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俞宛秋徹底痊癒。樊城來的大夫也全部打發走了,她才告訴夫君實話:“那些人是樑瑾瑜找來的。”
趙佑熙首先反應過來的是:“他怎麼知道你病了?”
俞宛秋也只是猜測:“上次燒燬趙軍糧草的那支騎兵,應該就是他親自率領的。”
“即便如此,他也不可能知道你的病情啊,靖國騎兵又沒進城。”
其實只要稍微開動腦筋,很容易想通前因後果。幾天前的晚上,馬廄莫名其妙地失火,之後卻沒有出現任何異常狀況,讓趙佑熙納悶之餘,更覺氣悶。
他卻不願開口道明,因爲那等於承認,他妻子的病是別的男人費心治好的,他不能忍受這一點,更怕自己的妻子會因此而感動。
看夫君的臉色陰晴不定,時而忿恨時而懊惱時而沮喪,俞宛秋也聰明地不點破,打了個馬虎眼說:“要知道這一點並不難,我並沒有刻意隱瞞病情,只是沒派人向你稟告而已,府裡很多僕人都知道,很容易打探到的。”
趙國在靖都樊城。甚至靖國皇宮安插了許多耳目,幾國並立,戰火頻仍的年代,間諜從來不會缺少。所以潞州府衙裡有靖國人埋伏的眼線也不奇怪。
夫妻倆言來語去,都儘量迴避一種可能:樑瑾瑜曾親自來過,卻不是爲戰事,而是爲了某種秘而不宣的理由。
怕趙佑熙心裡不舒服,俞宛秋主動偎過去說:“你爲了給我請大夫,幾天幾夜在外奔波,差點累垮了,我才過意不去呢,其實這事你完全可以交給手下去辦,不必親力親爲。”
趙佑熙攬緊身前的人,吻着她的頭髮說:“你是我的妻子,我爲你做任何事都是應該的。”
俞宛秋趁機舊話重提:“這次生病,讓我意識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關於這一點我們曾商議過好幾次,你也答應了,但一直都沒付諸行動。”
“什麼問題?”
“堯兒生病的那幾天,我一直很自責,總是忍不住想,如果我不帶着他隨軍,老老實實地住在宮裡,他是不是就不會得這種病?他還小,抵抗力差,跟着我們東奔西走,難免水土不服。”幸虧沒留下什麼後遺症。要不然,這份沉重的愧疚感會把人壓死。
趙佑熙面帶歉意地說:“不只你,我也這樣想過。可真要把你們丟在宮裡,我獨自領兵出征,一年半載見不到,我肯定受不了。”
認識她之前,他一心沉迷武學,雖然明白自己終有一天會娶妻生子,也只當作一件任務,從不曾產生過什麼綺麗幻想,他壓根兒不認爲自己是女兒情長的人。那時要有人預言他會戀妻成狂,他肯定嗤之以鼻。現在卻知道,那不過是因爲,還沒有嚐到情愛滋味。
俞宛秋垂下頭:“我以爲,我們跟在你身邊,你纔會安心,結果給你添了這麼多麻煩。幸虧那些天樑國沒來得及調兵遣將攻打我們,要不然,你兩頭分心,萬一因此而兵敗,我難辭其咎。”
“傻瓜。就算真的兵敗,也是我領兵經驗不足,決非你和堯兒跟在身邊的緣故,你別把不是自己的責任攬到身上。”
“好在一切有驚無險”,俞宛秋很是感慨,“不過我今天想跟你說的是另一件事。”
趙佑熙笑道:“爲夫洗耳恭聽。”
俞宛秋起身端來水晶梨,擱在自己膝上,夫妻倆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着。她想借此來整理思路,但願這次能真正奏效。
用牙籤叉起一塊梨,俞宛秋對自己的夫君說:“你瞧,我每次切梨子,都切成小塊,從不分成兩半,因爲不想跟你分離。這樣一來,我就必須加強體質,纔不會成爲你的累贅。比如這次堯兒出痘,你也沒少在牀前作陪,最後卻只有我染上了,你好好的。即使你累得幾天幾夜不睡,也只是犯困,沒有昏倒,更沒有生病。這說明,練武確實是健體強身最好的途徑。”
趙佑熙笑睨着她:“你不會是拐着彎,讓我教你練武吧?”
“我就是”,俞宛秋語氣鄭重,態度嚴肅到沒有笑意。
趙佑熙這回沒有說“練武很累的”,“有我保護你就行了”,而是靜靜地瞅着她。
既然他沒出聲反對,俞宛秋趁熱打鐵:“難得這兩天沒開戰。你有點空閒,現在就教我打坐練氣好嗎?”她想真正有個開始,不要又像前兩回一樣,說過就丟下,最後不了了之。
看趙佑熙沒應和,俞宛秋繼續遊說:“如果我的身體始終這麼弱,隨你到處奔走,很容易感染上各種時症。這次僥倖醫好了,下次就不見得這麼幸運了。”
趙佑熙聽到這裡,才動容道:“好,我教你。”
放回果盤,繞到多寶格前看了一下漏刻,將近未時,若在宮裡,這會兒該是歇晌的時時候,俞宛秋不禁問:“你晚上睡得那麼少,又從沒你見歇晌,都不困嗎?”
趙佑熙已經脫下外袍坐在牀沿,笑着回道:“這是打坐練氣的另一個好處,我以前有個師傅,每晚打坐到三更,只睡一兩個更次,雞叫即起。”
俞宛秋說:“幹嘛舉你師傅的例。我看你經常這樣。”
趙佑熙搖搖頭:“我只能偶一爲之,經常這樣還是會困的,最近軍務繁忙,我也很少打坐了,老這樣下去,輕功會退步的。”
“那正好,教我的同時,你自己也可以用功。”
待俞宛秋脫下衫裙,只着一件白色中衣坐在趙佑熙面前時,他卻遲遲不出聲,只是看着她。目光漸漸火熱。
俞宛秋雙手遮胸,不滿地發出警告:“你別動歪腦筋哦,現在我們要做的是正經事。”
趙佑熙嘆了一口氣,把她車轉身子,看着她的後腦勺說:“那隻能這樣練,要不然,動歪腦筋的恐怕不只我。”
“怎麼可能?”有人不信邪,非要跟夫君面對面。
趙佑熙樂得接受,一番指導後,兩人開始安安靜靜地打坐。
沒一會兒,俞宛秋睜開微闔的雙眼:“‘意守丹田’,丹田到底在哪兒?”
趙佑熙的手指點向她身上某處:“這兒是中丹田。”俞宛秋微微顫抖,因爲他的手觸到了她的胸房,再一路劃下,“這兒是下丹田”,那是肚臍下方的位置,再往下……
俞宛秋猛地捉住他的手,趙佑熙也沒勉強,兩人繼續打坐。
可她自己越來越坐不住,因爲打坐時,人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對周圍環境的感受力特別敏銳。兩個人穿得少,坐得近,彼此氣息交融,漸漸心浮氣躁起來,甚至產生了異乎尋常的渴望。
也不知是誰先伸出手,兩個人喘息着投入彼此的懷抱,吻得難捨難分,一面手忙腳亂地解衣服,然後迫不及待地合爲一體。
等理智回籠時,他們已經結束了一次激烈運動。
“爲什麼會這樣?”俞宛秋捂住臉哀嘆。
趙佑熙滿足地擁緊她,笑得像只剛偷到母雞的狐狸:“男女雙修,本來就容易變成這樣,我早告訴過你的。”
“那我們以後……”還怎麼練啊。
“你背對着我,或者離我遠點。”
“嗯”,口裡雖然答應着,她很懷疑。只要兩個人都在牀上,只怕最後的結果還是一樣。
趙佑熙撫着懷裡的人:“我等會要去議事廳,你好好休息。”
俞宛秋看着他,語調有些遲疑:“除了學武,我還有一個想法。”
“你說。”
“牟翊是堯兒的師傅,他同時也是你的軍師,肩上責任重大,不可能抽出很多時間來專門教他。不如,我抱着堯兒列席你們的議事會,好不好?讓他從小聽着這些,耳濡目染,比照本宣科,效果要好得多。在軍營中成長,從小參與軍事會議的堯兒,將來必是真正的帥才。牟軍師也省得另外花時間和力氣施教,他這個軍師本來就夠累了。”
俞宛秋會這樣提議,除了確實想讓兒子接受最生動的教學之外,還有一個原因是,她自己也想參與,而不是守在後院做“家屬”,這不是她隨軍的目的。她不只是想跟他相守,她想給予夫君實質性的幫助。比如,在他領兵出戰的時候,自己能成爲營地的主心骨。夫妻倆一個在外殺敵,一個在內主事,這樣的組合更牢固,更可靠。她不是不相信丈夫身邊的那些將領,但自己坐鎮,不是更放心些?
甚至,如果情況危急的話,她也能調兵遣將,爲他守住陣營。
趙佑熙不是不支持,只是覺得:“堯兒現在還太小了,什麼都聽不懂,等他大點再說吧。”
俞宛秋卻說:“你別小看了孩子,他聽不懂不要緊,從小受薰陶,長期下去,必有所獲,比死讀兵書強得多。“
趙佑熙挑眉道:“你在笑話爲夫嗎?”
“不敢,你是沒那個條件,父皇到你十八歲才稱帝。堯兒適逢其時,我們爲什麼不利用這樣的好機會,有意栽培他呢?”
趙佑熙想了想說:“這事,我要徵求一下牟軍師的意見。”
“應該的,那幾位將領也提一下。我不會很突兀地出現,可以藉着送點心的機會,然後賴在那兒不走,第一次他們可能會有些彆扭,時間長了就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