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俞宛秋倒沒慌。因爲衢州現在是他們的天下,沒人敢膽大包天,在府衙裡劫持小郡王。何況堯兒身邊還有戚長生帶着五十名護衛隨侍,即使有人潛入,也應該有打鬥聲。
兩個人又等了一會,還是沒看到孩子,卻見戚長生匆匆過來,在太子耳邊說了兩句話。趙佑熙眼裡霎時閃過驚喜,拉着俞宛秋就往前走。
“怎麼啦?”看他臉上的喜色,應該不是什麼壞事纔對。
趙佑熙悄聲道:“父皇來了,正好跟堯兒他們同時進府,便把堯兒半路‘劫持’過去了。”
“啊,父……”剩下的話,俞宛秋嚥了回去,既然父皇秘密駕臨,就該儘可能隱藏行蹤。
小夫妻倆隨戚長生走到前院,原屬衢州知府大堂後面的休息室裡,趙延昌正抱着孫子逗弄,在軍中長大的堯兒一點也不認生,望着爺爺笑得很歡。
“父皇,您怎麼來了?”見過禮後。趙佑熙滿臉狐疑地發問。
剛剛來這裡的路上,他忍不住胡思亂想,難道是南都出現了什麼變故,逼得父皇前來投奔?
趙延昌看兒子媳婦那樣子,就知道他們想多了,笑着表示:“父皇只是想念你們,正好朝廷要派人過來送軍衣和軍餉,我就跟着來了。”又摸着堯兒的小腦袋說:“爺爺最想的還是咱們家的小郡王,兩個多月沒見了呢,又長大了好多,下次再見,就該會喊皇祖父了吧。”
俞宛秋稍微心定了一點,趙延昌這樣講,說明他沒打算留在軍中,也沒打算接她和堯兒回去。若他以天氣寒冷爲由讓她帶着孩子回宮,她沒辦法拒絕。
但這番說辭仍有漏洞,作爲一國皇帝,不可能因爲想念孫子就擅離皇宮。趙延昌爲人極其謹慎,也不可能做出什麼衝動之舉。
趙佑熙小心翼翼地問:“朝廷這段時間沒發生什麼大事吧?太后和母后她們都好嗎?”
趙延昌笑得雲淡風輕:“都好,整個南方太平安樂,比北方好多了。今天過來的時候,看到不少民房門戶緊閉,裡面的人好像都搬走了。”
趙佑熙怕父皇責怪他沒做好安民善後工作,忙解釋道:“那些百姓受了樑國朝廷蠱惑,以爲我**隊只是說得好聽,真佔領了,會欺辱他們。盤剝他們,在我軍沒到之前就遷走了。您儘管放心,過段時間他們會回來的,事實上每天都有回遷的百姓,畢竟故土難離,只要能讓他們安居樂業,皇帝姓樑還是姓趙對他們有什麼區別。”
“但願如此吧”,趙延昌的語氣有些感慨:“佔領容易治理難,只有讓百姓心悅誠服,纔是真正意義的開疆拓土,要不然,樑國很容易捲土重來的。有些王朝,滅了復,復了滅,能折騰很久。樑國好歹支撐了一百多年,子孫多,遺臣多,即使暫時吃了敗仗,你們也千萬不能掉以輕心。”
俞宛秋低低說了一句:“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趙延昌點點頭:“就是這個意思。”說完,繼續低頭逗孫子。不再開口。
俞宛秋見趙延昌有意避談他來此的真正目的,心裡便有了數,站起來福身道:“父皇遠道而來,肯定累了,臣媳這就去給您準備膳食和住處去。”
“好,有勞了。”趙延昌把堯兒交給他的乳孃,俞宛秋接過來抱着走回後院,路上順便交代下人去辦接風宴,所幸在紅豆院時曾跟趙延昌吃過幾次飯,知道他的口味和嗜好。
整個白天,俞宛秋心神不寧地在房裡等着,趙佑熙一直沒回來,這讓她愈發懷疑趙延昌的來意,若真是探望式的到訪,需要關起門來密談一天?
傍晚時分,北風颳得呼呼作響,氣溫變得更低,俞宛秋站在窗前,看着在風中顫抖的光禿禿的枝條,心裡很是沉重。她在北方住過六年,對北方的天氣變化規律並不陌生,照這樣冷下去,也許今晚就會下雪。
“好冷!要是昨天晚上風這麼大,這麼冷,我們在樹林裡會凍僵的。”茗香指揮兩個僕役擡進一個炭火盆,要往內室移,俞宛秋朝外室的角落指了指:“就放那兒吧,再把窗子打開一點。”
“太子妃還是這樣”,笑聲裡有着不以爲然。茗香還是照辦了。從以前太子妃就是這樣,即使是滴水成冰的天氣,火盆也不讓進臥室,而且一定要開窗。
俞宛秋不能給她解說,她會這樣,是怕一氧化碳中毒,她只能以自己不喜歡室內空氣太混濁爲由搪塞過去。
蘭姨隨後拿來兩個手爐,自己抱一個,遞給俞宛秋一個,哆嗦着說:“看這架勢,今晚肯定會下雪,朝廷這批冬衣來得真及時。”
俞宛秋笑道:“大概就是聽說這邊天冷才趕着送來的吧。”
“可是”,這回是茗香開口:“我看到他們穿着棉衣棉褲,一個個好笨拙哦,走路都不靈活,真打起仗來,肯定沒平時利索。”
蘭姨道:“只有靖蘭城來的人才沒穿過棉衣棉褲吧,雲州兗州這邊,冬天最冷的時候照樣要穿的。”
茗香顯然對趙國將士的“笨樣”很沒信心:“南方再冷也沒這麼冷的,他們會顯得笨,是因爲他們把所有的衣服都穿上了,有的新棉袍裡面套短棉襖,穿得跟個笨熊一樣。怎麼舞刀弄槍啊。”
俞宛秋沒有反駁,她其實也有同樣的擔憂,上午從前院過來,看着一個個“圓滾滾”的人,她一開始很驚訝,至於那麼冷,需要穿那麼多嗎?
轉頭憶起她初到上京時,也是捱不住北方的寒冷,還記得那時候,每到冬季,天天窩在暖炕上不敢起牀。就這樣還手腳長滿凍瘡,從十月長到來年四月。
想到“凍瘡”,她眉頭一皺,朝外面喊:“長生。”
這些天淨顧着忙別的,居然忘了這麼重要的事情。
戚長生很快出現在門口:“太子妃,您有何吩咐?”
俞宛秋吩咐道:“你去找劉明仰問問,軍中可有下發防治防凍瘡的藥膏,如果沒有的話,趕快發放;不夠的話,就派人去濟慈院要,我走之前特意交代過,讓他們多備一些。”
“是。”戚長生領命而去。
炭火在銅盤中畢剝,屋裡有一些煙火氣,蘭姨把火剪拿給茗香,不滿地嘀咕:“在沈府的時候,冬天都燒細炭,現在反而只有粗炭了。”
俞宛秋倒不在意:“隨軍打仗嘛,吹北風的時候有屋子住着就不錯了,總比在帳篷裡暖和。”
“也是”,蘭姨看着自家姑娘,“我是怕您用不慣。”
“我要那麼嬌氣,就乾脆留在宮裡好了。”
“那,您會隨皇上回去嗎?”趙延昌抱走堯兒,自然經過了蘭姨的同意,所以她知道趙延昌在此。
俞宛秋答道:“不會。媽媽,你在宮裡住了這些日子,還沒看明白嗎?太子不在,那個地方根本容不下我,早晚會遭人暗算。”
蘭姨和茗香聞言一臉驚惶,她們到底是奴婢,不瞭解上層主子之間爭鬥的殘酷。她是太后的孫媳婦沒錯,但權勢面前哪有親情?太后和皇后連太子都設計,何況是她。
拔着炭火的茗香忽然站起來喊道:“下雪了!外面下雪了!”
要是平時,看到冬天的第一場雪,丫頭們會興奮,會欣喜,可此刻。屋裡的幾個人只覺得愁悶。
下雪了,他們的士兵穿上笨重的棉襖還凍得瑟瑟縮縮的,怎麼對抗來自西北的三十萬大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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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從老家過來治眼睛,我這兩天都陪着她跑醫院,更新得比較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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