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燁的心裡泛起一片波瀾,不知覺裡她竟早已經離得他這樣遠了,而他卻什麼也做不得,只能眼睜睜的目送她將來嫁爲人妻。
顧燁的心裡憋屈,不再同她多言,轉身便走了,留下憶秋站在原地愣神。
葉知秋遠遠的瞧着她,吩咐了身旁的丫鬟兩句,那丫鬟下了樓稟報:“憶秋姑娘,您還是回去吧,娘娘說了,誰也不見。”
憶秋只得將東西遞給那丫鬟,回了那紅袖坊。
這紅袖坊裡的雅坐裡倒難得竟能瞧見歷來清高的葉丞相!
葉相與宋狀元正在飲酒,憶秋默了默,決定先將那七皇子府的事兒暫且壓下來。
宋仁義拂了拂衣袍,捏着杯盞笑意朦朧:“葉相何必如此感傷,左不過就是去道觀裡頭休養一段時候日罷了,於她倒也未秘是有害,許在那兒,她還能悟出些什麼來呢。”
葉相頭疼得很,冷着個臉喝悶酒,朝堂上的事情全部都積壓着。
正喝得熱鬧,那頭有人匆匆奔了過來,同憶秋滴咕了幾句,憶秋五味陳雜:“爺,二皇子……被放了,被推出來的是兵部侍郎,孫成。”
孫成是這一屆考生裡頭新招的一個,其人才華橫溢,但是天性涼薄又喜貪,將他推出去,雖是意料之外,倒也算是情理之中。
葉丞相捏着酒盞,長長的嘆了聲氣:“此案最終乃今上所定。”
也就是說,那個鍋是皇帝暗地裡推給那位兵部侍郎的,畢竟嘛,那是個新人,但又呆了這麼不長不短的一段時間了,剛好本性也暴露了出來,其行言舉止在朝堂之中又傲氣的很,推這樣的一個人出來,朝堂之中也沒有人會說不,畢竟孫成這個人,只是皇帝從一開始就培養出來的一個棋子罷了。
憶秋的心裡明鏡似的,那外頭一輛馬車急匆匆的恍了過去,她掃了眼,卻見那車簾撩揚之間瞧見了那顧錦年的臉,心頭一跳:“那不是顧家孫少爺,這會兒火急火撩的是要去哪裡?”
身旁的人搖了搖頭,她們不過是紅袖坊裡頭的一個婢女罷了,哪裡知道那些家國天下事的。
蘇鳳錦的左手邊坐着顧東風,右手邊坐着戰青城,她捏着摺扇,一時顯得有些憂鬱:“我不過就是進個宮而已,你們這般緊張做什麼。”
顧東風掃了眼蘇鳳錦,目光投向窗外:“哼,官場可比商場狠多了。”商場無非就是銀錢之間的利益,官場可是性命之間的較量。
蘇鳳錦下了馬車,在錄海公公的帶領下去了後花園,花園裡頭皇帝與這位太子殿下白敬之相談甚歡,笑裡藏刀的模樣瞧得蘇鳳錦背後生寒,她挺了挺背脊,好讓自個兒看起來男兒氣些。
那今上見了蘇鳳錦,眯了眯眸子笑不見底:“顧卿,坐。”
蘇鳳錦朝着那今上行了叩拜的大禮,又謝了恩,這才忐忑不安的坐了下來。
白敬之支着臉,玩味的瞧着蘇鳳錦,眼底笑意盈盈:“顧少爺,本宮同南晉帝正商議着過幾日辦一個狩獵大會呢。顧少爺可有意見?”
戰青城與顧東風站在蘇鳳錦身後,收了蘇鳳錦的視線,權當什麼也不知道。
蘇鳳錦只得硬着頭皮道:“如今狩獵?天會不會太熱了,如今可是夏日。”在這樣的季節裡去狩獵? 不是腦子抽抽了就是有所目的,蘇鳳錦滿眼防備的盯着那些人,心裡在迅速的盤算。
白敬之朗聲笑道:“瞧把你嚇的,我可聽說你那顧府有一片巨大的山林,若是去了那裡,自是適合的,只是不知道顧少爺願不願意了。”
這是要在她的地盤上搞事情?蘇鳳錦忙道:“這……過幾日顧府就要舉辦大婚了,怕是騰不出時間來……”
白敬之捏着摺扇,腳在桌子底下撩了撩蘇鳳錦的,蘇鳳錦一旁挪了挪:“今上?”
眼前的這位今上已經老了,鬍子花白而面容憔悴,言行舉止裡雖是一如既往,可是到底因着這份老氣而失了些往日的鹹嚴。
七殿下捏着一柄摺扇遠遠的竄了來,笑盈盈道:“父皇,是什麼好事呢,怎麼這兒這樣熱鬧。”
今上正頭疼,見七殿下顧燁來了,又鬆了一口氣:“如今天氣炎熱,南晉太子殿下想去狩獵。你可有何想法?”
七殿下扔了摺扇,晃着手裡頭的拳頭:“父皇,兒臣隨戰師父征戰沙場好些年,如今再不練一練怕是要生疏了,如今正好戰師父也在,不如大家一塊兒去,既然天熱不成,那咱們不妨晚上去,將那青明山全部掛上燈盞,豈不快哉?”
今上一聽笑了:“好好好,這夜獵倒也別有一番滋味,東晉太子以爲如何?”
白敬之捏着摺扇,笑意沉沉:“甚好,如此便有勞諸位了。”
這事兒就這麼定下來了,蘇鳳錦覺得,不是在顧家的地盤上,就算是出了什麼事兒,那也同她沒有什麼干係,於是也跟着暗自鬆了一口氣。
無論如何,不要傷到顧府,就成了。
今上走了之後這諾大的御花園便只剩下了白敬之,七殿下,以及戰青城、顧東風和蘇鳳錦幾人,正是炎夏初過,暮色將至未至時,蘇鳳錦瞧着這時辰也差不多了,就打算轍。
白敬之將她攔了下來:“夜獵之後本宮就要回去了,到時候顧少爺可否送本宮一個禮?也好教本宮帶回去,給父皇嚐嚐。”
蘇鳳錦覺得,這貨要是真有這份孝心,那麼他也不至於要謀朝篡位了,他就差點將東晉現任帝王給逼成太上皇了都。
“顧府廟小,裝不得什麼像樣的大禮。”
白敬之厚着臉皮笑:“無妨,既然顧少爺送不起,本宮與你這番情誼,本宮還是送得起的。”
蘇鳳錦倒也沒當真,告辭了就走了。
七殿下抱着手臂,瞧着遠遠離去的人,挑了挑眉:“你同顧少爺關係不錯。”
白敬之捏着杯盞,玩味的笑了:“東晉與南晉的關係也不錯。”
七殿下聳了聳肩,轉身走了。
夜色一點點暗下來,宮燈在未知的遠處不斷的蔓延,戰青城坐在蘇鳳錦的馬車裡, 一隻手透過那寬大的衣襬與她十指輕握着,顧東風凝着那衣袖子,扯出一抹冷笑。
二皇子的事兒有了眉目,二皇子自也被赦了罪,第一件事便是抱了自家孩子領了自家愛妃去了顧府,等了不短的一段時辰,可將蘇鳳錦給盼了回去。
蘇鳳錦瞧着那孩子心下喜歡得緊,那戰青城瞧着蘇鳳錦心花怒放的模樣,心裡頭苦得厲害,只是有些話,卻又不能爲外人道,只能自己將那苦都 嚥下去。
長安城被籠在夜色裡,萬家燈火在夜色下透出一縷縷淺薄的光,二皇子同蘇鳳錦去了書房。
他打那牢獄裡頭出來,臉色一直不大好,如今見了蘇鳳錦,也處處透着試探:“顧少族長爲何助我?”
蘇鳳錦垂眸,親替他倒了盞茶:“你是顧家女婿,有何不妥?”
顧景華輕笑:“我迎娶語嫣做皇子妃,與顧府並無甚瓜葛,這些年顧府與二皇子府歷來井水不犯河水。”
蘇鳳錦推開窗,夜裡涼爽的風撲了進來,令人通體舒泰。
“一個家族若是要壯大,必要擰成一股繩,我要保全顧府,顧府的鼎盛自也與顧府的團結有着莫大的干係。”顧府的直系沒幾個,旁系的又離得遠,若是與那榮耀有了干係,又恨不能見天的扯上干係,若是哪一日顧府凋零了,便人人避如蛇蠍,這樣的一個家族,便是再如何百年世家。也依舊會倒下,至少蘇鳳錦不能讓顧家在她的手裡倒下。
顧景華瞧着蘇鳳錦,眼神頗爲怪異:“在你看來,這世間還有忠心?”
蘇鳳錦笑道:“二殿下待二皇子難道不是忠貞不渝?”
顧景華恍悟,與其輸得慘敗,不如賭一把,功名利益自有外人去評斷,他又何必去費這個心思。
顧景華起身,同蘇鳳錦一道出了書房,兩人並排走在寂靜的顧府,風拂過長林,發出沙沙的聲音,那聲音撩動着人心,將心裡頭的煩燥與不安盡數拂散。
他忽的問蘇鳳錦:“若是哪一日本殿下登得大位,必保顧府三百年昌盛。”
蘇鳳錦怔了怔,忽的笑了:“朝堂之事,顧府從不插手,登得大位的那個人無論是誰,顧府也只是一個小小的生意人,老老實實本本份份的也就是了。”
其實蘇鳳錦是知道的,顧府與朝堂之間是分不開的,那一股子密切的聯繫一直在暗中牽扯着。
穿過了長廊便見大廳,顧語嫣正抱着懷中的孩子安安靜靜的等着他,那一刻一顆心忽的暖成了一片陽光。
蘇鳳錦笑迎迎的將人送走,轉身回了書房。
也不知戰青城同這顧東風是怎麼掐上的,如今兩人誰看誰都不順眼,說是幫着蘇鳳錦處理那些帳本,實質上兩個人卻還在暗中較量,只是一個打死不說,一個覺得說了有失男人的臉面,便兩個人都這麼撐着。
蘇鳳錦權當視而不見,眼看着這幾日那書案上的帳本一本一本的少下去,蘇鳳錦的心裡頭生出滿滿當當的滿足感。
月上三更天,鳥兒都已經休眠了,蘇鳳錦琢磨着這奮筆疾書的二人到底是睡還不睡。
見生冷着個臉打外頭進來:“少爺,魏府小姐過來了,說是來請魏府姑爺回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