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悅爬起來伸了把懶腰,死而復生的感覺就跟睡過一覺沒差。要不是地上一攤血色,衣服也血跡斑斑,他還真以爲剛纔那是夢。摸摸脖子,用大刀開的口子沒了,一點痕跡也不留。
“就這樣省掉養傷過程嗎?真方便。”以後就再無後顧之憂了。
知道不用受苦也不用麻煩,林悅心中豁然開朗,懷着一腔熱血,準備開導水絕流,然後議和,再問問那苦大仇深的美公子想要什麼,給了,就搞定一個啦。
事情想得可簡單,但林悅擡頭瞧瞧……哭了。
別說水絕流,連馬和行李都消失無蹤了。大概是水絕流以爲他已死,就給順手牽走。幸好身上的衣服沒有被扒光,大概只因爲沾了血,才得以留存的。
好一個冷血無情的混蛋。
暗罵着,林悅怒火燎燒,硬是忘記了他之前對江中五叟做了什麼,他還是那混蛋X5。
似乎是對應此刻的落魄,最後一絲柴火也嗤的一聲滅了,剩下一縷輕煙消去。
風吹過山林,伸至半空的枝丫就像一雙雙鬼爪,抓嚮明月星辰,無限猙獰。
人失意時,看見什麼都特別沒勁。林悅認命了,爬起來拍拍衣襬,就着瑩白的雪色,跟蹤馬蹄印痕而去。
追着痕跡拼命跑,積雪陷着他的腿,跑起來特別廢勁,累得他像條狗。林悅暗咒連連,如果幾天前有人說他會穿着裙子在雪地裡跑,他絕對會大笑三聲,然後請那有才的傢伙來一根香菸,五塊錢一包的經濟享受。但現在他只想宰了那些製造麻煩的人,包括篡改生死冊的自己。
自找麻煩不就是犯賤麼。
正以爲自己要走到海枯石爛時,突然瞧見自己的馬就拴在不遠處。他欣喜若狂,連忙趕過去,馬背上駝的東西是一件也不少。
馬在此,人也應該不遠。
林悅擡頭就見到一片結有厚冰的湖泊,他要找的水公子就在冰面上信步而走,神態挺閒逸的。省掉尋人的麻煩,林悅立即喜上眉梢,趕忙迎上去。
這時候冰上的人正輕踏冰面,側耳傾聽。
“喂!水絕流,水先生,水公子!”林悅歡喜地招呼:“我活過來了。”
水絕流猛地擡頭,臉上被驚愕佔據,他瞪着這活蹦活跳的人,眉間迅速起了皺褶。已死的人竟然在這裡出現?怎叫他不驚疑呢?
“喂喂,我有事要跟你商量,先聽我說。”
水絕流聽了,卻脣抿緊,臉上浮起決絕,腳下立即重重一頓。
‘噼啪’
裂響在呼呼寒風中十分清晰。
林悅直覺有危險,連忙止住腳步。
只見水絕流脣角緩緩勾起,最後睨向林悅的一眼充滿挑釁。他腳下冰層瞬間破開,瘦長身形箭般直插水中,甚至未做任何掙扎就沉沒了,水面剩下浮冰動盪。
這人又鬧自殺了!
“我靠,也太頻繁了吧?”
林悅心中一陣發毛,也不管這麼多,腰帶一扯,外袍一脫,褲子裡衣一起扒,不過兩秒內的事情,配合跑步動作,已經到了水邊。連猶豫都未曾有,他一個漂亮的跳水動作入水,迅速地往下游。
縱使有冰層保溫,水溫依舊低得讓人受不了。幸好林悅在體校時有練習游泳,水性極佳,再加上生活窘迫,一年四季沖洗冷水,練就一身挨凍本事,此時在冰水中也能適應。
有冰層遮蔭,水下光線極暗,林悅幾乎看不見一米開外的事物,只能憋着氣拼命往下游,碰碰運氣。終於他找到人了,這個人是鐵了心要死的,之前肯定也有拼命往水下游,竟然沉得比石頭還要快。現在水絕流明顯已經失去意識,全身放鬆緩緩向下沉。
林悅一把扣住水絕流,迅速遊往水面,然而他擔心的事情始終發生了,唯一的出口已經結上冰。雖然只有薄薄的一層,但是在水下,他無能爲力。
不想放棄,他拼命敲擊冰層,即使一切只是徒勞無功。
林悅的心在滴血,他死倒沒關係,死了可以再來一遍,但水絕流死了就是GAMEOVER。
暗暗叫苦,林悅差點放棄前,冰面層被擊破,有人伸手,他連同水絕流被拉出水面。
出了水,林悅狼狽地喘着氣,冷空氣凍得他的肺都要結晶了。即使打着抖,仍不忙對救命恩人道謝。
“哎呀,真是謝了。”
擡頭就見到一名矮墩墩的白鬍子老頭,似乎很慌張,顧着左右搜尋,也不回答林悅。最後還縮着肩轉個圈,竟然沒影了。
……是神仙。
想起來朱翎說過玉帝不讓其他神仙幫忙,怪不得那老頭會慌。
記起手下還有更重要的人,林悅連忙收拾心情,垂首一看,水絕流那張美美的臉已經發青。
“FUCK!你可別死。”
將急救程序做了幾回,幸好水吐出來了,也恢復呼吸,只是臉色依舊蒼白,身體也冷得發僵。泡過冰水後,又要在雪地裡睡覺,繼續這樣失溫,水絕流絕對撐不下去。幸好那神仙有心,在湖畔起了一堆火,林悅連忙把人拖過去,三下五除二就把溼衣服扒光。林悅心裡念着蝦米豆腐,將那條比雪還白的身子拭乾了。火堆旁邊還有一葫蘆酒,是炙喉的烈酒,正是救命靈藥,林悅對那老神仙的感激之情滿溢。
強灌水絕流喝下幾口烈酒,就用衣服包上,帶去烤火。
即使這樣也不夠,探了幾回,這身體就是越發的冰冷。
即使醫學基礎再微薄,林悅這看着武俠小說長大的人也明白一個套路。一般大俠美女其中一方失溫,就需要脫光衣服玩抱抱,第二天就好啦,唯一的後遺症就是需要負責任。水絕流雖然生得美,但又不是女的。同是男人,負責任這一環就可以去掉了。
林悅可乾脆,衣服一脫就抱緊水絕流。
水絕流的身體就像一塊冰,凍得林悅牙關直打架,得猛灌烈酒提神。用上所有衣服取暖,林悅手下也不敢待慢,重複摩擦升溫。
“水絕流你可別死,你死了,上面又不知道出什麼新點子折磨我。”像是催眠般,林悅重複唸叨這話,支持着自己繼續動作。
比起更讓人不安的前程,他寧願活在朱翎安排好的世上,省心。
世界爲冰雪包圍,即使是長青的鬆也敵不過雪天,枝葉上掛滿冰霜,也泛了白。晶鑽般的冰椎掛在枝頭上折射着陽光,淡淡暖陽爲白雪抹上淡金色。
水絕流醒來的時候就覺得不妥,當前軟軟的枕頭……是肉質的?
他大驚,一時間竟然做不出反應。他頭上枕的是一隻手臂,眼前看見光膀子的男體,腦後也被一雙大掌扣着,十指穿梳在髮絲中,貼近頭皮,傳來絲絲暖意,他甚至與這個人四腿交纏,曖昧之極。
他被禁錮在一個男人懷裡。
這個認知讓水絕流大吃一驚。即使是同性,這樣也實在太過了,水絕流要將人推開,卻不想身上虛弱無力,用盡全力也只是把人弄醒的程度。這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病了,而且病得不輕,稍稍動作,腦袋就像要炸開一樣難受。
林悅醒過來,見到水絕流醒了,喜不勝收:“太好了,你熬過來了。”
“錢無盡?!”水絕流原本燒紅的臉色稍稍蒼白。
現在已經是白天,光線可充足,林悅見到光裸的水絕流,不覺嚥了口唾沫。
不但張臉,這男人連身體都十分誘人,不但肌肉線條優美,肥瘦也均稱,四肢特別修長,身材很完美,怎麼看怎麼誘惑。
發現自己心生邪念,林悅尷尬地別開臉,迅速穿衣。
“好了,你的衣服溼了,先穿那五叟的吧。”
水絕流卻不應,始終蹙眉審視着林悅。
林悅暗暗叫苦,再這樣下去他會噴鼻血,很糗!
“行了,你有曝露癖嗎?冷呢,快點穿衣服。”
水絕流聽罷,終於慢吞吞地穿着衣服。
他弄了半晌也沒有整好,林悅實在看不過去,就動手幫他整理。即使是古代的衣服,他也很快就熟練了,手工活他怎麼幹怎麼在行,也無法理解這正宗的古人怎麼就這樣困難。以前都怎麼活過來啦?而且不冷嗎?
無意中碰到那雙手才發現溫度異常的高。
“怎麼?你病了?”
水絕流甩開他的手,退後兩步:“錢無盡,你究竟是什麼人,你已經死了兩回。”
“慢着,你知道我死了兩回?”
這話惹來水絕流一聲冷笑:“第一回是我親手殺的。”
還是意外答案,林悅禁不住問:“爲什麼?”
水絕流卻不拾反問:“你練的是哪一種武功?竟然兩次死而復生?是障眼法嗎?對,聽聞夷人精練一種武術,能瞬間收縮身體肌肉。你就憑此營造出被殺假象嗎?”
林悅哪知道什麼術什麼功的,他只做過廣播體操。
“如果我說我是死而復生呢?”
這話說出來,果然遭受了白眼。林悅認了,抽出馬背上的劍交給水絕流:“好吧,你刺,刺到你滿意,認爲我真的死了,再看看我能不能活過來。”
拿着劍,水絕流雖然虛弱,刺殺還是能做到的,但是這一刻他卻猶豫了。
林悅心裡也七上八下,他其實是在賭博,賭水絕流會不會手下留情。被刺一劍雖說不會死,但是會痛,若不是爲了儘快讓水絕流相信,好拓展接下來的談判,他纔不採取這種極端手段呢。
那一劍等了半天沒有下來,林悅看時機差不多,便幽幽一嘆,哀怨道:“唉,昨夜裡有人差點凍成冰棍,虧我豁出小命去救他,卻遭到恩將仇報。”
一聲怨嘆讓水絕流回過神,眉頭也迅速收緊:“虧你敢說,我會落得如此田地,也就是你害的。”
“赫?!不是你殺了我嗎?”
這一疑問又惹起更多的譏諷,水絕流那表情就像是在看一隻亂吠的狗:“錢無盡,若不是你貪圖蜷雲焚天秘笈,使下三濫手段毒害我,又讓你手下的‘走狗’狩獵我,又怎會落到今天的下場。讓我告訴你吧,除了我,沒有人能走出這片森林,即使你能重生一千遍,最後也只能困在這裡。”
“慢着,你說那個什麼雲天秘笈不是我的嗎?”之前聽五叟喊他‘鬼手’,還要搶秘笈來着。
“……”
“慢,難道我不是鬼手?你纔是那又殺兄又滅門的鬼手?!”
這一答案被默認了,水絕流臉上的表情就是那麼一回事。
林悅喊怨:“天吶,他們怎麼就一口咬定我是鬼手。”
水絕流蹙眉:“因爲你看着像。”
這下可真讓林悅鬱悶了,都用了這身體幾天,還不知道這張臉長得怎麼樣。他立即捉過水絕流手上的劍,就着劍身一看。
那上好的劍比鏡子還要清晰,照出一張陌生的臉。
這據說是公認的壞人臉其實並不是那種鼠頭獐目尖酸刻薄流裡流氣的賤相,也不是那種賤肉橫生凶神惡煞的惡相。反而五官長得很好,劍眉星眸,挺鼻薄脣,男子氣概十足,總結一個字就是帥,詳細一點形容就是玉樹臨風,英俊瀟灑,連理枝都會硬生生地分,比翼鳥也給騙下來一隻。問題是氣質,他分明沒想什麼,但整張臉卻冷得讓周圍降溫。那眉目傲的,彷彿不將萬物放在眼裡,殺人放火也能夠不眨一眼,姦淫擄掠也可以理直氣壯,鐵定是幹‘大事’的BOSS。這張臉不顯半絲仁慈,就是超級自戀自大自負自傲自我的自私之巔。
朱翎總結得好,錢無盡就是一衣冠禽獸。
恰恰好,這張臉就給了林悅,林悅已經開始想念過去的自己了,雖然長得路人甲,但是好歹還算面慈心善吶。
林悅無力地跪倒地上,喃喃:“完了,長着這張招麻煩的臉,以後鐵定多事。”
“你本來就只爲惡,哼,仗着自己富可敵國,可笑地以爲能夠將天下玩弄於鼓掌中。哼,無恥之尤。”
聽出那語中的不屑,林悅想告訴他,那個人已經落入十八層地獄,恐怕不只脫了一層皮,他就不用再恨了。不過這種事說給誰聽,誰都不會有人相信。
“罷了,總之我現在不想要那什麼秘笈,出去以後我甚至保護你,不讓任何人打擾你,這樣可以了吧?你不用死了。”
明顯說服力不足,水絕流臉上只有倆字:不信。
多直接。
實在是無能爲力,林悅輕嘆:“你別叫我錢無盡了,叫我林悅。”
聽罷,水絕流眯起眼睛。
那狹長的眼睛眯起來,冷酷氣質就褪去不少。水絕流的臉天生帶媚,此時更顯性感。特別是那脣下有一顆痣,位置長得好,猶如畫龍點晴,提亮五觀,讓整張臉生色不少。
簡直是禍國之顏。
林悅不覺揉揉眼角,強迫自己不去看這妖孽男。
誰教這種臉是男人的夢想呢?林悅只是很單純的男人,有時候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小弟弟……還好衣服夠厚。
“算了,我們先走出森林再說吧。”
水絕流冷笑:“我不會帶你出去。”
“……”
“我在森林中使用奇門遁甲之術設下迷陣,若找不着生門,就永遠出不去。”
原來是這種東東,林悅知道了,然後指指樹上頭:“那這些是什麼?”
水絕流徐徐擡頭,只一眼,傻了。
只見樹上有一隻木板箭頭指向某一方向,遁此看去,又見另一隻,如此類推……竟然指向了生門。
林悅失笑:“那老公公太有義氣了。”
“誰?!”
“哎,別管了,我們走吧。”
“我不走!”
看,又鬧彆扭。
林悅翻一記白眼,也不管水絕流願不願意,將最保暖的銀色外套強加給他,反身將他背起。
“走吧,出去找個醫……大夫治病,不要自殺了,知道嗎?”
水絕流現在想自殺也沒有力氣,也不想跟林悅走,所以出盡全力用膝蓋撞林悅的腰:“放開我。”
“你再吵,我就把你綁在馬背上。”
水絕流不鬧了。
抓腦袋...嘛...好像惡搞不起來....算了,隨心寫............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