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雪地裡,馬兒嚼咀着幾根枯草,大概是實在感到不滋味。它拿鼻子往雪地裡拱了一會,突然發現新大陸般,張嘴就往那下頭刨,最後咬住一塊東西往外拖。
開始是小小的一塊,漸漸地變成大大的一塊,最後一個雪人被拖了出來。
馬兒再嗅嗅這東西,雖然感覺氣味有點奇怪,但也決定將就着先填飽肚子,便豪邁地張嘴啃下去……從頭開始。
“嗚哇!”東西慘叫一聲,猛地跳起來:“我X的,哪個大嘴巴親老子!”
林悅睜眼一看,除了加長版的馬臉,周圍就是一片死寂,大概連幽靈鬼怪也不會有。他努力想了想,終於記得起來了。他原是在忘川河畔搓麻將,因爲贏得太過過,被踹下來了。
“也太小氣了吧,他們是主要幹部耶,連這點氣度也沒有。”
可是現在埋怨也沒用,這裡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不想辦法不行,準會被凍死。大概死回去,又會被踹下來吧?林悅自認不是被虐狂,不幹這蠢事。
他突然發現不妥當,先不說他是鬼,應該感不會冷,再來是這身衣服,怎麼看都不是他原先穿着的。
仔細瞄瞄,這套衣服幾乎是炫目的銀色系,在雪地裡也似乎比白雪更容易引起雪盲,衣衫領口邊沿處都飾有誇張的絨毛,銀色腰帶上扣着一隻白玉墜子,腳踩銀靴,手戴銀手套。就這麼看,已經知道這件衣服不只外形炫,價值肯定更炫。
感覺手指有點硌,扒下兩隻銀色手套,赫然見到十隻手指上戴了八隻寶石戒指,璀璨奪目。餘下兩隻拇指戴着玉扳指,這雙手只有一個詞能形容:暴發戶!
林悅不敢置信地摸摸腦袋,果然摸到一大把頭髮,還有不輕的發冠,一刻間他愣住。
他知道這叫COSPLAY,幾年前交上的女朋友就好這口,而且興趣有點詭異,是個擬人控。喜歡的有國擬人,獸擬人,物擬人,別說幾隻青蛙被擬人,海蒂貓被擬人,連M記的杯子和吸管她都能夠擬人。
林悅知道這明顯是在COS一隻銀元寶的擬人化,地府也有人控這個嗎?現實中肯定沒有人這麼穿,不然出門拐個彎都可能被搶劫五十遍。
他剛剛被踹下來,又換了身衣服,實在不得不搜搜身上有什麼裝備。探懷裡一摸,摸出一柄扇子。造型雅緻,似乎是象牙的扇骨,扇面是白綢的,上頭寥寥幾筆畫的算是花吧,題詩:‘牆角樹枝梅,凌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爲有暗香來。’
挺高雅的,只不過配了這身衣服,就是裝13。
“幹,大雪天的還弄柄扇子,有病啊。”
再摸,摸出一方白玉牌子,上頭雕的三個字,意境好——錢無盡。
真是招財,就是俗了點。
再摸,就沒有了。
林悅不覺暗咒,肚子餓了,摸遍全身卻連饅頭也沒有一個,真是折騰人。
現在說什麼也沒用,先找到人煙再說。現在有兩個選擇:a,朝一個方向走到撞牆爲止;b,騎馬朝一個方向走到撞牆爲止。
二者選一,當然是選第二。
林悅牽過馬,帥氣地滾鞍上馬,接着從另一側滾了下去。爬起來,再上,抱着馬脖子掙扎了一下,又滾下來。連續滾了幾回,他終於理解騎馬不是爬上去就可以,還要講究學問的。跌得灰頭土臉,林悅只好放棄,踩着雪向前走。走了幾步又回頭牽上馬。
“馬兒呀馬兒,放心跟着我吧,實在不行了我就宰了你吃。”
白馬打了個響鼻,揚揚鐵蹄。
後備儲糧帶上,林悅開始痛苦的雪地求生。
一步一個腳印走下去,堅持了好長一段時間,前面突然跳出幾個彪形大漢,人人手持大刀,臉容凶神惡煞。
林悅頓時熱淚盈眶……原來這麼冷,還是有不少SB在這裡玩COSPLAY的。
他連忙對幾個大漢又是搖手,又是呼叫的,生怕他們沒有注意到自己。
“哎,哥兒們,身上有餅乾饅頭嗎?我都快餓死了,借我吃,以後還你們。”
幾名大漢面面相覷,疑惑不解。
林悅一瞧那臉色,就知道壞了,這幾個人肯定是吝嗇鬼,連那點東西都不願意給。他掏出扇子遞過去:“吶,不騙你們,扇子造得挺好的,先給你們押着,給我吃點東西就好,回頭還給你們就是。”
大漢甲臉上蜈蚣狀疤痕扭了扭,低聲問旁邊大漢乙:“喂,他是不是瘋了?我們有沒有認錯人?”
大漢乙撇撇脣,脣角一坨肉瘤抖了抖,嗤笑道:“聽他胡扯,他這個模樣像瘋子,像小人物嗎?他是鬼手沒錯。”
大漢丙舉刀高吼:“鬼手,你喪盡天良,弒殺親兄一家大小三口人命,今天我們江中五叟就要行俠仗義,爲武林除掉你這惡徒!!”
話落,甲乙丙丁戊五名大漢一涌而上,明晃晃的刀朝林悅砍來。
林悅一看情況不妙,那刀看起來只真不假,加備儲糧也顧不上了,他轉身就逃。
後面明晃晃的刀在砍,林悅拼盡全力跑。他對別的沒信心,跑步這方面,即使是在雪地裡,他林悅也不輸人,當年就這雙腿跑得飛快,可是省內聞名的,後來受了傷纔不得不告別體育生涯了,不然還有資格上奧運晃晃。
“咦?!”林悅猛地停下來,躲進大樹後,他驚愕地檢查雙腿。自從受傷後,他的左腿是跑不起來的,可是現在雙腿卻很有力。
林悅雙手摸上臉,終於發不妥。他鼻子沒有這麼高,眼窩沒有這麼深,臉形更沒有這麼瘦,嘴脣沒有這麼削薄,這不是他的臉。
穿越了,還是魂穿……
活了這些年,林悅不會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沒想到自己會遇上。這麼回憶起來,閻王說過,要他收拾篡改生死冊的殘局纔算刑滿,明顯現在就是進行中,問題是以這種情況,他可能出師未捷身先死。
哪有一穿就穿成殺人兇手,還要被追殺的?也太不靠譜了。
林悅自認沒有本事一同PK五人,而且那幾個彪形大漢還是代表正義方,他這個殺人魔連道理是講不通了。
怎麼辦呢?
正苦惱之際,一柄大刀已經砍過來了,林悅顧不上這麼多。兵法有云,三十六計,走爲上計。他拔腿就跑,一邊跑一邊吼。
“饒命啊,我不是鬼手啦!”
江中五叟窮追不捨:“廢話少說,將蜷雲焚天武功秘笈交出,就饒你一命!”
原來還帶搶劫性質的。
林悅感覺這次在劫難逃了,慌忙間從袖裡摸了一通,秘笈什麼的他身上是沒有了,倒是摸出一方錦帕,上頭又有一首騷包詩揚揚灑灑寫在手帕上。他只來得及看見那句‘人生自古誰無死’,心中不敢暗罵。
管不上這麼多,他將這帕子扔出去,大聲喊:“給你們了,武功秘笈給你們了,誰拿着是誰的。”
五叟頓時眼睛發亮,就像搶食的餓狗般撲成一團。
林悅乘機趕快逃命,腳下跑得飛快,雪地卻怎麼也沒有盡頭。他聽見自己呼哧呼哧的喘氣聲,還有怦通怦通的心跳聲,很久沒有跑得這麼泔暢淋漓了,如果不是情況危急,他真想歡呼一聲。
那手帕果然沒拖住對方多久,沒一會又傳來叫罵聲。
“臭小子,你以爲可以騙得過我們嗎?!”
“對!這麼少的字,怎麼可能有會是秘笈。”
林悅聽得冷汗直冒,感情這些人還是不識字的,不知道他們拿了秘笈要找誰解讀。
畢竟林悅並不熟悉這裡的地形,再加之在雪地上,漸漸地腳步開始艱難。後面的人越追越近,他的心跳聲也越來越快。就在聽見大刀破風聲時,林悅直覺地抱住腦袋倒下去,先逃過一劫,接下來的再打算吧。
“大俠別衝動,我真的不是鬼手啊!”至少內裡不是。林悅抱住腦袋蜷縮在地上,高聲慘呼。
只是原以爲的疼痛沒有落下,四周靜悄悄的,半晌沒有動靜。林悅緩緩擡起一邊眼皮,然後瞪大了眼睛,眼下剛纔還活蹦活跳追得他滿林子跑的那幾個人竟然全倒地在上,咽喉上刺着幾枝飛鏢類的利器,眼下所見,那五人全都見閻羅王去了。
第一次見到這麼驚悚的場境,林悅嚇得心臟一陣漏跳。他明白有武器就必有使武器的人,不管是敵是友,先找到人影再說。能夠秒殺五個大漢,對方肯定是高手。
目光一轉,果然,前方出現一道身影。
乍地一看,林悅以爲自己見到傳說中的女扮男裝。可說是女人又不太可能,這個人雖然瘦,但骨架子卻沒有女性的纖細。只是長得真的漂亮,即使在雪地裡,肌膚凝脂般白皙細緻,眼睛有神而凌厲,眉梢稍稍上挑,明顯脾氣不太好,脣紅齒白……就是一個女人塗脂抹粉也不一定趕得上這個男人。
好一個冰霜美人。
林悅好不感慨,這樣一個極品生成男兒身,真是糟蹋。
來人見到他,似乎很驚訝。
“你沒死?”
林悅‘咦’了一聲:“你認識我?”這個身體?
只見那人冷哼一聲,滿滿的不屑,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坨屎。
“我水絕流可不想栽到你這種敗類手上,但天意如此,我認了。”水絕流仰天一笑,無限悲壯。
林悅不禁感慨……名字也很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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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豪邁的笑聲剛歇,立即就橫劍往脖子上抹。
距離太遠,林悅只能瞪大眼睛,準備看這血濺當場的恐怖畫面。便是那人舉起的劍纔剛碰上脖子,卻更迅速地軟倒了,一切莫明其妙地結束了。
雪地裡一片死寂,林悅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小心翼翼地挨近那叫水絕流的漂亮男人,直至取走那柄劍,他才放心。翻過人來瞧瞧,人是昏過去了,脖子上有細細一條血痕,不致命,卻能看見這人的決心。
他不覺好奇‘鬼手’真有這麼恐怖嗎?
林悅原本想直接離開這個莫明其妙的人,可是他正需要一個人爲了解惑,而且這個水絕流似乎在生病,已經沒有反抗之力。他心裡的小算盤打了一通,決定利用之。
他先回去把馬牽過來,再把那幾個死人搜了一通,管他有用沒用,全部物品打包了紮在馬背上。遊戲法則,不要看不起垃圾,怎麼也值一個銅板。都弄好了,就把那四個人的衣服全剝了,用來將那叫水絕流的美男打包,也捆在馬背上。
他還是很有道德的,雖然這五個人追殺過他,但他也用雪將五人掩埋,沒讓他們曝屍荒野。
“好了,明年春暖花開時,你們就可以重見天日了。阿彌陀佛,早點下地府去吧,環境挺不錯的。”
唸了幾句,林悅回望茫茫雪地,心中一片悲涼。他一邊啃着冷饅頭,一邊開始漫長的雪地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