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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染干率領貴族們返回突厥牙帳,達頭已死,西突厥必然大亂,他急於率兵來接受都藍舊部,已經急不可耐了。
隋軍完成了護送任務,他們也將返回大利城,在茫茫的草原上,阿思朵送了一程又一程,一直送出百里外,姐姐阿努麗追上她,她才依依不捨和楊元慶告別。
遠方的草丘上,姐妹二人騎在馬上,遙遙望着遠去的隋軍,阿思朵眼睛有些紅了,她哽咽着聲音問:“阿努麗,我還能再見到他嗎?”
阿努麗心中嘆息,楊元慶是漢人大族,她們是草原可汗之女,他們相隔的並不僅僅是山水間的距離,他們想走在一起,無疑是千難萬難。
她柔聲對妹妹道:“你只是剛剛長成的小天鵝,是父汗最心愛的明珠,父汗不會讓你過早嫁人,你向騰格里祈禱,相信你們會有重逢的一天。”
阿努麗拉着妹妹戰馬的繮繩,笑道:“走吧!父汗已經出發了,再不走,就會趕不上他們。”
阿思朵一步一回頭,慢慢消失在草原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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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元慶停住戰馬,回頭凝望着阿思朵漸漸遠去,儘管阿思朵柔情似水,卻難以將他流淌着鐵血的心留在草原,他的心絕不會被任何女人拴住,此時,他已經把阿思朵暫時放開了,如果有緣,上天會自然安排他們重逢。
“將軍,你將來會娶她嗎?”尉遲綰慢慢策馬到他身旁,一雙清澈的目光注視着他,她眼中充滿了擔憂。
楊元慶仰頭望着天上盤旋的蒼鷹,淡淡笑道:“大丈夫當心胸如蒼鷹,翱翔於天地之間,容納世間萬物,一個女人,只要我喜歡,我就會娶她,無論她是漢人,還是突厥人。”
說完,他狠狠抽一鞭戰馬,向前方奔去,他望着蒼茫的草原,心胸忽然變得無限寬廣,高聲笑道:“尉遲、胖魚、老康,和我一起回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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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元慶在邊塞已經整整五年,隨着他年齡漸長,他也開始思念家鄉了,尤其嬸孃和妞妞在四年前給他寫過一封信後,便再也沒有了消息,讓他心中始終放不下。
楊元慶已經是偏將,他想換地方必須由兵部來進行調動,否則只能以請假方式回家,他向魚俱羅請了兩個月的假,讓楊思恩替他鎮守大利城,他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京。
這幾天,適逢大隋與草原的春季馬市開市,大利城內的街道上已是人流如織,隋王朝在豐州開設了馬市,和突厥及鐵勒各部進行邊境貿易,在大利城沒有修建之前,馬市貿易一般是在五原縣進行,但自從大利城修建後,官方的交易依然在五原縣,而民間的交易已經漸漸北移到了大利城,而且也不再像官方那樣一年兩次,這裡一年四季都有交易。
商業的興盛也使大利城出現了好幾家酒肆和客棧,也有了不少固定的商鋪,甚至還出現了兩家中低檔次的妓院,這也是楊元慶想把大利城升格爲縣城的原因,升格爲縣城,城池就可以擴大,會有更多居民涌入,使大利城更加繁榮。
楊元慶漫步在大利城的主街大興街上,大利城其實就是兩條主要的大街,呈十字型架構,東西走向的大街叫大利街,南北走向的大街叫大興街,幾乎所有的店鋪都開在這兩條大街上。
楊元慶想給嬸孃和妞妞買一點邊境特產,想了很久,他決定還是給她們買一些上好皮毛帶回去。
突厥和鐵勒輸往中原的產品主要是馬匹、牛羊、皮毛以及藥材,而隋朝輸來的產品則是糧食、絲綢、瓷器、布匹和手工日用品,茶葉也有,但這個時候,草原人還沒有開始大量飲茶,只有一些靠近隋境的草原人發現飲茶對他們的重要。
大興街上喧譁聲、叫賣聲,熱鬧異常,一羣羣牲畜從街上走過,空氣中瀰漫着牲畜的酸臭,但每一個人都興致勃勃,絲毫沒有受到影響,中原商人、突厥人、各族鐵勒人,甚至還出現了粟特人的身影,他們是天生商人,哪裡有商機,哪裡就有他們。
楊元慶的賞賜加上軍餉,也積攢下頗多,足有兩千吊錢,他將這些錢從粟特人手中兌換成兩百枚東羅馬金幣,便於攜帶。
手中還有幾十吊零錢,他便給嬸孃買了一張雪狐皮,這是住在極北之地的黠戛斯人獵到的北極雪狐,輕鬆細軟,非常舒適,他又給妞妞買一雙鹿皮靴,以及一隻放在馬上的鹿皮馬袋,另外在前兩年他便給嬸孃準備了一對紅寶石手鐲,給妞妞一把用迦沙鐵打製的長劍,迦沙鐵也就是隕鐵,主要出產的黠戛斯人所在的米努申盆地,‘每雨,俗必得鐵,號迦沙,爲兵絕犀利’。
楊元慶買完東西正要回去,忽然聽見了胖魚的聲音,“老康,你買這麼多茶葉做什麼?”
楊元慶一回頭,只見康巴斯和胖魚就在他身後不遠處,康巴斯在東張西望找人,而胖魚卻一臉埋怨。
“你們兩個!”
楊元慶笑着喊他們一聲,“在做什麼呢?”
這一次回京,楊元慶把胖魚和康巴斯也一同帶上,尉遲要回家探父,也先跟他一起回京,而楊思恩、劉簡和馬紹三人則留守大利城。
康巴斯手中有五十兩黃金的本錢,就是他上次賣掉的那對瓷瓶,他又說服了胖魚和尉遲,讓他們把錢投給他,一起做生意,胖魚攢下六百多吊錢,而尉遲也有三百多吊,今天尉遲身體有點不好,便由胖魚和康巴斯採購貨物。
他兩人看見楊元慶,嚇了一跳,一起上前見禮,“將軍,你怎麼在這裡?”
“我給家人買一點東西,你們呢?”
胖魚一指康巴斯,滿臉怨氣道:“我和尉遲把錢投給他,讓他賺錢,他把錢全部買成了茶葉,這突厥人不喝茶,我就不懂,他買茶葉賣給誰?”
楊元慶拍怕他肩膀笑道:“你別小瞧了老康,他四百吊錢收來的瓷瓶竟然賣出五十兩黃金,他做生意的頭腦不是你能比的,你聽他的不會有錯。”
康巴斯有些得意洋洋道:“還是將軍明白,將軍,我五十兩黃金加上他們的一千吊錢,一共買了一百二十擔茶葉,你覺得貴嗎?”
楊元慶迅速算了一下,折算下來大概五十錢一斤,在京城,普通茶葉雖然只要三十錢一斤,可這裡是大利城,這個價格可以說相當便宜,他有些驚訝問:“你在哪裡買的?真有這麼便宜嗎?”
康巴斯笑道:“我從一個洛陽客商手中買下,他第一次來馬市,不懂行,竟然帶茶葉來賣,結果賣不掉,我便用五十吊一擔的價格,把他的一百二十擔茶葉全部買下,他其實也不虧,只是少賺一點,剩下的利潤我來賺。”
這時,胖魚在一旁惡聲惡氣道:“你想怎麼賺?”
康巴斯摟着他肥厚的肩膀笑道:“老魚,你不用擔心,突厥人不喝茶,並不代表別的草原人不喝茶,契丹人不是一樣喝茶嗎?”
“可是.....契丹那麼遠?”
“別急,有人會替我們送去。”
康巴斯忽然眼睛一亮,向遠處揮手大喊:“安達!安達,我在這裡。”
他用的是粟特語,楊元慶跟他學過,聽得懂八成,他一回頭,只見幾十步外,出現幾名牽着一隊駱駝的粟特人,外貌和康巴斯長得頗像。
粟特人是前年開始出現在大利城,康巴斯便託這些故鄉同胞將他的積蓄送給家鄉的老婆和女兒,同時他利用手中職權給粟特商人提供便利,和這些粟特商人建立了深厚的交情。
康巴斯和幾個粟特商人緊緊擁抱,大聲說笑着,胖魚低聲道:“將軍,老康平時沉默寡言,三腳踢不出個屁來,怎麼現在變得這樣油滑?”
楊元慶微微一笑,“假如你單身在撒馬爾罕從軍,遇到了漢人,你也會這樣。”
康巴斯將幾名粟特人拉上前,向他們介紹楊元慶,三名粟特人聽說是大利城主將,一起躬身施禮,楊元慶用粟特語笑着問他們,“幾位是粟特哪國人?”
三人聽隋軍主將居然會說粟特語,都大爲驚訝,爲首粟特商人道:“回稟將軍,我們是安國人,從布哈拉來。”
康巴斯在一旁笑着補充道:“他們已經在大利城呆了五天,明天要出發去契丹,我的茶葉就是賣給他們,我昨天就和他們談好了。”
楊元慶不由暗暗驚歎康巴斯會做生意,居然坐地買賣賺錢,胖魚大喜,連忙把康巴斯拉到一邊,低聲問:“你賣多少錢?”
康巴斯狡黠一笑,“翻一倍。”
胖魚笑得嘴都合不攏了,一轉眼,他的六百吊錢就變成一千二百吊錢,這個老康,真是行啊!
他又急問:“那我們買點什麼回去?”
康巴斯胸有成竹地拍拍胸脯,“我問過長孫將軍了,京城內就數上好戰馬最賺錢,一匹好馬從草原販到京城,至少有三倍的利,我算過,我們可以買兩百匹上等戰馬回京城,跟着長孫將軍走,還不用交稅,咱們這一次要大大地賺一筆。”
“三倍!”
胖魚有些暈了,他的眼前飄過無數吊錢,難道他的一千二百吊錢又要變成三千六百吊錢不成,那樣的話,他可以娶一個如花似玉的娘子了。
“可是上好的戰馬突厥人一般不肯賣。”胖魚忽然想起這個要命的問題。
康巴斯卻狡黠一笑,目光瞟向楊元慶,胖魚恍然大悟,還是老康高明,以他們將軍的面子,哪個突厥人敢不賣馬給他們?
胖魚嚷了起來,“將軍,我們求你一件事,這件事關係到老康能不能見到他娘子,關係到老魚能不能生兒育女,關係到尉遲能不能見到他父母,總之,你一定要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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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完,請看卷三一入京城深似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