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霄走進來看到地上的一攤血,雙瞳一怔,“這血是誰吐的,白玉堂是你的還是那小夥的?”
白玉堂看了眼他,沒說話,低頭含笑繼續搓着展昭的手。
看到白玉堂嘴上細微的血絲和他袖子上的血跡,杜霄雙肩慢慢鬆了下來,好在不是這小夥的,不過知道是白玉堂吐了血,心中又一陣子怨罵,那老傢伙教的什麼徒弟啊!走過去把畫影放在白玉堂的手邊,杜霄從懷中摸出一粒白色的藥丸,“這是定心丸,你不要再激動上火了!”
回頭再看着地上快要乾了的血跡,杜霄一陣皺眉,“你自己弄髒的,快從外面捧雪來把這屋子血弄乾淨了!”
“不要,我要看着貓兒。”白玉堂沒有擡頭,輕摸着展昭的臉淡淡的說了句。
杜霄一陣氣結,“不要影響我老人家的心情。你在這他也不會醒啊,別耽誤我救他,去做事!”
“您知道寒花在哪裡?能救貓兒!”白玉堂迅速擡頭,此刻一雙看着杜霄的眼睛說的上是泛着光了。
“你還和我囉嗦啊,他這毒拖了一段時間了,不是有寒花就可以解毒的!你再不讓開我就不救了啊。”杜霄就不明白了,他師父話那麼少,這徒弟怎麼就這麼囉嗦!
他可以救貓兒,救貓兒!白玉堂被嚇白,但還沒來得及恢復過來的臉上一陣激動的喜色閃過,而後顫着雙腿站起來讓開了座位,“先生您請,只要您可以幫貓兒把毒解了,要爺......要我做什麼都行!”
“要你命呢?”杜霄看他說話這樣子,臉上正經一問。心頭卻有股苦澀一擁而上,六年前,同樣是一個下雪之天,他帶着女兒和女婿來這裡找寒花解異寒散寒毒,無可奈何的命要如此,那時寒花才只剛開了一瓣,又如何救兩人?他們......連孩子都不要了,要共赴黃泉,讓他白髮人送黑髮人,上天送來了恩賜的雪,也同時送走了他親人的命!
“也可以!”只要貓兒沒事,他自己恨不得替貓兒承受這一切!不過要是自己不再了,不知道貓兒會不會也是他這般心情,可是他不願意貓兒也這樣,這樣肝腸寸斷的痛,他不想讓貓兒也嘗一遍!
回答的太快了,不知道是空話還是真有這個決心,杜霄面無表情的看了眼白玉堂的眼睛,然後走到一旁的木櫃前,邊打開櫃子邊說:“要你命也沒用,把地掃了,再去把後院的柴劈了,然後燒一鍋熱水。”
杜霄從櫃子中拿出一卷包好的布袋,回過頭來,屋子早已經沒了白玉堂的影子,“動作挺快的。”杜霄越過血跡在牀旁坐了下來,然後看着展昭,瞧這臉也太過蒼白了,要不是用什麼藥續着命,恐怕也是來不了這裡。
過了好一會兒,白玉堂提着半桶雪灑在地上,然後拿着拖布使勁拖。“先生,水正在燒,只不過用的是冰水,可能要費些時間。”誰讓這裡也只有冰水。
杜霄微擡頭,看白玉堂這拖地的動作一陣撇嘴,但也沒什麼意見,“對了,去把櫃子裡的一個黑色瓶子和白色瓶子拿來,在第二層。”
白玉堂利索地把掃把放在一邊,走過去拿藥。把兩個瓶子擺在牀邊,白玉堂問:“老先生,貓兒的毒到底......”
“我這還沒開始解毒呢,你就開始問啦!”杜霄有些不耐煩。
白玉堂動了動嘴,忍着沒再說話,這樣被別人吼,就算你是個老人,他白五爺也不會甘休忍受的,不過此時白玉堂已經沒有這麼多心力了,除了展昭,他現在眼裡再無其他可關心的了。
從黑色瓶子中倒出一粒紅色的藥丸,杜霄拿着靠近展昭的嘴邊,然後停住了手縮回來,“人都昏着,這藥怎麼喂啊?”真是糊塗了他。
“老先生,這藥吃了有什麼用?”白玉堂勉勉強強的拖完地後,把拖把滑至一邊問。
“補血。”杜霄橫着眉頭一看他,“你事情做完了沒?”
聽到補字,白玉堂從杜霄的手上迅速地拿過藥,然後走到桌子旁端了杯水,“老先生,您讓讓。”把藥放進嘴裡,含着水,白玉堂溫柔的擡起展昭的頭,然後低頭靠近,兩脣相對,白玉堂輕手拍着展昭的胸口,渡完了藥。
要說被嚇到那不至於,杜霄頂多是驚了一下,也是,如果只是普通的兄弟,那倒不會因爲對方而急得吐血吧,白玉堂大老遠的帶着這小夥子來這裡,倒也算是情深。
這種事情雖不合常卻也無錯,他還正欣賞有情有義之人,杜霄略有皺紋的眼角一笑,倒也不枉他決定要救下這個小夥子。
白玉堂把展昭的頭放下,擺理好展昭貼着臉頰的髮絲後才起身站在一旁。
白玉堂低頭微動着嘴,除了擔心展昭,他還有些不自在,因爲這是第一次在別人面前這樣親貓兒,而且這人還是位不認識的前輩。要是貓兒現在是醒着的,準會被臊成個大紅臉吧,然後也少不了睜大眼睛瞪自己。
“這小夥中的寒毒,是有人把西域奇寒散抹在暗器或兵刃上,他才中招的吧!”杜霄伸手卷起展昭右臂上的衣袖,摸着往上蔓延由粗變細的一條黑線。
“是。”白玉堂不忍心看展昭的手臂,一路前來西域,他每天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貓兒手上的黑線逐漸變長,即使知道毒越來越逼近他的心臟也無計可施!
杜霄點頭,打開卷起來的布袋,吩咐白玉堂道:“把桌子上的燈點燃端過來,再拿個杯子。”
白玉堂一一照做。
杜霄從布袋裡抽出一把小刀,放在火苗上反覆掠過幾次,再從寬袖中取出條絲巾放在一旁,接着拿過展昭擺在被子上的右手,輕按動着手腕,好像在找着某個地方。
白玉堂緊皺着眉頭看着展昭的臉,見杜霄拿着刀靠近展昭的手,心中一緊,“老先生,您是想做什麼?”
“放毒血。”杜霄隨便一答,然後頓了會兒,深吸了口氣擡頭看在一邊的白玉堂,“你......要麼別東問句西問句,要麼出去算了,別在這裡讓我分心!”
他怎麼可能肯出去,不是說怕這老人會對貓兒有什麼不利,而是他此刻狠不下心走,他要看着貓兒,一瞬間都不想錯過,更不想到門外去承受擔心的焦苦,雖然現在心裡也是一樣不好受!白玉堂閉嘴沒回杜霄的嘴,忍着不敢發出聲響,輕手輕角的走到與杜霄相對的牀的另一側,蹲下身子雙手探入被中抓住展昭的手臂。
杜霄擡眼一掃,見白玉堂低頭,滿臉盡是黯然的神色後,也就沒再說他什麼,心中人現在還不知生死如何,他擺在這副樣子也算是情有可原,不過他杜霄還真最討厭看別人露出這種神情!是對他的醫術信不過還是怎麼着?心中這些話也是一閃而過而已,杜霄微擡着展昭的腕子,右手提着小刀在腕子側邊極其小心的慢慢劃過。
白玉堂吊着的心緊縮,伸手輕撫着展昭冰涼的眉頭,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自己還是覺得這樣展昭手上的痛就能減少許多。
白皙的手腕內側,被劃破的口子處變的緋紅,接着馬上開始有血滲出。
杜霄拿着杯子,放在展昭的手腕下,接住流出來到血。
血還在繼續流出來,白玉堂在這邊的牀頭拉着展昭眉頭緊皺,感覺自己的手腕也開始有刺痛,“好了吧!還要放多少血?”貓兒臉上已經這麼白了,再放這麼多血怎麼受得了!
感覺到手腕處的流出來血開始變少,再看小杯中的血已經過半,杜霄瞥了眼白玉堂,喊:“過來。”
杜霄把展昭的小手臂豎起,以防止血繼續滲出來,“把白瓶子裡的藥粉倒在他的傷口上。”
白玉堂拿過放在牀邊的白色瓷瓶,扒開塞口,把展昭的手臂拿過來,微斜着瓶身倒出些白色粉末灑在展昭傷口上。
杜霄拿着擺在被子上的絲巾,“好了,不要倒這麼多止血藥粉。”
嘴上應着“喔。";但是一聽到是止血藥,白玉堂控制着手一用力,然後灑了不少藥粉出來。
“嘖!”要說不心疼那是不可能,這止血藥粉外面可買不着,要得到這麼些也是他在瘴林裡好不容易纔找着些藥材煉出來的,也不是他小氣,倒多倒少,這藥效也不會強啊!用絲巾把這小夥的傷口包紮好,杜霄搶過白玉堂手上的瓶子,接着塞好,這小子怎麼和他師傅一個樣,感情不是自己的東西用着不心疼啊!
白玉堂輕把展昭的手移進被中蓋住,然後攏着他肩膀處的被口掖好,這才反過身來。
杜霄正把東西都清理好放進櫃中,然後就聽白玉堂在後面問起,“老先生,只是放血就可以了麼?“
就衝這老先生吼他的樣子,白玉堂真有些不敢開口詢問貓兒的情況如何,可是這心裡憋着的滋味着實不好受,何況這麼擔心展昭,他也想知道這毒到底如何才解的了,聽面前這老先生之前說的話,不似師傅口中有寒花就可以解開的。
“反正是暫時死不了。”杜霄回過身來,手上端着半杯的毒血,眼眸輕擡,看着白玉堂說。
杜霄說的很隨便,但這卻讓五爺那可還沒落定的心再次高懸了起來,“暫時?老先生,您忙活了這麼久,還讓貓兒流了這麼多血,怎麼......”
“你這是怎麼說話的!放出一些毒血,只是爲了讓毒在體內朝心蔓延的速度減慢!”杜霄也沒什麼好氣,這割腕放血可是極其危險,刀下錯一寸,一旦血止不住,那就相當於要了這個人的命!若不是看在那老不死的份上,他也不必接下這茬,直接把人趕出去就是,“他要是還撐得住,你在找別的人救也行。”
白玉堂低頭好一陣的沉默,杜霄看他沒什麼話想要說,動着腳步準備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