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樓圍牆呈冂形,抵住校園的總圍牆,就形成了一個口字,鬼樓就在口字的中心。昨天夜裡我們在總圍牆外面發現的門,就是從門裡進到口字裡的,後來我們通過攀樹翻出圍牆進入校園,但天亮後我卻親眼見到那個門是在朝南一面,正是我們翻越出來的下面。
現在張加力帶着女生是進入了冂形的側面,那裡有一片樹林掩藏着圍牆。
我匆匆追到樹林邊緣,躲在一棵法國泡桐樹後面,瞪大眼睛向裡面窺探。
樹林裡噪聲很多,黃鸝和畫眉在樹上跳來跳去,歡快鳴叫,還有多種不知名的鳴蟲,發出吱吱的嘶聲,營造出一種與夜色下沒多少差別的幽冥之氣。
如果是女生,無論白天還是夜晚都不敢單獨進入這個地帶。即使像我這種男生,也需要結伴纔敢進入樹林一探究竟。
但現在,張加力帶着那個女生直接進入樹林了。
這意味着什麼?張加力敢在大白天圖謀不軌嗎?
似乎可能性不大,但他的行爲一定是非正常的,包含不可預測的危險因子。
就在我向裡探看時,突然有一股風從樹林裡騰起,捲起了地上的枯葉和灰塵,嘩啦啦朝着我迎面衝來。
我連忙後撤,離開樹林遠一些。
從這裡望去看不到張加力和女生的影子。他們此刻在樹林中幹什麼,我根本不可能知曉。
這很容易讓人往風流層面上斷想,可我認爲沒那麼單純,那極有可能是一場新悲劇的開始。
現在我應該怎麼做?是繼續對他們進行監視,還是趕快離開不要管閒事?
正在猶豫着時,我猛地感覺後腦發燙,覺得背後有一雙眼睛在對我虎視眈眈,這種強烈的不安是那麼明顯。我一回頭,果然沒錯,在遠處有一個人正站在那裡,死死地盯着我。
正是張加力。
他的臉上毫無表情,那眼神就像凝固似地望着我,嘴脣緊抿,腦袋略向一側歪,好像在看一場精彩的表演。
臥槽,我追蹤着他和女生的蹤影,竟然反而成了他監視的對象,他究竟什麼時候落在我後面,我居然一無所知。
我們的目光碰上,張加力就把頭扭開,然後轉過身,朝我們宿舍方向快步而去。
那個女生呢?我用目光成扇面搜尋,終於看到,她就在張加力剛剛站着那個位置的後面,也在向女生宿舍方向離去。
我眺望着張加力,見他在那邊的宿舍樓前拐了彎。我就咬了咬牙,朝着女生的方向追去。
就在女生要進入女生宿舍區的大門時,我追上了她,並迅速越過她,然後一個轉身,手中拿着手機裝作撥號的樣子,不經意似地與她碰了一下。
“啊唷,對不起啊。”我連忙向她道歉。
女生擡起頭來,我迅速地拍下了一張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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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的女生,這是她給我的第一印象。
小瓜子形臉,皮膚白裡透紅,眼睛不大卻清澈秀美,臉頰上還有鮮明的笑靨。
“不要緊。”她朝我嫣然一笑,轉身就進了女生宿舍大門。
在她看來,這麼碰撞一下實在小得不能再小,根本不值一提,而我從她臉上也判斷得出,她正陷於幸福甜蜜的思緒裡。
張加力這小子,又在輕易俘獲這個女生的芳心,這麼容易就得手,太特麼可怕了。
我很想問問她的名字,可看人家根本不想鳥我的樣子,我貿然發問只會令她起疑,再說我也不能輕易暴露我的身份,否則她向張加力一說,張加力肯定對我更加警覺,他一旦把我視作對他有威脅的危險分子,鬼知道會幹出什麼來。
好在我終於拍到了女生的照片,可以找其他途徑來了解她。
已經是午飯時間,我去食堂買了飯吃,然後想回宿舍先打個盹。
進了宿舍,發現馬奇和簡桐不在,裡面只有張加力,靠在他的牀裡玩着手機。
對我的進來,他視而不見,既沒有擡頭,也沒有招呼一聲。
他的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
我在自己牀裡躺下來,剛要閉上眼睛,聽到他開口了。
“你覺得我妹妹怎麼樣?”
聽到這句問話,我一下子坐了起來。我想知道他是在打電話,這句話是跟電話那頭的人說,還是在跟我說。
張加力已經放下手機,盤腿坐在他牀裡,正面向我的牀,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
我一時不知該不該接話,裝作聽不懂的樣子,沒有吭聲。
“她確實是不錯的,相貌,性格,都是招人喜歡的。對吧?”他又開腔了。
我這才接腔:“你是在問我嗎?”
“當然是問你呀,你不是跟她見過面,一起去過市中心了嗎?”他的語氣仍然平緩,柔和,冷靜,沒有任何情緒在裡面。
怎麼,我跟他妹妹見了面,一起去市中心的事,他竟然知道了?
我遲疑了一下問道:“是她跟你說的嗎?”
“我不必要問她,她也未必願意跟我說的。”他的眼珠在轉動,但並沒有看着我,只管嘟嘟囔囔地說,“反正我是知道這回事的。如果你好好回味一下,爲什麼廣場上那麼多人被屏蔽了,而你們卻沒給屏蔽,就有所感覺了吧?”
我聽懂他的話,心裡猛地震動了一下。
他的意思是,我和他妹妹當時在廣場上,早就被他看在眼中,這就是爲什麼別人都消失而我們卻能呆在現場的原因。
我還以爲我和張嘉瑜在廣場前完全是瞞過了張加力和武媚娘,沒想到我倆在場不僅沒有瞞過他倆,反而是他主動允許我們留在那裡的。
那本來應該是屬於他們倆的一個空間,別人是無法介入和探看的,我和張嘉瑜如果得不到他們的允許,就會受到跟其他人一樣的處理,被屏蔽在那個場景外。
太出人意外了。
我此刻的恐懼是巨大的,但我又覺得有些好處,張加力既然主動跟我提起了,那是不是他願意向我坦陳他的所作所爲了?
我小心地說道:“原來你知道了。我本來並不認得你妹妹,可她說早就認得我,我們去市中心廣場只是隨便聊聊天的。”
“這些就不用多說了,我也知道我妹妹爲什麼找你。她是從我這裡看到你的照片的,之前我把同宿舍的你們三人都各拍了一張照片,留在手機上,有一次正好讓她看到了,當時她就很驚訝地說,這個人長得很像演郭靖的黃叔麼,她憑照片就對你留下了好印象。”
這一點張嘉瑜已經跟我說過了。我想知道的是,張加力對妹妹和我認識,抱有什麼樣的態度。
張加力繼續說道:“可是你知道嗎,這絕對絕對是一場意外。那些照片,本來不是給她看的,可偏偏讓她看到了,而她又偏偏立刻對你有了強大的好感,這是讓我始料未及的。”
我似乎有點明白了:“你不想讓你妹妹跟我認識,擔心你妹妹會愛上我吧?”
他毫不客氣地點點頭:“對,正是如此。”
我深深吐了一口氣,坦然說道:“如果是這樣,你儘可以放心,我對你妹妹不會產生非份之想,我們就當是普通的朋友,或者乾脆就是普通的學姐學弟吧。”
他一把抓起涼蓆上的手機揮了揮:“好,這可是你親口說的,我已經錄下來了,有你這幾句保證,我也放心了。”
靠,這個刁貨,竟然是在誘使我說這種話,特地錄下來作爲我的把柄。說他兩面人真沒有錯。
我本來也不願說這幾句的,在我內心裡我已經很愛張嘉瑜,可是很不幸她有這麼一個陰險的哥哥,我也預料跟她談戀愛面臨巨大的風險,不一定僅僅對我不利,還可能給她帶來災殃,所以也決定先收藏這份情義,向張加力作這番保證是迫不得已。
我必須先穩住他,看看他接下來要說什麼。
他又翻出手機上一張照片朝我揚,我隔着走道望過去,正是我和張嘉瑜手拉手避向樹叢後的背影,是從廣場中心向這個方向拍到的。
我們監視他們,反成了被監視對象。
話題無可迴避了。我只好壓抑着驚慌說道:“那咱們可以打開天窗說亮話嗎?”
他卻舉起手一擺,口氣淡淡地打斷我:“你不用說什麼,什麼都不要說。那些事,不是說說就能說清的。你現在要做的,就是遠離我妹妹,不要再去打擾她。她完全屬於我們這些人以外,不應該介入進來。”
我一愣,問道:“我們這些人?誰跟誰?”
“也許會有好多人,目前就是我們宿舍這四個人,當然包括你。”
“我們怎麼啦?”
“你,馬奇,簡桐,會跟我一樣的。”
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下子跳下牀,站在他面前,“你什麼意思?”
他的眼睛終於看着我,眼神裡似乎還有一點狡黠的笑意。“你跟我一樣聰明,還會聽不懂嗎?”
“不,我聽不懂。”我的呼吸急促起來,連連催問,“張加力,你就直說,什麼叫我們會跟你一樣的?我們會像你哪樣啊?”
“你不用那麼着急,你也不用那麼恐懼,該來的就會來的,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他仍然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咱們既然是同室,我當然願意提前給你透個信,你還是好好準備準備,迎接新的生活吧。”
我真想伸出手把他從牀裡揪起來,再逼他說出一切真相。但我猛地想到凌晨所見,他在走廊裡走着時全身罩着光暈,而在廣場上與武媚娘一起可以屏蔽整個廣場上的人,足見他不是一個普通的傢伙,我對他構不成威脅,反而是他可以威脅我。
如果我與他正面衝突,後果肯定不堪設想。
可是他對我說的話,在我聽來如同山崩地裂,實在是難以想象。
我希望他能給我一個明確的解釋,可是這廝並不想過細解讀,再三聲稱:“該明白的,你會明白的,我只是給你提前透個信而已。反正咱們宿舍還有馬奇和簡桐,你可以參考一下他們。”
然後他就躺下去,再不跟我說一句了。
我不知如何是好,但我恍然認識到,我們昨夜下13路車後所遇,的確是一個先兆,有些怪事的發生真的要直接牽涉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