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婉穿過紫色長廊,花香入鼻,卻不曾入心,不知不覺,走出了府苑,朝山下走去,暖風揚起她的髮絲。
等到反應過來,已經走了那麼遠,離山谷越來越遠,用手遮陽看見閃着金光的大門在不遠處,全然忘記了南寒大師和成堯的告誡,鬼使神差走近,她不知道自己到這裡來的原因,是爲了那一雙奪人心魄的眼睛嗎?已經說不清,腳步卻是不停。
她的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腿腳都有些僵硬,只剩十步的距離。大門就橫亙在她的眼前,如一位不可侵犯的神祗威嚴,壓抑到讓人窒息。
第一步。
第二步。
……
第九步,心跳一點點平復下來,就只剩一步了,墨婉說不清自己在想什麼,始終邁不出最後一步,一遍遍問自己,墨婉,你在怕什麼,不知名的失落與難過如潮水般鋪天蓋地而來,雙腿快要支撐不住身體。
猛地轉身,快步離開,是的,她還是沒有跨出最後一步,當她每次猶豫時,腦海裡總是迴盪着“婉婉,婉婉,婉婉”的呼喚,還有那雙燦若星辰深邃如海的眼睛,攝人心魄,不留餘地。
墨婉咬緊下脣,頭也不回朝山上走去,把淚水逼回眼眶,心裡鹹鹹的,溺死了傷。
墨婉低頭走的太快,猝不及防撞上了一個堅硬的胸膛,蹙眉擡眸,淚水差點決堤。
對面大紅色錦袍的男子也愣在原地,自己明明是在玄山好不容易看見一個姑娘,準備調戲一番,哪想到是如此絕色傾城的美人,等着投懷送抱,結果現在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倒搞得他有些措手不及,想想自己也是玄山堂堂第一美男,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可是今日腦子裡空白一片,竟不知如何開口。
墨婉瞧清對面男子呆若木雞的模樣,哪裡會是他?只是眼睛相像罷了,看他儀表堂堂的模樣並沒有道歉的意思,她也不想糾纏太久,淡淡一句,“對不起。”倉皇就要離去。因爲這雙眼睛,還有這身灼灼紅衣,都讓她下意識想要遠離。
“哎,小娘子。”敖羽看着佳人就要離去,雙手一張橫在墨婉面前,他知道自己今天有些失常,平常調戲姑娘也是最忌諱用這樣直接粗暴的方式。
他敖羽從來不缺投懷送抱的女子,可是調戲也是有區別的,他一直秉承所謂謙遜有禮的調戲。
他這套理論要是被墨婉知道,肯定會自此以後形同路人,她最不屑和這種人打交道。
墨婉爲了保持南寒大師弟子的儀態,耐心用眼神詢問着對面的男子。
敖羽鬆了一口氣,賤兮兮地笑道,“在下敖羽,敢問小娘子芳名,他日相見,必當一番賠禮。”敖羽看姑娘對自己無所謂的態度,就知道肯定不認識他這張臉,不妨自己說出來,嚇她一跳,“敖”這一個字代表的可不只是一個姓氏,而是無上的榮耀,玄山有誰聽見這個字不得抖一抖。
聽着墨婉呢喃“敖。”敖羽知道自己的小心思已經奏效,笑意更甚。
“對,敖,就是玄山……”敖羽誇誇其談,尾巴都快要翹上天了。
墨婉聽都不聽扭頭就走一臉嫌棄的模樣讓敖羽瞬間凌亂,嘿,這姑娘到底什麼意思,就這麼看不起敖家,調戲的想法一下子就飛到了九霄雲外
,火氣騰地涌了上來。
“小娘子,你什麼意思啊?是對敖家不滿意還是我不滿意,不妨直言。”敖淵不依不撓地堵住墨婉的去路。
墨婉再也沒有那麼好的脾氣,真巧啊,他也姓敖,眼神如煙似霧飄過敖羽,語氣凌厲沒有一絲溫度,“讓開。”
敖羽湊得更近,被墨婉眉間一朵淡雅精緻的海棠花吸引住了,仔細研究着,完全沒有聽到墨婉的不爽。
“讓開。”墨婉拔高聲調,怒意已經溢了出來。
敖羽一下子驚醒,欣喜問道;“這是什麼花?”
墨婉翻翻白眼,“我告訴你,就給我讓開。”
敖羽小雞啄米般點點頭,聽話的模樣千年難得一見,除了每次被兄長打得半死不活。
不知道爲什麼,一想到海棠花樹樹如玉,脣角就會不由上揚,絕美的弧度落在敖羽的眼裡,不止是驚豔那麼簡單,“海棠。”
就在敖羽琢磨的時候,墨婉已經快步離去。
“對,就是海棠,我說怎麼那麼熟悉呢,二哥府裡就有,我這記性,剛看見就忘了。”敖羽懊惱地拍着手掌,回頭看墨婉早已不見了蹤影。沒事,還沒有我敖羽找不到的人,甩着衣袖闊步離去。
墨婉快步回了府苑,剛進門,白衣小廝就通報,“南寒大師在沁雪亭等候多時,速去。”
來不及喝一口茶潤嗓,直奔沁雪亭。在遠處就看到南寒大師坦然自若地坐着,望着她的方向。
墨婉放慢了腳步,走近纔看清南寒大師的架勢,七步遠的地方擺放着紅泥小爐,白衣小廝淺笑手握羽扇,上好的紫砂壺,小巧的茶盅,白瓷盤子裡盛了清水,橫斜一支海棠花。
“來了。”南寒大師看着墨婉入座,額角還有着細密的汗珠。
墨婉頷首眯眼笑道,“嗯,來遲了。”
南寒大師在一旁看着小廝置茶入壺,“不遲。這幾日修煉得如何?”
墨婉早就想好告訴南寒大師這個傷心事,現在他倒先提了出來,自己不經意便有撒嬌的意味,“哎,大師你知不知道我小時候也是這番愚笨?”
南寒大師理了理米黃色的袍角,認真地說道,“小時是比現在聰明些。”
墨婉想着他會安慰自己些,如此直白真的是親大師嗎?
南寒大師好笑得看着墨婉失落的模樣,“婉婉,你想過你爲什麼不能成功嗎?”
“因爲我笨?”墨婉挑起眉頭反問道。
茶香已經溢了出來,每絲空氣都染上新綠,墨婉學着南寒大師的模樣細啜,甘甜清冽,凍頂烏龍,半球顆粒狀的茶葉舒展開來。“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墨婉回味着這句話,大師除了說茶葉,眼前瞥見過這句話,只覺得頗爲玄妙,方生方死,方死方生,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大師已經超脫了生死,他的言外之意究竟是什麼?該不會與自己有關吧。
“婉婉,瞬間所有萬物就和生死一般,說不清,道不明,等到可以說清的時候,也就不存在了,你現在的困境亦是如此,等到解開的時候也許就不那麼重要,所以,只要做好當下,時
機總會到來,真相也會大白。”
南寒大師聲音如細線,一點點滲進墨婉腦海的混沌,濃重的迷霧好像消散了許多。
墨婉飲下杯中微涼的茶水,細想,已知一二。
“大師,那麼時機在哪裡?我又該等到什麼時候?”墨婉擰緊眉心。
“自有定數,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以後的路會更加艱辛,現在還來得及回頭。”
“絕不回頭。”墨婉抿緊下脣,眼裡燃起渴望。
回房時,已近黃昏,西沉落日熔金,山石錯落有致,流水順着山石溝壑蜿蜒而下,水潭裡疏影橫斜,落花枯葉浮在上面寫意留白。
墨婉被熟悉的笑聲吸引,駐足細聽,一道年輕的男聲,不忍去破壞了良辰美景,獨自回房。
服下桌上銀白色的丹藥,苦澀後微微腥甜,草藥的清香,大師說,這是調養生息的良藥,日日服食纔有效,畢竟大師在這陌生的玄山也算全部的依靠。
墨婉仍是每日清晨努力修煉,再說那紅衣公子---敖羽,自從與墨婉邂逅之後,現在懷裡左擁右抱,珠翠環繞的鶯鶯燕燕彷彿沒了以前的嬌媚,就連她們身上的脂粉都讓他開始作嘔。
“小少爺,你就喝一杯吧。”一雲髻凌亂的女子橫窩在敖羽懷裡,嬌弱無骨倚在紅衣男子裸露的胸膛上,大片肌膚銀白如玉。
敖羽別開臉,“少爺。”另一女子隨手捏了晶瑩剔透的葡萄喂到他的嘴裡。
一名身着錦袍的老人輕聲走進房間,低垂頭顱雙手交疊站在敖羽面前,鬢角銀白髮絲無聲訴說着他如何對敖家生生世世的忠誠,看慣了小少爺紙醉金迷的生活,也漸漸習以爲常,衆女子玉體橫陳,簡直可以用衣不蔽體來形容,他只是頷首低眸,等待着小少爺的詢問。
敖羽看着這些人有些不耐煩,揮手示意所有人出去。
臥在敖羽懷裡的女子留戀萬分,嘟起紅豔豔的嘴脣,不肯離去。
敖羽深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不耐煩喊道,“你也出去。”
女子還想再說些什麼,看看快要發火的敖羽,委屈地說道,“小少爺,如果有吩咐阿蓮一定隨叫隨到。”
“好好好,快去吧。”敖羽突然想到自己回來是有些反常,難怪她們受不了,於是在女子離去時,用力捏了一把女子腰間。
阿蓮嬌羞跑開,果然小少爺還是最愛自己的,得意全寫在臉上。
敖羽看所有女子都被帶走,正襟坐好,一臉急切地看向眼前的管家,“孫伯,查的怎麼樣?”
孫伯不緊不慢說道,“少爺,你讓查的那位姑娘玄山在冊沒有記載,包括就連龍門那裡都沒有記載。”
還沒等孫伯說完,敖羽質問道,“怎麼可能?玄山每個人龍門都會有記載的啊!”眼看她的下落就要石沉大海,敖羽有些坐不住了。
“少爺你先別急,雖然沒有查到這位姑娘的下落,可是派出去的人說見過那位姑娘在南寒大師的府苑,推測該是與南寒大師有關。”
“南寒,南寒,怎麼會和南寒有關,南寒不是從來不收女弟子嗎?”敖羽起身焦躁地走來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