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嶺竟然被打死了,楊玄感一陣錯愕,心中也涌起一種悔意,他只想教訓一下楊家子弟,卻沒想到竟然把人打死了,這下,他怎麼向兄弟玄敬交代?
“不好辦了!”
楊玄感心中嘆息,只能在別的方面安撫兄弟,錢財、女人、美宅或者土地,他想要什麼只能給他什麼了,他若想要宮妃,也只有給他兩個。
這時,張濟上前勸道:“楚公,人死也沒有辦法,楚公索性宣佈楊嶺罪責,讓所有人知道楊嶺是罪有應得,這樣既可顯出楚公不徇私情,也可以嚴肅法紀,增加楚公的威望,對楚公百利無一害。”
楊玄感長嘆一聲道:“是我楊玄感無德無能,焉能靠犧牲族人來樹權威,人既然已被我失手打死,至少該給他留個身後之名。”
他回頭對左右令道:“傳我命令,加封楊嶺爲魏國公、大都督,以王侯之禮葬之!”
張濟愣住了,半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見楊玄感要走,驀地想起一事,慌忙上前道:“楚公,楊嶺既死,楊玄敬可封爲高官,加封王爵,執掌朝政都可以,但就是不可讓其再掌軍,否則會有後患。”
楊玄感明白張濟的意思,確實是不宜讓楊玄敬再掌軍權,只是這涉及到家族利益的再分配,楊玄感一時有些猶豫,半晌,道:“好吧!我考慮一下。”
“楚公,不是考慮一下,而是儘快實施,越快越好,不能拖延!”
“我知道了!”遠處傳來楊玄感無精打采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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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思禮剛回到自己住處,便有一名手下告訴他,“潘校尉來了,在客房等候!”
謝思禮心念一轉,一定是豐州有消息來了,他知道突厥在大舉進攻豐州,消息斷絕已快兩個月,令他揪心不已,謝思禮快步走進客堂,一名長着絡腮大鬍子的年輕男子站起身向他拱手笑道:“等待先生多時了。”
這名大鬍子男人便是手下人所說的潘校尉,全名叫潘文典,曾出任過楊元慶的親兵校尉,現任長安情報機構的首領,對外公開身份是利人市一家騾馬店的東主。
“豐州戰況如何?”一進門謝思禮便急不可耐地問道。
潘文典笑着點點頭,“剛剛得到最新消息,豐州軍大敗突厥,殺敵二十萬,突厥軍已倉惶北退。”
謝思禮慢慢坐下,心中的激動溢於言表,他拍拍額頭嘆道:“這真是上蒼眷顧豐州,有如此主帥,何愁不得天下?”
潘文典取出一份短信,遞給謝思禮,“這是總管給你的命令,你看看吧!”
謝思禮接過短信,先問道:“總管已經李淵起兵之事了嗎?”
“應該是知道了,所以纔會有回信。”
謝思禮打開信看了一遍,眉頭微微一皺,潘文典咬了一下嘴脣,還是忍不住問道:“總管說什麼?”
謝思禮嘆口氣道:“總管說,如果能助楊玄感擊敗李淵最好,如果實在擋不住李淵入關中,那至少要把代王救回豐州,不能讓代王落到李淵手中。”
潘文典默默點頭,他又問:“先生認爲楊玄感能擋住李淵嗎?”
謝思禮冷笑一聲,“楊玄感用什麼擋住李淵,他的家族嗎?”
潘文典嘆息一聲,“只可惜豐州要抵禦突厥入侵,否則我們也可以先奪關中,機會失去了。”
謝思禮笑了笑道:“得到未必是好事,失去也未必是壞事,既然上蒼眷顧總管,讓他擊敗三十萬突厥大軍,那麼上蒼就一定會交給他光復天下的重任,我們要對總管有信心。”
“先生說得對,是我目光短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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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鄠縣,這裡是終南山北麓的一座小縣,全縣南高北低,澇水、灃水貫穿全縣,向北流入渭河。
在鄠縣西南首陽山腳下有一座莊園,名叫西鳳莊園,佔地兩萬畝,包括了大半座首陽山和五千畝良田,四周有高牆包圍,還有巡哨莊丁,不準任何靠近。
這座西鳳山莊是獨孤家族的產業,但也只是獨孤家族衆多莊園中的一座,就在這座佔地兩萬畝的莊園內卻隱藏着一支萬人的秘密軍隊,這支軍隊是由獨孤家族十座莊園的家奴莊丁彙集而成,一共是一萬兩千餘人,而掌管這支軍隊的主將卻不是獨孤族人,而是李淵之女李秀寧。
李秀寧是李淵第三女,今年二十一歲,長得談不上美貌,濃眉大眼,有幾分男人相,但人很賢惠,六年前嫁給柴紹爲妻,夫妻感情深厚,育有二子,柴哲威和柴令武,李淵起兵後,便封她爲平陽郡主。
李秀寧雖是女子,但弓馬嫺熟,頗有決斷之力,李淵在起兵前夕命人將柴紹召回太原,李秀寧便留在關中負責聯繫關隴世家,她當機立斷,派人去京城把母親、大嫂和族人都接到莊園,又派人去長安和洛陽,把所有跟隨父親起兵大將的家眷也一併接到莊園,一一妥善安置,無一遺漏。
她的果斷作風和出色的組織能力令獨孤震頗爲讚賞,便命令族人將關中的獨孤家丁全部交給她統帥,李秀寧不辭辛勞,訓練這支軍隊,使這支軍隊漸漸地具有了戰鬥力。
這天傍晚,訓練一天的李秀寧回到莊園住處,剛到門口,一名丫鬟道:“主母,二老爺來了!”
李秀寧走進客堂,只見二叔李神通正揹着手來回踱步,李神通也和李秀寧一樣留在西鳳山莊訓練士兵,他負責後勤以及對外聯絡,這次他出門十天,剛剛回來。
“二叔,有消息嗎?”李秀寧笑問道。
“有好消息!”
李神通轉過身笑眯眯道:“兩個好消息,一個是我們的軍隊已經到河東,正在圍攻河東城,另一個好消息是李仲文、何潘仁、向善志等叛賊都願意歸附唐公,助唐公取關中。”
李秀寧大喜過望,她尤其關心第二條好消息,這三支叛軍聚集在渭河南岸的周至縣和始平縣一帶,離他們很近,她一直就想把這三支叛軍收爲自己部下,李秀寧連忙問道:“李仲文等人聯合起來有多少軍隊?”
“有七萬人,不過大多是烏合之衆,我看過,裝備簡陋,也沒有什麼訓練,就是靠兵多嚇唬人。”
李神通雖然說服了這些亂賊,但對他們並沒有抱多大信心,但李秀寧卻不這樣想,她可以率領八萬人助父親一臂之力,早平關中。
“二叔,能不能請他們來山莊,我想和他們具體談一談雙方聯合之事。”
“好吧!我去找他們,最快兩天後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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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淵的大軍攻下河東城,卻沒有急於過河,而是率領十幾萬軍隊調頭向東而去,並廣爲宣傳,大軍去攻打洛陽。
但李世民卻不在大軍之中,就在李淵攻下河東城時,他則率領一萬精兵從龍門渡口過了黃河,進入關中馮翊郡,他命柴紹率領一萬大軍沿岸緩行,他自己則扮作商人,帶着尉遲恭及三百名親衛,向蒲津關方向而去。
船艙內,尉遲恭憂心忡忡問:“公子,這樣冒險行嗎?”
李世民身着白色錦袍,頭戴公子金冠,手執一把羽扇,相貌英俊,風流倜儻,他微微搖扇笑道:“君子有所爲,有所不爲,何時可爲,何時不可爲,要因人而異,我之所以敢這樣做,是我很透徹地瞭解了楊玄敬此人,他是楊慎長子,曾經官拜儀同,卻沒有任何建樹,在楊府庸庸碌碌度過大半輩子,但此人卻擁有十八房妻妾,可見其好色,而且他喜歡蓄積銅錢,總用等銅錢快爛掉才命家人拿去買物品,所以有個外號叫‘楊爛錢’,足見其貪財吝嗇,大業八年楊玄感出任東平郡太守,在梁山養兵,就是這個楊玄敬負責,結果張須陀跨境剿匪,他卻嚇得丟下軍隊獨自逃命,使他的軍隊被張須陀不費吹灰之力全殲,足見其膽小無能,如此好色、貪財、膽小無能之人,我有何懼他?”
尉遲恭見李世民將楊玄敬研究得如此透徹,心中對他十分佩服,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這話用在公子身上簡直太正確了,他又奇怪地問:“既然楊玄敬如此無能,楊玄感爲何還要用他鎮守東線,把這麼重要的位置交給他,難道楊玄感手下真的無人可用了嗎?”
“非也!”
李世民搖搖頭笑道:“楊玄感之所以重用楊玄敬,是和楊玄敬的家族地位有關,楊玄敬是楊慎之子,而楊慎在家族分裂危機中,支持楊玄感穩住了家主之位,出於感激,楊玄感把楊家財權交給了楊慎,後來楊慎病重,這個財權又轉給了兒子楊玄敬,正是因爲這樣,楊玄敬成爲了楊氏家族的第二號人物,在家族中影響力極大,楊玄感不得不重用他,如果論才能,楊玄獎、楊巍以及謝映登都是不錯的大將,能帶兵打仗,都比楊玄敬強得多,不過楊玄感確實不該讓他做潼關大帥,可以讓他做相國,可以掌財權、吏權,就是不能掌兵權。”
說到這裡,李世民嘆了口氣,這卻是爲楊玄感而嘆,他怎麼也想不通,楊玄感怎麼會有楊元慶這樣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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