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子妃的堅持下,他們又回了青石街的何宅,那裡連地板都沖洗過,但空氣中仍飄散着隱約可聞的血腥味兒。
佇立在蒼青色方磚墁成的走道上,望着院牆拐角處一抹來不及擦去的紅痕,俞宛秋沉聲問:“我們一共折了多少人?”
戚長生跪下道:“屬下防護不利,讓太子妃受驚了,屬下……”
“我問你折了多少人?”太子妃聲音稍厲,其中夾帶着難抑的悲愴。
戚長生亦很沉痛:“死了一個,重傷三個,輕傷七八個。”
“對方呢?”
“也死了幾個,傷了不少。”
“看來還是你們佔了上風,那爲什麼不僅沒留下一個活口,還死屍都未留下一具?”
如果有屍體的話,多少可以查探出一點線索,不至於像現在這樣毫無頭緒。
周長齡跪在一旁稟告:“他們有專門跟着收屍的,每倒下一個,不管是生是死,只要不能繼續參戰,就會有人上來拖走。當時我們忙着對陣,顧不上別的,等打完再追,已經遲了。”
俞宛秋怒極而笑:“這功夫下的多深啊,連行刺都如此嚴謹,不留一絲破綻,讓我們查無可查。”
若刺客來自敵方陣營,何須這般小心,難道樑帝還怕趙國知道他行刺趙太子妃不成?他連趙延昌和趙佑熙都多番追殺了。本來就是你死我活的敵人,根本不需掩藏行徑,何況,趙佑熙曾說過,樑帝歷來只行刺趙家的男人,不會動家眷,因爲沒什麼意義,殺死一個,人家再娶一個就是。
想到這裡,俞宛秋開口問:“你們看,這些殺手,到底是來殺我的,還是抓我的?”
一干侍衛相顧無言,場面那麼混亂,太子妃本人又未現身,實在搞不清楚對方到底是來殺人還是擄人的。
雖然沒有準確答案,俞宛秋還是憑着人類察覺危險的本能,偏向於前者。
不管是理性分析還是感性直覺,她都有理由認定,這是一場旨在謀殺她的,有規模有組織的行刺,殺手多半不是出自敵方,而是來自本國。
把所有的恐慌和憤怒深埋心底,她打起精神問:“沒有殃及左右鄰居吧?”
“沒有”,小黃出列回道:“屬下按戚統領的交代,先封住了街口,然後小喬在街上喊話,要鄰居都關好門窗別出來。”
俞宛秋點點頭:“還好沒連累他們,長生,你讓人準備十幾份禮物,凡青石街居民每家一份,代我好好安撫一下,告訴他們,我以後不會來這裡住了。”
何必讓左鄰右舍擔驚受怕呢,既然做了招禍的太子妃,就老老實實待在東宮吧,出來不僅勞命傷財,還帶累得鄰里跟着遭殃。他們都是普通百姓,今天這個陣仗,不知多久才緩得過勁來。她決定,以後最多去濟慈醫館走走,至於其他鋪子,都交給手下打理吧。
“遵命”,戚長生剛轉身要走,俞宛秋又喊住道:“這事讓周長齡去辦,你進來說一下薛凝碧的事情。”一番打鬥下來,讓她差點忘了還有這檔子事沒處理。
“是”,周長齡領命而去,戚長生跟着她走進裡間,邊走邊提議:“這裡被刺客盯上了,已經不安全,您看,我們是不是這就回宮去,薛凝碧的事,等以後再說?”
俞宛秋不肯答應,理由是:“刺客剛從這裡撤走,難道又殺個回馬槍?一般不會的,我暫時也不想動,你把薛凝碧的事說一下,如果能就地解決最好,免得帶回宮去勞神。”
既然太子妃堅持,戚長生便去繁就簡地說了一遍。
俞宛秋越聽眉頭皺得越緊,這都是什麼事啊,不管吧,不忍見她如此;管吧,又怕落人話柄。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人家的親哥哥尚作壁上觀,她一個外人,更沒有立場。
話說薛凝碧會被夫家關禁閉,起因還是和小牛的那點曖昧。張寶珍爲此挑釁小牛父子,常伯爲保護兒子斷了腿,隨後不久,張寶珍自己也斷了腿。
不是打斷,而是摔斷的。
他有一日醉後掉進了路邊的深溝,當時剛下過一場春雪,天氣很冷,要不是張府的僕人出來找尋,張寶珍不只斷腿,人都凍死在溝裡了。
事後,張寶珍說有人推了他一把,可他醉成那樣,到底在路上遇到了什麼人根本記不清。張家的僕人找去時,周圍也沒別的人,那個地方本就是市郊,雪天的晚上,少有行人。
張寶珍的娘認爲這禍都是薛凝碧惹出來的,若不是薛凝碧不守婦道,跟小牛不清不楚,張寶珍不會對付小牛父子,也就不會招來報復——他們是沒證據,但天底下哪有那麼巧的事?張寶珍剛打斷別人的腿,自己就被人推下深溝跌斷了腿,這分明就是“以牙還牙”的經典範本。
婆母遷怒,媳婦日子難過。薛凝碧被張寶珍哄回去後,就被關在張家繡坊裡,每天沒日沒夜的勞作。除了被逼着教雙面繡外,還有繁重的刺繡任務,若完不成定量,連飯都沒得吃的。
張寶珍起初假裝憐惜,時常偷偷給她帶些吃食,偶爾在她那裡過夜。只要聽她訴苦,便勸她暫且忍耐,承諾一定會在她和自己母親之間斡旋,只等母親消了氣,就接她回大宅團聚。
時日既久,婆媳關係毫無改善,薛凝碧怨氣愈深,張寶珍索性避不見人,由着自己的老孃和後妻出面,把薛凝碧當免費長工使用,同時奉上的,還有冷臉和冷飯。
薛凝碧找人請來孃家哥哥,本想讓他爲自己做主,誰知那酒鬼哥哥得了張寶珍幾罈好酒和一番無中生有的言辭,竟默認了張家的做法。見到妹妹時還勸她,既然決定回家,就該從此收心,不要再惦念外面的野男人,等張家疑心去了,自會放她出門,着個什麼急
言下之意,你這麼不安於室,急着往外跑,莫不是真跟外面的野男人有什麼首尾?
薛凝碧氣得倒仰,從此對孃家人死了心,於是纔有了今日這番動作。對她而言,太子妃已經成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聽完戚長生的彙報,俞宛秋很快做出了決定:“還是按你們的老辦法處置吧。”
人要救,把柄也不能留,即便張家心裡清楚是太子妃插手,沒憑沒據,他們敢亂說一句?
聽到戚長生點頭應“是”,俞宛秋嘆了一口氣說:“這是最後一次了,以後我再也不會管她的事。”
戚長生躬身問:“把她弄出來後,送到哪兒比較好呢?”
俞宛秋語氣冷淡:“送到碼頭就行了,她愛去哪就去哪,她又不是第一次出門,都是老江湖了,不需要我們爲她擔心。”
薛凝碧能以下堂婦之身一路闖入京城,落腳之處盡是豪門富室,豈是簡單的角色?對於她目前的處境,俞宛秋不是不懷疑的,甚至,對於當初離京之時,薛凝碧的失信之舉,俞宛秋都重新起了警戒之心。
那次明明說好了在崔家會合,她卻不見蹤影,後來給出的理由也很牽強。俞宛秋當時沒多想,只是因爲薛凝碧到底沒有泄露她們的行蹤,如今回過頭再看,卻發現頗有可疑處。
正出神凝思,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守在門廊前的侍衛和丫環個個臉色大變:剛經歷了一場惡鬥,再來一批殺手,他們擋得住嗎?
俞宛秋倒沒怎麼驚懼,大不了,再走一次秘道就是。
忽見茗香喜形於色地衝進來稟告:“太子妃,是太子殿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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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的一隻貓掉到樓下摔死了,都是我的錯。
我看貓貓們總在室內活動,從生到死都不能外出,覺得他們可憐,特意開着窗戶讓他們在陽臺上爬。外面有防盜網,而且樓層也不高,總以爲沒事,後來見貓貓偶爾沿着樓梯間搭建的(隔壁亂搭的)小屋爬到屋頂上玩,也沒引起重視,因爲他們爬上爬下很靈活,有一次掉下去了也毫髮無傷,越發放心。
結果……
這兩天內疚得什麼事也不能做,文也沒法更新,很對不起跟文的讀者。
今晚先更新1章,等會再碼一點,明天準備去寺院待一天,多少爲我家可憐的黑黑做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