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男子癡狂大笑,“好,很好,果真比敖冥那蠢貨強多了,敖淵,天理之法,我就爲你破一回。”
墨婉已經驚訝地說不出話來,他就是姬冷夜,他就是誅殺了杜鵑花王、海棠花王、花神的人,毫不留情面的人爲何會這麼輕易答應放過自己。
一種不安涌上心頭,墨婉緊緊盯着他光潔精緻的下巴。
“你要去花神府邸?”墨婉壓低聲音問道。
原本肆意狂魅的人斂去了戾氣,用指尖捏起她的下巴,語氣裡已是化不開的柔情,“是啊,不然這麼救得下你,傻婉婉,這樣,你就可以和他大婚,圓你一樁心願。”
“這就是你的救法。”墨婉目光渙散地說道,不自禁抓緊他的衣衫。
“不然呢?他可沒你這麼好糊弄。”敖淵輕點她的額心柔聲說道。
語氣裡的輕鬆像一塊石粒硌得她難以呼吸。
“恭迎花神回府。”
姬冷夜撩起紫色長袍徑直單膝跪地,眸裡的紫光流轉微動。
隨後,整個空蕩蕩的雪原上是千萬聲振聾發聵的回聲,灰濛濛的天空霎時紫光齊聚,萬丈光芒刺破了千層蒼穹,祥瑞之氣滾滾而來,紫色的彩雲錦緞霞披般在慘白的雪原上蔓延翻滾,古老的樂聲夾雜了遠古蒼老而雄厚的風聲震盪着耳膜,數百個女子手執紫色絲帶。
怪異而繁飾的服裝精美細密,紫色的鈴鐺隨着走動而叮咚作響,輕薄的紫紗纏身。
齊齊跪地朝向敖淵的方向,“恭迎花神回府。”
神秘的圖騰詭異妖嬈。
“花神,敖淵,什麼花神?”墨婉瞧見那些女子包括高傲不可一世的姬冷夜跪地時,她開始慌了,這些都是怎麼回事?
“敖淵,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墨婉發瘋般開始搖晃他的身體,只想把他知道的一切都搖散。
敖淵單手覆上她的臉頰,笑容有些苦澀,“婉婉,讓他們忘記上任花神之恥的最好辦法,就是新的花神出現。”
墨婉頭頂被灌下一壺冷水,“所以,你就是新任花神。”
攥着他衣襟的指節發白,每一個字都從喉嚨中艱難地擠出。
“不可以,不可以這樣,洛落呢?洛落怎麼辦?你要將她一人留在玄山嗎?”墨婉的嘴脣已經全無血色,他那麼愛洛落,怎麼會忍心留她一人在玄山。
急促的聲音裡帶着哭腔。
敖淵鳳眸裡瀲灩燦若星辰,他指着自己的心口說道,“婉婉,這裡只有你一人,一直都是。”
“你騙人。”墨婉感覺喉頭已經佈滿了毒刺,疼痛地說不出一絲話來。
“婉婉,別哭。”敖淵用指尖擦拭着她臉上滾落的淚。
“我纔不會哭,你就是個大騙子,敖淵,你就是個大騙子,你不要妄想我會感激你,我不會,我不會感激你……”墨婉啞着嗓子嘶吼道,她纔不信,他現在妄圖用救自己一命就抹平心口的傷嗎?
敖淵輕輕淺淺吻着她臉上的淚珠,哽咽着說道,“婉婉,對不起,對不起,是我騙了你……”
墨婉一把推開他的身體吼道,“敖淵,你就是個混蛋。”
眼淚更是洶涌,咬着的脣已經滲出了血珠。
敖淵也不再上前,就那樣靜靜望着她
,鳳眸旁淚珠更是不受控制地落下。
“婉婉,此番一去,後會無期,也算遂了你的心願,我再也不會出現在你的眼前,婉婉,與你愛的人好好活着,知道嗎?”狷狂一世的男子此刻也如一個無助的孩子好好告別,道一聲珍重。
在場的所有人都有些動容,玄山之巔的王究竟是怎麼了?
也默默擦拭着淚水,或許是空氣裡的離別太沉重,擊碎了所有人的心絃。
墨婉瞳仁已經發紅,他在胡說什麼?每次他都會說消失在眼前,可是每次總會突如其來的將自己救下。
他怎麼可能消失不見?
“好了,花神,飲下這杯夢離吧。” 姬冷夜手中端着一個紫金嵌滿紅寶石的酒杯遞至他的面前。
“夢離,那是什麼?”墨婉不知哪裡來的勇氣直直對上那雙紫色的瞳孔。
姬冷夜先是一怔,輕蔑地笑道,“夢離,塵夢忘斷,魂離凡思。”
“姬嵐倒真是生了一個好女兒呢?”姬冷夜悠然晃動着酒杯,鮮紅色的液體如殘陽般絢爛。
“塵夢忘斷,魂離凡思……”墨婉艱難地重複着八個字,難道是往日在書中看過的?
“絕情水?”墨婉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望着敖淵。
“不錯,應該和你們這些螻蟻所喚的絕情水是一個東西,姬嵐沒喝了它,纔有了這些禍端,花神,你該知道怎麼做吧。”姬冷夜輕笑着將酒杯遞至敖淵手上。
墨婉一動不動地看敖淵接下了這杯鮮紅的液體把玩。
“婉婉,你既忘不了我,那便由我忘了你吧。”敖淵說着就要一飲而下。
“淵哥哥……”一聲淒厲的喊叫聲撕心裂肺。
所有人都轉頭朝那邊看過去。
一個身着金色羽衣的女子跌跌撞撞從遠處跑了過來,已是涕泗橫流。
“敖淵,你真的要忘了我嗎?”墨婉冷靜地問道,面上滾落的淚珠卻砸痛了他的心。
“婉婉,世上再無敖淵。”說着一飲而下,猩紅的液體順着他的脖頸流淌。
墨婉連呼吸都忘了,一切好像突然回到了在他府中時。
她在海棠花樹下雙手結印修煉。
他仰躺在青石上提壺灌下冷酒。
透明辛辣的液體也是這樣順着他的脖頸流下。
他精緻的喉結微動,擡眸,輕勾脣角,足以顛倒衆生。
可是這次,好像有什麼變了。
“不要……”洛落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泥土已經弄髒了裙襬,狼狽的模樣讓人倒吸一口冷氣。
酒杯應聲而落。
滾到了墨婉腳邊。
他倏然睜眸,冰藍色的液體在鳳眸裡盪漾,就和萬年積雪下的寒冰一樣,周身冷冽的氣息讓人退避三舍,他現在纔是天下的王,花神府邸新任花神。
姬冷夜滿意地勾起了脣角,好像冰藍色的瞳孔才更適合他。
世上再無敖淵。
“你叫什麼名字?”姬冷夜試探着問道,他倒想看看這夢離的功效。
玄衣男子邪睨着紫衣的男子,指尖微動就已經扼住了他的咽喉,“姬冷夜,本座的名姓是你這條狗該問的嗎?”
空氣中都結了霜氣。
姬冷夜眼中閃過了一絲懼怕與憤怒,最後卻被欣喜全部蓋過,垂顱俯身,“屬下該
死。”
玄衣男子繼而指尖微微舒展開,朝四周掃了一眼,嫌惡地皺起了眉頭,冰藍色的瞳孔最後停在一白衣女子身上,寒冷地沒有一絲溫度。
“爾等爲何哭?”依然是熟悉的聲線,卻再也沒有了化不開的柔情與蜜意。
墨婉擡起衣袖擦掉臉上的淚水,粲然一笑。
“見花神絕色,喜極而泣。”她儘量壓抑自己的聲音讓它不要顫抖。
姬冷夜凝視注視着他會如何作答。
只見他薄脣微勾,緩緩轉身,“回府。”
邪魅冰冷的聲音一響起,憑空絲帶飛揚,輕輕巧巧一條綢河飛舞。
玄衣男子凌空飛起,踏着紫雲朝濃紫色的光亮離去。
“師父。”一道女子聲音在身後響起。
衆人只看到他們的王乘風而去,再無留戀。
卻沒看到他在扶額時觸摸到一滴冰涼的液體,冰藍色的瞳孔微閃,伸出了舌尖。
苦的。
這世間竟還有這般苦的東西。
姬冷夜走到墨婉的面前,脣角是得意而邪佞的笑。
旋即,與衆奇裝異服的女子升空而去。
“他忘了我了,他真的忘了我。”墨婉頹然坐在雪地裡淚流不止。
他們都活了下來,花神府邸這次沒誅殺任何一人,帶走了他。
這個整個玄山都盼着被帶走的男子,可是她的心裡卻疼得快要喘不上氣來。
“啪”。一個響亮的耳光聲響起。
墨婉絲毫無所覺的仍盯着雪地。
“賤人,墨婉你就是個賤人,淵哥哥走了,你開心了吧,你總算如願能和別人雙宿雙飛了,可是他爲了你,放棄了多少東西你知道嗎?墨婉,你就是個賤人。”洛落完全失了身份同她一塊坐在雪地上撕扯,破口大罵和潑婦無二。
墨婉就和木頭一樣連眼珠都不再動,淚水一滴一滴砸在雪地裡。
“墨婉,我恨你,憑什麼淵哥哥那樣愛你?”洛落琥珀色的瞳孔裡滲着淚珠,蒼白的臉上滿是泥污。
碧玉峰衆弟子紛紛回去,雪地裡只剩墨婉、洛落、敖溪、寂清大師四人。
“愛我?洛落,你覺得他愛我,他親手取了我的心頭血餵你,你說他愛我?”墨婉咬着後槽牙將每一個字都嚼碎,也嚼碎了每一份悲傷,痛徹心扉。
“墨婉,他是玄山之王,我是鳳凰神女,他不娶我,怎麼完成使命,又怎麼毫無顧忌地推着局勢發展到這一步。”洛落哭泣着說道,她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淵哥哥心裡把她當妹妹她已經說不清了。
“淵哥哥將我當做妹妹,救活我,既爲了給玄山一個交代,給龍族一個交代,也只是想給妹妹一個富貴安穩生活,爲了你,他卻捨得用自己的自由與生命去救你,你還讓他怎麼愛你?”洛落面上精緻的妝容早已哭成一個大花貓。
“你給我說清楚?”墨婉一下子騰起身子捉住她的衣領,猩紅的眼珠欲裂。
“說清楚什麼,你趕緊和敖溪滾吧,滾得越遠越好,去在楓谷過你們的隱世生活。”洛落沉聲說道。
“你說還是不說?”墨婉雙手直接掐上她的脖頸,眼珠裡猩紅的血絲一點點爬滿,嘶啞的聲音竟比他的聲音還冷上幾分。
“說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