,“小姐,美人腰雖然風景絕美,可畢竟有危險,墨擔心……”
他的話還未說完,已被季連清打斷,“放心,我對你絕對有信心。再說了,我們又不是去什麼峭崖絕壁,你又在身邊保護我們,不會有危險的。”
墨的脣動了動,終究還是將未出口的話收了回去。他不是擔心自己保護不了她,而是不想她有任何的危險,哪怕只是可能,他也不想讓她受到絲毫傷害。
可看到她臉上的笑意是那麼輕鬆愉悅,在提到“美人腰”三個字時,眼底光芒四射,他默默的就止住了話語。
是了,只要她能開心,他無論做什麼都是願意的。況且,他也絕對不允許她出任何的意外!
行了半個時辰,終於到達了美人腰的入口。季連清擡頭望去,果見透過一層層茂密的樹林,隱約能看到霧靄蒸騰,灼耀的紅梅若隱若現,水聲潺潺,輕泠悠遠,好似不小心墜入凡間的仙境。
一條極爲陡峭狹窄的小道斜斜的深入叢林之中,小道只能容一人行走,周邊便是峭壁,稍有不慎,便會墜入山谷之中。
她這才明白,難怪此處如此人煙稀少,若是沒有高強的武藝,還真難以入內。
墨走到季連清身後,低聲說了一聲,“小姐,得罪了”,便將季連清與映月分貝攬於身體一側,縱身一躍,飛上了叢林之巔,足尖輕點在繁茂的枝葉上,向幽深的山谷間飛躍而去。
腳下是濃密的叢木,耳邊能聽到從枝葉間穿梭而過的風聲,季連清只覺得一顆心早已脫離了身體,先前的煩惱憂鬱,在這一刻,都被這靈淨的柔風吹散,只餘下悸動的驚歎。
“哇,好美啊。”映月不可置信的捂住嘴,眼中是說不出的震驚和喜悅。半晌,她似乎才恍過神來,激動的叫道,“小姐,這裡實在太美了,就像仙境一樣,映月覺得自己現在一定在做夢。”
季連清也被眼前的美景震懾住了,所有的語言,在這一刻顯的多麼蒼白,找不到能形容眼前景色的詞。她的目光緩緩從漫天緋紅的梅林裡滑過,輕聲嘆道,“是啊,夢幻的那麼不真實。”
方纔在上山的路上,她遠遠已經望見山間開的正豔的寒梅,那時已是讚歎不已,卻不想此處的梅花,開的更是盛豔,妖嬈而又豔絕的紅,一瞬間佔據瞳孔所有的焦點,讓人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顏色。明明豔到極致,訴盡了妖嬈嫵媚,卻又讓人覺得它高雅、靈潔,純淨的好似瑩雪般靈透聖潔,所有的邪惡與灰暗,在這一刻被徹底的滌盪。
一川清流自山間緩緩流下,輕煙雲霧,秀靄蒸霞,映在漫山的緋紅裡,恍若仙境。
偶有幾人從輕煙嫋嫋中緩緩步出,臉上掛着驚喜而又滿足的笑意,偶然發出幾聲驚歎或嘆息,幽幽的在谷間響動。
“頭兒,我們在這裡已經等了三個時辰了,怎麼洱蘭國的公主還沒有來?”一片茂密的叢木裡,一羣黑衣人黑巾蒙面,正匍匐在草叢裡,目光緊緊的盯着前方的山道。
趴在最前的一名黑衣人濃黑的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眼神透着凶煞之氣,他低聲吼了一聲,“既然主子說她會來,咱們耐心等就行,別廢話!”他突然伸出手,道,“畫像給老子拿出來!”
一旁的黑衣人伸手在懷裡掏了掏,卻什麼都沒有摸到,他一驚,“不好,頭兒,畫像丟了。”
“他媽的,屁大點事都幹不好,這麼重要的東西也能丟!”被喚作頭兒的黑衣人一身煞氣,明顯動了怒氣,可此刻並不是發作的時候,只好壓住心頭的怒火,壓低着聲音罵了句,“等完了事,看老子回去怎麼收拾你!”
“頭兒,畫像丟了,這下我們要怎麼才能找到那個洱蘭國公主?”
“畫像老子之前看過,現在還有點印象。等會大家聽我指令,那公主一出現便衝上去搶人,懂了嗎?”
“是!”
“頭兒,快看,前面來人了。”一黑衣人突然揚手一指,衆人透過繁密的雜草,看到不遠處的山道上,一名絕色女子正緩緩走來,她的身旁,站在一名男子和女子。
爲首的黑衣人放眼望去,果見山道上一名絕色女子,與畫上的女子一樣絕美。他危險的眯了眯眼,眼底寒光陣陣。雖然他見過洱蘭國公主的畫像,可腦中的映像早有些模糊了,只記得那公主長的十分美,絕非一般女子能夠比擬。再看行來的女子,氣度不煩,容貌與畫中女子也有幾分相似,他隨即便肯定,這女子就是他們要找的人!
“就是她,給我上,務必將前面那名女子活捉回去!”
在黑衣人出動的那一瞬間,墨便快速的察覺到了他們的存在。他一把將季連清與映月攬到身後,擋住了黑衣人猛然的襲擊。
“你們是什麼人?”墨眉宇間染上了濃濃的殺氣,眼底霜寒侵染。
“自然是要你們命的人!”黑衣人說完,不再廢話,一羣人從四面八方涌來,將季連清等人團團圍住。
“小姐,站在這不要動!”墨側過臉,丟下這句話,便與黑衣人廝殺在一起。
很快他便發現,黑衣人的目的並不是要殺季連清,而是急於將她捉走。墨的武功雖高,但對方人手越來越多,漸漸他的招式開始吃力起來,護着季連清與映月步步向身後退去。
美人腰裡本就遊人很少,此處這裡發生瞭如此大的響動,瞬間引起了僅有的少許遊人的注意。
“王爺,前方有一羣黑衣人正在打鬥。”跟在西鑰昇身後的侍衛,聽到前方刀劍相碰的打鬥聲,忙稟報道。
西鑰昇停住腳步,果然看見不遠處,一羣黑衣人正與人廝殺着。他向來不是多管閒事之人,若是往日他必是看也不會看,可今日,他卻隱隱覺得心頭不安,總覺得會發生什麼事情,便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被圍攻的人被黑衣人層層圍住,他只能看到男子凌厲的劍上折射的寒光,他死死的將身後的女子護在身後,即使身上多處已經掛了彩,可每一劍招式都狠絕精準。
西鑰昇心中煩悶,剛想收回目光,卻在這時,一名黑衣人突然從山道的另一邊殺了過來,伸手就要將其中一名女子捉住。女子一聲驚呼,被身前的男子一把摟至身後,露出了她的面龐。
看清女子的模樣,西鑰昇漆黑的瞳孔驟然一縮,清兒!
祈煙羅也在同一刻,看清了季連清的模樣。她幾乎是在西鑰昇身形欲動的統一瞬間,一把抱住了西鑰昇的手臂,緊緊的纏着她,精緻的臉蛋兒此刻露出了極大的驚恐,“昇王,那黑衣人太危險了,煙羅害怕。”她低着頭靠在西鑰昇的手臂上,眼底極快的閃過一抹狠絕。
西鑰昇眸中升起強烈的厭惡,“公主,還請放手!”他本想用內力將她掙開,考慮到對方的身份,他只有強忍住心底的厭惡,冷冷的說道。
祈煙羅自然不肯放手,如果那些黑衣人能幫她除掉那個季連清,她怎麼會錯過這麼絕佳的機會!
她猛的擡起頭,原本紅潤的玉臉因爲恐懼而蒼白一片,雙肩也開始顫抖起來,整個人看起來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我好怕,我好怕,不要丟下我。”
西鑰昇的目光緊緊的盯着被黑衣人包圍的季連清,此時的墨招式明顯弱了許多,看樣子已經撐不了多久,他已經不能再等!
他一用力,將祈煙羅從手臂上重重的甩開,推向身後的隨侍,“照顧好公主,不能讓公主受到任何傷害!”
他的身影一閃,瞬間便向着季連清所在的方向飛身而去。
同一瞬間,一名白衣男子比他更快一步,飛入了黑衣人之中,一把將季連清摟在懷裡。
季連清驚愕的擡頭,在看清男子的瞬間,表情瞬間震驚住。
白洛黎奪人心魂的桃花眼輕輕一眯,精緻的脣勾勒起一抹妖嬈的笑意,“清兒。”
一聲“清兒”,像是一滴水落在了沉靜如水的心湖間,劃開一圈圈令人悸動的心漪。白洛黎空虛的心,只因這一聲“清兒”,便被徹底填滿。行了這麼多的路,只是爲了重逢時,這一聲相思入骨的呼喚。
季連清不可置信的望着摟着自己的白洛黎,忘了從他懷裡掙扎而出,忘了喚他一聲“白大哥”。
那一聲“清兒”,如一絲銀線從心間勾過,漾起萬千思緒涌在心頭。
白洛黎抱着她旋身從黑衣人裡衝出,緩緩的落在了黑衣人身後。
一陣清風拂過,搖曳梅樹枝頭的紅梅,輕靈的飄落在兩人如雪的白衣上。這一刻,時間恍若靜止,彷彿回到了兩人初遇的那刻,聽月樓前,七色橋下,他也是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嘴角掛着魅惑人心的笑意。
卻不想隔着長山遠水,他會再一次出現在自己面前。
“白大哥。”她輕聲喚道,這一聲好似穿越萬千山水,終究停留在白洛黎飄離的心間。
西鑰昇還是晚了一步,在他出手的瞬間,清兒已經落入了白洛黎的懷中。他的心滑過一絲不安的惶恐,身形隨即落在了兩人身前。
“放開她!”強忍住怒意,西鑰昇自齒間發出了幾個冰冷的字眼。
兩人相擁在一起的畫面居然那麼和諧,刺痛了他的雙眼。他站在兩人身前,雙手在身側緊緊的握住,用了極大的耐力,他才能強忍住自己沒用立馬上前將清兒從他懷裡搶回來。
不是不願,只是不捨,不捨讓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季連清身形一顫,這才發現西鑰昇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她面前。她這才從與白洛黎重逢的震驚中緩過神,從白洛黎懷裡退了出來。
懷中突然一空,白洛黎覺得自己的心也在這一刻空了。他默默的收回了攬住她的手臂,嘴角勾起一抹苦澀寂寥的笑。
“小姐,你有沒有事,有沒有受傷?”映月不知何時也擺脫了黑衣人,跑到她身邊擔憂的問道。
季連清看了一眼身旁情況,這才發現,追殺她的黑衣人已全被西鑰昇的暗衛除去。
她看了一眼西鑰昇,平靜的眼波里看不出絲毫的情緒,隨即轉向映月安慰道,“放心,我沒事。”
“白大哥,方纔多謝你出手相救。”
白洛黎眼中劃過一絲苦澀的笑意,她於自己,總是這麼的客氣,是不是從未走進心裡,纔會不想欠他分毫,“清兒,何時起跟白大哥這麼客氣了。”
他昨夜纔到的嶧城,今日來落霞山,純屬臨時起意,卻不想上天讓他們以這樣一種方式重遇。上天對於他,到底是眷顧,還是殘忍?有時候連他自己都說不清。
季連清其實想要問他,爲什麼會突然來嶧城,想問他迎香是否還好,可眼前的狀況,明顯不是敘舊的時候。
西鑰昇站在那裡,她知道他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她感受到了他的憤怒、他的緊張,可她卻突然不想和他說任何話。
她轉過身,剛想離開,手卻被人用力的抓了住。肌膚相觸,她甚至能感覺到他抓住自己手時的顫抖。
“清兒……”西鑰昇緊繃着嗓音,輕聲喚道。
“昇王,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不知何時出現的祈煙羅,一把抱住西鑰昇的後背,伏在他後背痛苦的哭了起來,“剛纔我好害怕,我好害怕你受傷了,都是我不好,非要來這美人腰看梅花,若因爲我你受了傷,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