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五樓的走廊望下去,還是能認出下面站着的人羣裡,有三張熟悉的面孔,正是蘇子初兄妹和韓舟。
而那個叱吒我的人,卻是束教授。
我心裡立即一團火焰竄出來,媽個比的,你們又在搞什麼鬼,暗箭傷人沒奏效,又來個借刀殺人了?是不是說我炸塌了教室?
然後你們煽動全體同學把我撕碎?
我朝下大聲問道:“是誰在說話,站出來。”
可是束教授卻後退幾步,混雜到人羣中去了。站出來的卻是蘇子初。只見他站在大批同學的前面,揚着手叫道:“同學們,現場就擺在面前,大家都看到了,我們班的教室被轟掉了。這是誰幹的?就是上面站着的,黎小睦!”
同學們都竊竊私語,有人提出疑問,黎小睦怎麼轟掉了教室?難道他在教室裡放了炸彈?可如果是炸彈,樓板恐怕也炸燬,怎麼單單炸塌了屋頂?
更有同學大聲問蘇子初:“你說是黎小睦炸的,那你說他是什麼理由?他爲什麼要這麼幹?”
“大家靜一靜,聽我解釋!”蘇子初揚了揚手,儼然是一個演說家。“我沒有說是他炸燬了教室,我的意思是,這場災難,完全是他引來的,既然是他引來的,責任不是在他身上嗎?”
我本想大聲質問一下你有什麼證據?但我忍住了,想聽聽他怎麼自圓其說。
有人替我問了:“蘇子初,他是怎麼引來這場災難的?”
蘇子初問你們凌晨有沒有聽到一聲霹靂?大家亂紛紛說聽到了。
“看吧,那個霹靂就打在這裡了,把我們班的教室給打塌了。你們知道爲什麼這道霹靂要打在這裡嗎?就是爲了警告黎小睦的。”蘇子初大聲宣告着。
很多人表示聽不懂。有人問:“霹靂是天上打下來的,跟黎小睦有什麼關係?難道是他凌晨呆在裡面,把雷電引下來了?”
一些人鬨笑起來,說黎小睦是個大導電體,充當了避雷針,能把雷電從空中引導下來,將教室炸塌。
“你們懂什麼?”蘇子初拿手一指上面的我,“你們以爲他是什麼東西?沒錯,你們以爲他跟你們一樣是個普通的人,是這座學院裡一個普通的學生。但是我告訴你們,你們想錯了,他不是普通的學生,他甚至算不上正常的人!”
“什麼意思?他不算正常的人,那又算什麼?”很多人在紛紛質疑。
“他是一個魔鬼!”蘇子初大聲喊叫。
操場上短暫性的沉靜了一下,衆人有點反應不過來。一會兒纔有人問:“你在開玩笑吧,不帶這麼誣衊人的,把一個正常的同學罵成魔鬼,這是多大的仇呀。”
“不不,我說錯了,他不是真正的魔鬼,但他是個被魔鬼纏了身的人。”蘇子初不停地打着手勢,加強他的語氣,“被魔鬼纏身的人,大家有沒有見過?”
大家亂哄哄說沒見過,並嘲笑蘇子初纔可能是被魔鬼纏身了。
蘇子初並不在意,繼續指着我對大家說:“如果你們沒有見過,那就看一看上面這個吧,魔鬼纏身的人,就是這樣子的。他可以將霹靂招引來,炸塌了教室後,又可以得意地欣賞他的傑作。”
有人表示疑問:“蘇子初,你這麼說有什麼證據?難道黎小睦現在站在走廊上看一看,就是欣賞他的傑作嗎?”
“你們大家想想吧,什麼閃電可以炸燬一個教室的整個屋頂?運用一下你們的天文學和物理學知識,計算一下吧,也搜索一下自古以來,各種強大雷電的記錄,有沒有這樣的先例?”蘇子初繼續提示着大家。
我看不見他的表情,可以相信他是聲情並茂,臉色鄭重,貌似代表了正義,在這麼多同學面前揭露我的真實嘴臉。
其實我也承認,落在學院的兩道霹靂是超出常規的,至少在我的知識庫裡沒有這樣的記錄,閃電可以擊斷一棵樹,擊死森林裡的野獸,也能引燃各種大火,惟獨沒聽說過一個響雷打掉一個屋頂。
他說我是魔鬼纏身是言過其實,但說我引來了閃電,倒還真有可能,只不過罪惡不在我身上,而在他們身上。他現在倒打一耙。
我沒有吭聲,靜觀其變。因爲如果我跟他爭執,越爭越爭不清,反倒給人一個我真的跟此事有關的錯覺。
我要到了關鍵時刻,捅他一下,讓他和他妹妹的嘴臉暴露在衆人面前。
至於韓舟嘛,他既然此刻沒有出來與蘇子初搭臺,就暫時不提他。
蘇子初的話令學子們交頭接耳,相互研討起來,就好像有人出了一道偏門題目,無論理科的工科的都喜歡動這個腦子。
這時我的目光情不自禁望向西南。而悚然發覺天上的太陽不見了,大塊的烏雲正從西南移來。
烏雲是真正的烏雲,不僅有邊緣還在翻滾着,顯然不是那塊凝固的陰雲。但烏雲從那個方向飄來,就讓人有點擔心。
我擡頭緊盯着烏雲,它飄動的速度超過平時我們所見的雲,轉眼間就已經抵達學院上空。
操場上的同學們也都擡頭仰望,都對這塊烏雲的到來很驚詫,有人轉身就跑,也有人在喊要下雷雨了。
烏雲裡一閃一閃,那是閃電在醞釀。如果是平時,我們也就當一塊正常的雷雨雲,夏季常見,無非要電閃雷嗚一陣大雨滂沱了。
可是此刻這層雲驀然到達,霎時就給人黑雲壓城城欲摧的恐怖感。
而蘇子初大喊大叫:“大家看到了吧,黎小睦又把霹靂引來了,他因爲我揭穿了他的真實面目,惱羞成怒,呼來魔頭要再降霹靂。”
不少同學走了又復回,大家要親眼見識一下,蘇子初的話到底是真是假。
而站在走廊上的我也緊張起來,孃的,這陣勢太詭異了,烏雲似乎不是巧合過來的,而是蘇子初召喚來的,或者是魔頭在配合着他演戲。
我擔心一道霹靂真會打下來,那樣我的嫌疑就大了,有嘴講不清,以後別人還怎麼看待我?
馬上下樓,離開這裡!
可是走廊兩面都站滿了其他班的同學,他們儘管瞄到空中烏雲翻滾,卻不甘心退進教室,只瞪着眼睛要看現場。
樓梯在西邊,我正想使出走壁功,從門襟牆上半部走過去,已經來不及了,只見空中一道巨形鋸齒閃電劃開,閃電帶着白熱化的光,如一條長蛇從雲裡竄出來,直奔我站的那幢樓。
喀啦啦一聲巨響,地動山搖。我只感覺眼前一花,兩眼被眩得什麼也看不見了。急忙用手捂住眼睛。
耳邊聽到西邊嘩啦啦一陣響,是碎瓦碎屑紛紛落下來的聲音。
我急忙睜開眼,果然,西邊那個教室的屋頂被閃電崩掉了。
那些站在走廊裡的同學魂飛魄散,尖叫着奔向樓梯,東邊的也是往後退卻,走廊裡很快就剩下我一個人。
再俯瞰下面操場上,崩開的碎屑像下過一層雨,操場上很多人被砸着了,有的頭破血流,有的呲牙咧嘴,外圍的四散而逃,都是亂作一團。
只有蘇子初還站在那裡,大呼小叫着:“同學們,我說得沒錯吧?事實勝於雄辯吧,黎小睦又把霹靂引來了。這次是當着你們的面,我沒有虛構吧?”
人羣中響起了一個憤怒的吼聲:“黎小睦是魔鬼,是魔鬼,我們不能饒過他……”
又有更多的人附和着,喊:“抓住他,抓住他……”
一個熟悉的身影托地跳到人前,大叫一聲:“大家作個證,黎小睦魔鬼纏身了,我們要把這個魔鬼給殺掉,保護學院,保衛學生……”
“保護學院,保衛學生!”大量的人在齊聲喊着。
“同學們,跟我上!”那人一揮手,帶頭向樓裡衝。
我認出那是束教授!
他們衝進樓梯間了,要從樓梯上衝上來了。
我緊張地思考着怎麼辦。
現在只有一個辦法,不走樓梯,從五樓的走廊直接下降。
可是這個樓的走廊沒有柱子,每一層走廊都是獨立挑空的。我要沿着欄干滑到下一層,要冒極大風險,稍有不慎就會直接掉下去。
聽着樓梯上傳來的雜亂腳步,我只能孤注一擲了。
我爬出走廊欄干,兩手吊在欄干上沿,下面我要在放手的一霎那,儘量把身體的重心往裡甩,這樣下落時才能撇進四樓走廊裡,否則就沿着走廊外直落地。
深吸一口氣後,我兩手一鬆,身子呼地往下落,我的兩腳朝裡一彎,兩手在落至欄干底時向裡一摁,身體就斜着插向四層走廊。
這個姿勢是要屁股着地的。但我在斜插進去時一側身,變朝上爲朝下,這樣就能四腳着地,減輕衝擊力。
我剛落進四樓走廊,還沒站起身,那些人正好到了四樓,只聽束教授大喊一聲:“他在這裡!”然後從樓梯間衝了過來。
束教授手中握着兩把刀!
竟然跟翁霞菲所使的一模一樣!
我只看見兩道寒光一閃,兩把刀同時向我砍來。
走廊裡寬度不大,難以迴旋,我空着兩手不能硬拼,只好朝東退卻。
不料束教授三跳兩跳,竟從走廊扶手上跳到了東面,斷絕我的退路。
而西邊是憤怒的同學,他們雖然沒帶武器,但個個怒目圓睜,人多勢衆。
我卻知道束先生犯了一個大錯,他想截斷我的退路,其實他一跳到東邊,反而把退路讓給我了,因爲西邊儘管有大量學生,但他們沒有刀,對我來說他們人再多也是個擺設。
我朝他們大吼一聲:“閃開!”然後兩手往人羣裡一插一用力,前面六七個霎時就往兩邊撲去,中間就分出一條空道來。我就這樣一步一步往前,飛快地把他們往兩邊分。
他們當然不甘心,很想羣力抓住我,無奈他們的手即使抓住我的衣服也沒用,我向前的力量不是他們能抓得了的。
我很快就到了樓梯口。樓梯上也站滿了同學。這時我反倒猶豫了。
如果我雙掌向前一推,來個推山見月,這半隻樓梯的人就成了多米諾骨碑,一個倒下就都得倒,然後是在樓梯平臺上摔成一團,下面的被上面摔下的壓住,勢必引發傷害。
他們無非是受了蠱惑,其實是無辜的,我不能將他們視爲敵人,傷了誰我也不安的。
我看過一部電影,裡面的主角是通過樓梯的扶手逃下去的。我也採用這個辦法。一屁股坐到扶手上,然後吱地一下滑了下去。
他們有些人的手握着扶手,一見我從上面滑下來就紛紛縮手。我的速度又極快,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我已經到了第三層。
第三層的樓梯上也站滿人,我如法炮製,坐到扶手上,利用慣性向下滑。
連滑了三層後我終於跑出了樓梯間。
我已經想好,到了下面也不要面對蘇子初,不要跟他當面衝突,而是快點離開。但這時候,意想不到的情況發生了,樓上傳來了慘叫聲。
有人在惶恐大喊:“束教授殺人啦——”
我擡頭一望,只見四層走廊上,束教授揮着兩柄彎刀,朝那些學生拼命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