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姨最後能順利離開攬月山莊。還是多虧了戚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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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世子要去別苑看望姑娘的乳母,正在收拾行裝準備去“通城”的戚長生忙自請隨行,說要去跟姑娘的乳母道個別。其實是怕蘭姨言語間露出破綻,他好及時修補。
當蘭姨一臉爲難,只會尷尬地陪笑時,戚長生接過話頭說:“就屬下送吧,正好順路。”
因爲一直跟在俞宛秋身邊的人是戚長生,會知道乳孃的老家在哪也就不奇怪了,趙佑熙點頭依允,沒再多問什麼。
至於那兩個丫頭,蘭姨堅決地拒絕了,說鄉下地方,怕委屈了王府的姐姐們,更怕耽誤了她們的終身大事——言下之意,怕王府的高級丫環瞧不起鄉下老太婆,跟去了也是不情不願。
府裡下人見高踩低,瞧不起鄉下人,這種情況也是有的。趙佑熙便委託戚長生,讓他在路上給蘭姨買兩個丫頭,戚長生答應了下來。
其實,趙佑熙只要肯開動腦筋多想想。就會發現戚長生的行爲反常。既然那邊發現了重要線索,怎麼不快馬加鞭趕過去,反而在南府磨磨蹭蹭,甚至攬下送蘭姨回鄉的事兒呢?
道理很簡單,他根本不敢往深裡想,甚至不敢去想象,“辨認”是個什麼場景。所以對戚長生的一切舉動,都帶着一點麻木的心態,甚至巴不得戚長生不去,那樣就永遠不會有最終確認結果出來,他就可以自欺欺人地當那丫頭還活着。
就這樣,俞宛秋到達南府後的第三天,戚長生帶着蘭姨,和一大車子世子賞賜下來的東西,還有一大筆錢,駛出了攬月山莊,在碼頭搭船離開了南府。
他們沒敢和俞宛秋同行,連船都分開乘,準備到蘇城後再會合。
小牛也被俞宛秋帶去了蘇城。要找房子,要買傢什,要收拾房間,還要再添幾個男僕女僕,這些事都需要人幫着處理。戚長生雖然帶來了幾個人——還是上次那幾個,除了留守通城的兩個外,其餘的他都帶來了,自然也做通了他們的思想工作,讓他們一起幫忙隱瞞。可俞宛秋想着。他們畢竟是王府護衛,她可不敢把這些人當雜役使喚。而小牛既然是作爲綢緞鋪的二掌櫃培養的,除了幫着俞宛秋打理私務外,開店的一應事宜也需要他參與。
俞宛秋在上京時,一直想當然地以爲,南府就是現在的南京,甚至看到古代的簡略地形圖,也沒仔細分辨。到了之後才知道,南府的所在地並非南京,而是現在的杭州。
蘇城倒沒弄錯,的確就是現在的蘇州,刺繡業在那個時候就已經相當繁榮,而且自成派系,蘇城這一派,便是著名的蘇繡。
到蘇城後的最初幾天,他們忙着看房子。薛凝碧原來的打算是,找個像落雨軒那樣帶後院的店子,前面開店做生意,後面住人。俞宛秋滿足了她的要求,同時又在靠近河水的地方另買了一處僻靜的二進院落,作爲自己的居所。
她並沒有因爲上次的事件就畏水。而是相反,對水更多了一種莫名的親切感,若非臨江樓臨河而建,她現在多半已經不在了。所以,其實是水救了她,救了她的命,更救了她的心——讓她看到,這世上真的有純潔美好的心靈,而不是都像沈府那樣,即使表面上清高孤介的人,內心也同樣污濁不堪。
她很想把新買的房子也叫山水園,爲安寧故,最後沒敢寫上,只是很簡單地把原房主的門牌改了一個字,變成了“何宅”,隱去了自己的真姓氏。
至於綢緞鋪,則取名爲雙姝館,說明此店的主人乃是兩名女子,也隱含了雙面繡之意。
牌匾掛好後,俞宛秋擡首看着那兩個自題的隸體字,突然有種爆笑的衝動,貼在薛凝碧耳邊嘀咕:“這樣的名字,會不會有人以爲是兩位花魁開的?”
薛凝碧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呲牙咧嘴地告訴她:“少胡扯,花街是花街,商街是商街,花樓怎麼會開到商街來?花街一般都臨河而設,晚上纔好放出花船,在河上吹彈攬客。這裡只有大馬路和忙碌的生意人,根本沒氛圍嘛。”
來蘇城的這幾天,兩個人都比較忙,很少有像這樣坐在一起閒聊的機會,俞宛秋便忍不住問出了一句存在心裡已久的疑問:“重歸故地,你怕不怕遇到你的前夫?”
薛凝碧慢悠悠地啜了一口茶,微笑着回道:“記得你以前曾說過我,‘還沒真正放下’,那時我便對自己說,等有一天我能放下他的時候,就回蘇城來。”
俞宛秋很替她高興:“也就是說,現在你已經真正放下他了?”
“嗯”,薛凝碧重重點頭:“人家早就忘了我,我爲什麼還要記着他。你沒發現,我最近比以前開朗多了?”
俞宛秋直點頭:“那就好,開店的人,就是要笑口常開,這樣才能和氣生財。”
薛凝碧望着熙來攘往的街道說:“我在任何地方開店都不如這裡有利,我熟悉蘇繡的所有針法,認識蘇繡最有名的繡娘。更關鍵的一點是,以前跟師傅學藝時,曾到過蘇城的許多大戶人家,這裡的太太小姐們有什麼喜好我都大體瞭解。雖說離開了幾年會有些變化,但只需要一點時間就重新摸熟了。”
兩人聊了一會兒,話題就轉到綢緞鋪的進貨上。她們的店子,現在還沒正式招進繡娘,自產的繡品還要等一段時間才能上櫃,一開始只能是進貨賣。即使以後有了自己的繡品,還是需要進一部分綢緞來充實店面。所以喝完茶後,她們就決定,利用晌午到晚上的這段時間,去別家綢緞鋪、布莊走走,看蘇城這邊。近兩年時興的都是哪些色彩花樣。
誰知這一逛,卻讓俞宛秋看到了一個讓她立刻收住腳步的店名:凌記綢緞鋪。
如果凌記只是凌家在蘇城開的一家分店,倒也不稀奇,因爲早就聽林蘭馨誇耀過,凌家在北方城市開有十幾家分店,正準備向南方擴充事業版圖。
可現在,即使離店門還有幾丈遠,俞宛秋仍認得出,那個站在店堂裡跟夥計說話的高大背影,正是凌清瀾本人的。他的背影,跟前世的連總裁,更是像到了十足十,所以她一眼就能認出來。
這下,俞宛秋街也不想逛了,讓車伕直接打道回府,才進門坐下,戚長生又特意叮囑她:“姑娘,您這段時間最好少上街,免得碰到沈家的人。”
俞宛秋驚問:“沈家誰來了?”不可能是追蹤她來的,只能是巧合。
戚長生說:“就是上次想把姑娘拖去壽王府的那個人。”沈家其他人他或許不認識,這個女人他絕不會認錯,她的瘸腿還是他的傑作呢。
俞宛秋不敢置信:“天,她怎麼跑到這裡來了,她的腿不是行動不便嗎?”
“拄柺杖能走的,現在改成了單拐,估計再過幾個月,連單拐也可以不要了。”
俞宛秋嘆了一口氣道:“但願她能完全恢復。”
讓她癱瘓一陣子就夠了,她也不想看程綺玉躺在牀上過一輩子,她們之間還沒那麼大的仇恨。現在的問題是:“程綺玉來蘇城做什麼呢?”
戚長生道:“我也是碰巧看到她停在一家歌舞坊前,不斷地朝裡張望,便留了個心眼。叫人一打聽,果然,姑娘曾經的琴藝師傅現在也在蘇城,只不過改了個名字,叫秦雲路,晚上在歌舞坊彈琴,白天也收了幾個學生。”
“魏無涯那麼有名。換成無名氏,生意不是差多了?”
“琴藝這種東西,好不好,聽一次就夠了,他肯定是先在歌舞坊掙得了名氣,再收徒的。”
“又是女弟子?”
“好像是。”
“他都隱姓埋名了,程綺玉怎麼找來的呢?”
“那就是她的能耐了,真要找一個人,總會有辦法的。”
俞宛秋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那是他們的事,已經與自己無關了。
看來,她以後要少上街,少去店裡,反正她以前做廣告人,也是隱在幕後做策劃和文字撰稿工作,極少出面跟人談生意。現在更不想,社會風氣也不允許一個閨閣女子老是拋頭露面。
她想隱居,別人卻不如她的願。這天晚上,她剛彈完了一曲《良宵引》,門外就傳來了通報聲:“姑娘,隔壁的錢太太帶着小姐過來了。”
俞宛秋只得走出起坐間,在客廳裡接待了左鄰錢太太和錢二姑娘。
錢太太看新鄰居是個極爲美貌的姑娘,家裡卻只有一個乳孃服侍,再加外面的幾個護院,熱情地問她要不要買丫環,她認識一個還算不錯的牙婆。俞宛秋忙婉謝了,說自己的丫環暫時滯留在老家,過一陣子就會接來的。
本來她的確想買幾個粗使的僕人,甚至委託小牛去辦了,卻被戚長生攔了下來。戚長生把她的安全放在第一考量,拒絕接受隨便買來的外人進宅。
送走錢太太母女,看戚長生領着幾個人在牆角處設置機關,她幾次想開口提醒:“萬一哪天你家世子找來了,你們的機關剛好暗算了他,看你們怎麼收場!”
戚長生心裡想的是:這又不是沈府,世子若來,肯定是大大方方從門口進來,這裡就留給別的登徒子吧。姑娘那麼美,容易招蜂引蝶,可千萬不能託大,以爲只要看好門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