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少卿不必如此,快快請起!”
楊元慶連忙扶起了薛收,安撫他道:“你能幡然醒悟,足見你的誠意,我楊元慶也有足夠的心胸原諒你的過失,以前的事情我既往不咎,只希望將來你不要讓我失望。”
薛收心中又是感激,又是羞愧,嘆口氣道:“請殿下放心,下官不會再讓殿下失望。”
他又從懷中取出一面銀牌,放在楊元慶面前,“這是殿下當年給家父之物,說如果有一天家父遇到危險,可以持此銀牌去豐州,家父雖然後來還是不幸死在楊廣之手,但他對殿下一直很感激。”
從薛收手中接過銀牌,這確實是當年自己送給薛道衡之物,這面銀牌使楊元慶陷入到對往昔的回憶之中。
那時大概是大業四年,爲了對付關隴貴族中的骨幹人物張瑾,他奉旨遠赴江都從張瑾兒子身上下手。
就是在那時,他認識了薛道衡,一個學問卓然,卻把事情處理得一團糟的天下大儒......
那時的他對未來充滿了信心,認定自己會被任命去豐州,不料後來他也有了很多波折,人在年輕時,總是把一切想得太美好。
楊元慶閉上雙目,雙手合攏在胸前,仰頭直面屋頂,久久沉思不語,薛收不敢打擾楊元慶沉思,該說的他已經說了,楊元慶卻似乎不是很急。
這時,楊元慶慢慢睜開眼睛,見薛收一臉擔憂地望着自己,不由歉然笑了笑,“我有些走神了。”
薛收連忙道:“殿下,事實上,包括柳玄茂他們在內。大家都不知道王緒已經投降了唐朝,只以爲是他在發泄心中不滿,我想如果大家知道這件事,不會有人再幫他。”
楊元慶目光一挑,銳利地注視着他,“你的意思是說,如果今天你沒有碰到唐朝使者,你也不會來我這裡。是這樣嗎?”
楊元慶直率讓薛收一陣窘然。他不知該怎麼回答,楊慶卻微微一笑:“你不用再難爲情,我剛纔已經說了,過去的就讓他過去,我們只說以後。”
薛收咬了一下嘴脣道:“下官並不是想爲柳玄茂他們求情,他們並不看好唐朝。不會背叛隋朝,只是因爲王緒的人情,才幫他忙。如果殿下肯給他們一次機會,他們一定會幡然醒悟,效忠於殿下!”
楊元慶搖了搖頭。“我已經給你們兩天的時間,但只有你一人前來,其他人都沒有來我這裡懺悔,我可以給他們一次機會,但不是現在。讓他們在大獄裡懺悔吧……半個時辰後,太原各處城門轟然關閉,不再準人員進出,五千內衛士兵再次出動,一隊隊全副武裝的士兵在大街上奔跑,他們盔甲閃亮,刀鋒森然,殺氣騰騰。
大街上行人嚇得紛紛躲閃,驚恐地望着內衛軍的行動,但很快有佈告貼出,內衛軍在繼續追查私釀酒案,此案涉及到十幾戶大臣,趙郡太守王緒、博陵郡司馬王肅、大理寺卿柳玄茂、京兆少尹薛明義等等。
五千內衛士兵分數路,將王緒府邸以及柳玄茂、薛明義等王黨成員的府邸團團包圍。
王府前,數百內衛士兵這一次不再以禮相待,他們撞開了王府大門,向內宅衝去,一名管家拼命飛奔,向後宅跑去。
內書房裡,王緒正在和溫大雅繼續商量下一次行動的具體細節,就這時,只聽腳步聲飛奔而至,房門敲得震天響。
“老爺,不好了,軍隊衝進府了。”
王緒大吃一驚,上前兩步拉開門,只見管家滿臉驚惶地站在外面,王緒厲聲喝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老爺,數百士兵殺進來了,說是要抓禁酒案主犯和唐朝奸細!”管家說着,緊張地瞥了一眼坐在屋內的溫大雅。
王緒的臉色變了,禁酒案主犯要麼是王玄治,要麼就是自己,但唐朝奸細.....是誰泄露了機密?
他心慌意亂,連忙對溫大雅道:“溫先生或者進地下室先躲一躲!”
溫大雅卻搖了搖頭,“他們既然知道我在這裡,躲也沒有,還不如從容面對,而且我兄弟溫彥博是涿郡刺史,憑這一點楊元慶也不會殺我。”
這時,奔亂的腳步聲傳來,近百名隋軍內衛士兵出現了,他們也發現了王緒,一起衝了上來,將王緒和溫大雅團團包圍。
一名校尉上前道:“奉命抓捕禁酒案主犯王緒,同時抓捕唐朝奸細,想體面一點,請跟我們走!”
王緒和溫大雅對望一眼,皆暗暗嘆了口氣,他們棋輸一着,楊元慶竟是用禁酒案來對付他們。
兩人只得在士兵們長刀的監視下向府外走去,走出府門,兩名士兵給他們眼睛蒙上黑布,推上了一輛馬車,馬車在數百騎兵的嚴密護衛下,離開了王府。
與此同時,柳玄茂、薛明義等人也被抓捕,押去了內衛軍大牢。
太原城內抓捕官員之事,像長了翅膀一般,片刻間便傳遍了太原全城,引起滿城轟動。
所謂外行看熱鬧,禁酒案的發酵,讓太原民衆興奮異常,家家都在討論此事,有官員被抓是最讓民衆津津樂道之事,他們都在期盼着這件禁酒大案最後的定罪殺人。
但內行卻是看門道,被抓的人全部是王緒黨羽,這顯然是借禁酒案之題發揮,禁酒案不過是光面堂皇的藉口,實際是楊元慶在清洗王黨。
但爲什麼清洗王黨,卻有兩種說法,一種說法是這次清洗本身就在楊元慶的計劃之中,上一次僅僅只是罷黜貶值,不夠狠,只是第一步而已,而事隔幾個月,正好利用禁酒案繼續第二步清洗,將王黨一網打盡。
而另一種說法卻是王緒勾結唐朝,破壞中原戰役,現在已案發,所以被全部清洗,這種說法有依據,唐朝大臣溫大雅在王府中被抓。
但不管是哪一種說法,楊元慶都不用解釋了,他已經離開了太原,向延安郡方向進發。
太原城外,五百精銳騎兵護衛楊元慶的馬車,沿着官道向西疾駛,這時,一名親兵飛奔至馬上前,拱身道:“請總管吩咐!”
楊元慶拉開車窗,將一張紙條遞給了他,“速發鷹信給徐世績!”
“遵命!”
親兵接過紙條,轉身向太原城疾奔而去。
楊元慶關上了車窗,王緒等人等他回來再處理,現在他需要趕去關內道,不知他此行能否有收穫……鷹飛一日千里,兩天後,一隻信鷹飛至潁川縣,在縣城上空盤旋兩圈,緩緩落在鷹塔上,已經很久沒有鷹信過來,一名鷹奴早看見了飛鷹,立刻飛奔上塔,從鷹腿上取下一隻紅色信筒。
鷹奴吃了一驚,這竟然是楚王殿下發給徐將軍的鷹信,他不敢怠慢,飛奔下塔,向軍衙跑去。
徐世績被封爲滎潁總管,統領數萬大軍鎮守中原,此時中原戰局已經平息,西面唐軍高築牆,嚴防守,採取了守勢。
王世充則開始軍屯養兵,他手上只剩下兩萬軍,所轄地域不過是河南和弘農兩,民心厭戰,很難招募到士兵,王世充只能先安撫民心,然後再想辦法招兵。
而東方依然在內戰對峙之中,竇建德軍隊在滅掉了宋金剛部後,開始向南推進,要收編劉黑闥軍,但駐守琅琊郡的劉黑闥不肯被收編,開始調兵遣將和竇建德軍對陣,青州的戰爭依然在繼續。
而徐世績的目光卻對準了李密的樑郡,李密在遷都江都城後,已經漸漸從樑郡撤軍,他撤軍很規律,逐步撤離,看得出李密確實是準備放棄樑郡。
正是因爲看出了李密的計劃,徐世績便沒有急於出兵樑郡,而是耐心地等待李密完全撤軍。
大帳內,徐世績正在沙盤前考慮行動方案,他今天一早剛剛得到消息,最後一支魏軍撤離了陳留縣,陳留縣已無兵駐守,那麼隋軍就要及時填補這個空白。
徐世績正和另一名大將牛進達商議着進軍人數,忽然,帳外有士兵稟報:“啓稟將軍,太原有緊急情報,是總管手令!”
徐世績一怔,連忙令道:“把手令呈上來!”
一名士兵進帳,單膝跪下,將一隻紅色信筒呈上,是封十萬火急的情報,徐世績迅速從信筒裡取出了楊元慶手令,他匆匆看了一遍,回頭對一臉好奇的牛進達苦笑道:“總管命我們立刻出兵,攻佔南陽郡!”
牛進達愣了一下,“南陽郡和淅陽郡不是緩衝地帶,隋唐雙方都不可駐兵嗎?這還是總管本人的意思,怎麼改變計劃了?”
徐世績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原因,但總管既然有令,我們忠實執行就知道了,陳留那邊先出一千兵,控制住城池。”
徐世績又仔細看了一眼沙盤,南陽郡在南,淅陽郡在北,實際上只要佔領南陽郡,淅陽郡便唾手可得。
“實際上我們只需出兵一萬,佔領南陽郡即可,淅陽郡可暫時不用管。”
牛進達慷慨抱拳道:“就讓卑職率一萬軍前去奪取南陽郡,三天後能有捷報傳來。”
徐世績沉思片刻,終於點了點頭,“好吧!這次奪取南陽郡就交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