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這種傳說中的生物,林悅並不瞭解。
即使是過去,在曾經生活了近三十年的世界裡,他對鳳凰的認知也不過停留在膚淺的表面——火紅色的鳥類,可以浴火重生。再來就是之前才知道的,關於鳳凰與陰暗屬性互斥的說法。至於兩個世界的傳說有何區別,林悅根本無法對比。
最後林悅決定不再糾結過去,着重展望未來,畢竟他已經重生爲錢無盡了。
自嘲地齜了齜牙,林悅抱臂沉思,信步往自己的院子走。
今天唐三已經與他解釋過,鳳凰生子的確可以,而且前例似乎不少。
在這個世界裡,鳳凰是極爲稀罕的種族,原本就提倡增產多產,早生早育,所以對男男生子也看得很開。 也因此朱翎纔會若無期事地提出要生孩子,而且還滿心期待。但是唐三也特別提醒,他們一個是人類,一個是失去鳳凰內丹的半妖,結果還是未知數。
畢竟人類用血肉之軀孕育兒女,而鳳凰用的卻是精氣。
朱翎現在失去鳳凰的內丹,只能依靠法寶鳳凰玉支持,早期孕育新生命還行,但越往後期需求就越大,以朱翎現在的情況,絕對危險。唐三承諾爲朱翎守到最後一刻,不會讓小鳳凰出差錯。
林悅選擇相信唐三。
現在關鍵在於生產,唐三說到了最後一刻鳳凰會被火炎包圍,以與生俱來浴火能力全神貫注於那一刻,新生命由此誕生。火不可以熄滅,否則會殺死朱翎,但是以朱翎本身的情況,即使能讓孩子順利出生,最後也會燒成灰燼。
那可是三昧真火,連齊天大聖都幫不了忙。
想到最後,林悅不覺重重嘆息,苦惱地睞向漆黑天際。
墨色中一彎月,僅有一線,蒙朧月光甚至爲夜色所侵,顯得十分黯淡。瓊樓雅閣在冬夜裡盡失白日那溢彩流金恢宏華麗的氣勢,森森然屹立,猶如潛伏在夜色中的猙獰巨獸。廊道間縱橫交錯,蒙朧燈光就似蒲公英的絨球,點綴在等距的每一根廊柱上,由近至遠,延伸至漆黑的遠方。
燈光黯下去又亮起來,精緻畫棟掠過一雙又一雙。駐足盼望,無盡長廊輕易迷惑人的感官,從而模糊方向感與判斷力。
四周靜謐,林悅卻提眸睨向上方,開口:“墨影非,你跟了我一路,沒有想法嗎?”
只見一抹黑影無聲無息地落下,陰森森的人影出現在身側。若是平常人,現在恐怕要被嚇破膽。
林悅與墨影非對視,那雙碧色的眼眸似乎變得更沉了,是接近墨色的深綠。這使墨影非變得更陰沉,存在感也再薄弱了幾分。
“我在困惑,不知是少爺瘋了,還是我瘋了。”墨影非以低沉的聲音回答。
林悅不知道他是怎麼整的,連聲音都幾乎能與夜色相融。
林悅失笑,算是苦中作樂了。墨影非跟了一路,林悅很早已經發現。唐三的話,墨影非也該聽完全了,但林悅更明白這種光怪陸離的事情是常人所無法接受的。被墨影非知道了又如何?恐怕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
大概是抱着這種想法,唐三也不指出墨影非的存在。
現在一問,聽了這種結論——有人瘋了,的確是最標準的答案,林悅很高興墨影非還有點常識。
“你就當我是瘋了。”林悅聳聳肩,又邁步往前走:“已經很晚,你回去睡吧。”
墨影非卻不離開,亦步亦趨地跟着。
這讓林悅多看了一眼,墨影非一般都很聽話,今天倒讓他意外了。這一看,又見到一臉困惑的表情,林悅脣角上的弧度又提高了幾分。
“有話就說,我又不限制你說話。”
墨影非臉上的困惑更濃郁了,似是絞盡腦汁也無法得出理想答案。最後他終於還是擡眸望向林悅,發問:“我不明白少爺爲什麼要苦惱。”
“嗯?嘖,你還真會問。”林悅苦笑,不太想解釋複雜的原因。他搔搔鼻頭,含糊其詞:“吶,因爲我要賭一把,但是勝算不大,所以十分苦惱。”
“那少爺可以不下注。”墨影非答道,還是不解:“不讓朱公子生孩子就可以了,沒必要煩惱。”
顯然墨影非並不驚訝男人生孩子的事實,這倒讓林悅有點意外。
“不行,開局了。”林悅拍拍墨影非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你有賭過嗎?押注離手是規矩。”
碧眸轉向拍在肩上的手,難得積極地提議:“朱公子很明白事理,只要解釋清楚,他不會怪你。”
然而林悅卻不滿意這個提議:“不,一個字也不準跟他提。”
“少爺,孩子可以等你準備充足以後再要。”墨影非淡淡地說:“鹵莽行事只會連累朱公子。請不要猶豫不決,唐大夫說打胎會害死朱公子。少爺應該更加果斷。”
林悅哪能忘記最後唐三最後說的一句話——如果強行打胎,朱翎會打回原形。
“所以纔要你閉嘴。”林悅真是惱,憋了一整天,這氣對誰都撒不得,算墨影非倒黴了。能說的,不能說的,林悅不管了,直說:“你以爲我幹什麼苦惱?朱翎爲什麼問我這種事,唐三爲什麼說最後一句話,你還不明白嗎?不是朱翎非要孩子不可,而是他已經有了。只有唐三會提醒朱翎,然後朱翎才問我……既然唐三早知道事實,今天卻試探我。從朱翎學醫到今天,唐三似乎有所預謀。無論他目的爲何,事情都已經按照他的意思發展了。”
“……”
“我和朱翎,兩個不知情的傻帽除了面對既定事實,除了想辦法解決,還能怎樣?我可以接受他當一隻烏鴉的事實,他不可以。我拒絕接受孩子,朱翎就會躲起來獨自面對。權衡輕重,我是不是可以選擇爲他分擔呢?接下來你只需要閉嘴,事情跟你們完全沒有關係,我自會解決。你明白?”頓了頓,林悅又說:“我以主人的身份命令你閉嘴。”
墨影非眼中已經沒有困惑,而換上驚訝,頷首應道:“是的,主人。需要我解決唐大夫嗎?”
解決唐三?
不知爲何,林悅心中怒火嗤地撲滅了,換來哭笑不得的無奈:“少去惹他,你我都惹不起。而且也不一定是他的錯,他也有違抗不了的人。”例如天上最高領導人。
“可是,既然是敵人,少爺還要將朱公子託付嗎?”墨影非目中精光閃過,恍然道:“少爺是破罐子破摔?鋌而走險?這種做法實在不明智。”
“我靠,破你的大頭。”林悅眼角抽了抽,沒好氣地說:“如果唐三要我們的性命,一根手指就夠了。他根本不想要我們死,他只是一個遊戲NPC,把我引向新的劇情罷了。嘖,我討厭懸疑類劇情遊戲。”
“少爺,你在胡言亂語。”墨影非說道。
“對,我絕對腦抽了。”林悅自嘲,竟然跟一個古代人說什麼遊戲,他的確不正常了。林悅抿脣對墨影非無奈一笑,管小孩般拍拍眼前成年男性的背,笑說:“滾回去睡覺,記得保密。”
墨影非卻沒有動作,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林悅,問:“你喜歡朱公子所以送傘,又因爲唐大夫願意幫忙而送煙桿子,那我幫忙保密爲什麼就沒有收到禮物?”
林悅聽了,挑高眉,倒覺得墨影非有道理。
“嗯,是應該送謝禮?那你想要什麼?”
記得不久以前墨影非還是‘無慾無求’得可惡,現在有需求倒好。
林悅與墨影非差不多的身高,幾乎平視着,就這麼樣僵持住。林悅越來越困惑,那雙碧眸越來越混濁。
正當林悅準備主動發問時,就聽見腳步聲,側首一看,是水絕流提着燈籠自走廊另一端而來,旁邊竟然還跟着冷豔。
“表哥!你終於回來了!”冷豔遠遠瞧見林悅,提起裙襬全身泛起幸福的粉色光芒,邁着輕快得誇張的步伐,乳燕歸巢般奔向林悅。
林悅側身一躲,女孩收勢不及,直接五體投地。看着這一身矜貴羅衣的小女孩趴在地上抽搐,林悅脣角抽了抽,想紳士地伸手援助,又怕表妹會錯意。
見到林悅,水絕流先是訝異,而後眉頭蹙起,厲聲問:“你一整天去哪了,我等……”了一整天。
後面的話噎住了。
林悅一時失神,當衣襟被牽引時,也就順勢過去。而後墨影非的臉越來越接近,近在咫尺。
這麼近的距離,林悅纔看清楚,其實墨影非的眼睛很漂亮,睫毛特別長,眼珠子的碧色也玲瓏剔透。
更讓他意外的是,墨影非平時看上去形象呆板,接吻技巧卻極其高超。朱翎和水絕流根本不能與之相比,與司馬易的強悍又不一樣,因爲這根本是在挑逗。不是略奪,而是誘惑他人原始的慾望。
很短的一吻結束後,墨影非退回去,公式化地說:“我知道了,我想要你用對待朱公子和水公子的態度對待我。嗯,不要像司馬王爺那樣。”
林悅當時就震驚了,差點找不到下巴,他以爲自己幻聽了。
見林悅沒反應,墨影非想了想,就以應聘的語氣自我推銷:“少爺不用擔心,雖然我沒有水公子的絕豔,也沒有朱公子的脫俗,更不似司馬王爺的剽悍強勢,但是我受過長期訓練,經過專門調教,牀上技巧絕對是最好的。我可以滿足少爺任何要求,讓少爺感到賓至如歸。請接受我。”
“喂,別開玩笑……”林悅只覺莫明其妙,脣角一邊抽着,一邊後退。
墨影非逼進一步:“不是玩笑。”
“喂!”林悅再退,總覺得現在的情況有眯滑稽。他這才意識到墨影非要倒貼,原來是說真的。
“我現在最想要這個,只要少爺給我,我還會發誓永遠效忠於少爺,不背叛,不違逆。”
“GOD!你這是幹什麼?你是不是理解錯誤了?你說的,根本就是當死士的條件。”
“沒有。”墨影非側眸稍想,回答:“我有考慮好。只要少爺像喜歡水公子和朱公子那樣喜歡着我,就會對我很好。所以少爺,請愛我。”
“……”林悅頓即無語,倒覺得墨影非其實不笨,是精明過頭了。
“林悅!”
旁邊傳來厲聲低喝,林悅猛地回頭,就見水絕流將手中燈籠擲到地上,紙糊的燈籠立即在火勢後燒得剩下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