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正式的將軍封號和特許招募令,第二天,新兵徵召點就加設了一張桌子,由太子妃親自坐鎮,公開招募女兵。
這消息傳出去,潞州城沸騰了,幾乎傾城出動,一起涌到徵兵處。
太子妃身着窄袖翠衫,頭上只插一隻羊脂白玉簪,臉上脂粉未施,卻出奇地清妍動人,引得圍觀之人一個個看直了眼。別的且不說,太子妃殿下實在是養眼啊,輕輕一笑,幾令百花失色,跟着這樣的女將軍,光是能每天看看她,也值了。
俞宛秋始終帶着笑容,不時與前來報名或諮詢的女子交談,態度和藹親切,毫無身居上位者的驕矜之氣,給圍觀百姓留下了極好的印象。
其實她手心盡是汗,可人都出來了,怎麼能怯場?她本是內向、低調之人,曾經的理想是“大隱隱於市”,即使陰差陽錯做了太子妃,也只是偶爾出現在公衆面前。想不到,皇帝公爹封她做將軍,她總不能當個沒有一兵一卒的“光桿司令”吧?要徵募女兵建立“翠衫軍”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非得她親自出馬不可,
招女兵不比招男兵,就算不是開天闢地以來的頭一遭,至少在樑國一百多年的歷史上,還從不曾有過。由此可見,她的公爹趙延昌,不只老謀深算,還膽大妄爲——不是這樣的人,也做不了開國大帝。
雖說作爲佔領軍,冬烘學究們即使認爲“有傷風化”,也不敢公然跳出來反對,但北方的男女之防歷來比南方嚴,說實話,她懷疑壓根兒招不到人。
結果卻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也不知是不是太子妃親自坐鎮的轟動效應,這一天,不只女兵報名者衆,男兵報名點都比平時踊躍了好幾倍。看着報名者排着長長的隊,俞宛秋暗暗鬆了一口氣。
到午時,女兵就登記了二百多,可惜女醫士一個也沒招到,看來只能自己培訓。
中間還發生了一段小插曲:某位排隊報名的小姐被丫環找到了,丫環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跪在地上求她回去,引得圍觀者議論紛紛。
爲減少麻煩,俞宛秋在招募條件中臨時增加了一條:須得到父母許可。她不願承擔誘拐人家閨女的罪名。
從徵募點回去,趙佑熙陪她用膳,席間跟她說:“以後你別自己跑去募兵了。”
俞宛秋昨晚並沒有事先報備,就怕遭到反對,那時再去,就有“唱對臺戲”之嫌了,不如索性裝糊塗,去了再說。
此刻見夫君語氣還算平和,故意問:“爲什麼?我沒有感召力?”
趙佑熙道:“恰恰相反,聽說新街口今兒都快擠爆了,全城爭睹太子妃風彩。”
俞宛秋湊過去咬耳朵:“殿下不會是吃醋了吧?”
這回,他毫不介意地承認:“你說呢?我的女人,憑什麼給那些人看。”
俞宛秋笑着說:“你上書給我請封將軍的時候就該想到這點,哪有女將軍扭扭捏捏躲在後宅不敢見人的。”
“我沒說不準你見自己的將士。”
一旁服侍的茗香等人掩嘴偷笑,俞宛秋把雞腿夾他的碗裡,勸哄道:“彆氣,我下午不去就是了。”她本就沒打算再去,她只要露露臉,造造勢,具體的招募事宜自有手下人做。太子妃親臨,偶爾一現才顯得珍貴,若天天杵在哪裡,就沒噱頭了。
趙佑熙強調:“以後也不要自己去。”
“好好好,都聽你的。”以後看情況再說,若有需要,她還是會親自出面的,她不想辜負了這個封號。
這時楊司賓上來蹲身問:“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今兒的菜式可還合口味?”
趙佑熙惜字如金,俞宛秋朝她笑了笑說:“不錯,辛苦你了。”
楊司賓是隨慰問團來的,同來的還有秦女史。看她們倆從院外走過來時有說有笑的樣子,俞宛秋有些納悶。秦女史原是跟周掌食的,周掌食走了,她怎麼留下來成了楊司賓的女史?楊司賓是皇后的人,皇上一向不待見皇后,這回卻派了她的人來,難道她不在皇宮期間,皇上與皇后關係改善了?
既然是皇上派來的,自不能打回,可她實在不放心把自己的吃食交給這兩個人,沉吟半晌,終於說:“秦女史,你以後就跟着徐掌食吧。”
趙佑熙看了她一眼,其他人一副摸頭不着腦的樣子,俞宛秋朝茗香招手:“你是姓徐沒錯吧,莫非只記得自己叫茗香?”
“是,多謝太子妃提拔。”茗香的小圓臉上,驚愕多於欣喜,小丫頭被嚇到了。
楊司賓和秦女史立刻朝茗香施禮:“以後還要請徐掌食多多指教。”
茗香手忙腳亂地回禮,臉兒紅紅地表示:“這正是我要對姐姐們說的。”
俞宛秋在一旁註意觀察,楊、秦二人臉上均無不豫之色,這說明,主子提拔自己的貼身丫環,本就是很正常的事。如太后身邊的聶尚宮和周尚宮,皇后身邊的得力女官也是孃家人。
既然當堂提拔了茗香,俞宛秋把另外三個也喊了過來,讓素琴做了掌正,正猶豫着怎麼安排知墨和紋繡,那兩人自己提出:“我們跟着素琴姐姐做女史就好了。”
之所以會猶豫,是因爲,掌書和掌縫都是皇后派來的,她剛驅逐了太后黨,不好再趕皇后的人。那兩個丫頭也是鬼靈精,一點兒也不肯讓主子爲難。
俞宛秋便道:“那暫時封你們做司墨和司繡吧,反正這些封號也是臨時的,回東宮後會再調整。”
用罷午膳,趙佑熙跟她走進裡間說:“我一直不解,你爲什麼不提拔自己的人,讓她們沒有品級地在東宮混了這麼久。幾次要提醒,想到你可能有自己的考量,就沒出聲。”
俞宛秋告訴他:“我確實有自己的考量,一旦有了女官職銜,她們就算宮裡的人了,要遵守宮裡的制度,比如,不到一定的年齡,不能隨便出宮嫁人。”
“那爲什麼今天突然都給封了呢。”
“因爲我想把她們嫁給宮裡的人”,說到這裡,小聲問,“素琴跟戚長生彼此有情,你不知道吧?”
“真的?”趙佑熙笑出了一臉喜悅,隨即嘆息道,“要說起來,我們身邊的這位近衛,年紀都不小了,也該成家了。”
“你父皇讓我徵募女兵,不見得沒有這樣的打算。那些將軍,在山中多年,基本上都是光棍,若能在女兵中找到合意的,不就仗也打了,終身大事也解決了?我今天招兵時,想着這些人可能是將領們媳婦兒,就覺得特別親切,一直對她們笑。”
“難怪呢,都是太子妃特別平易近人,笑得好美。”
“你說,這樣一來,我們的軍隊是不是更有凝聚力了?跟着趙國太子打仗,不僅能建功立業,還能娶到媳婦。”
趙佑熙縱聲大笑:“但願如你所言。”
送趙佑熙出門時,正好蘭姨抱着堯兒過來,俞宛秋接過堯兒,放在趙佑熙懷裡讓他們父子倆親熱一會。回頭招來僕從說:“蘇媽媽以後就是東宮掌嚴,大家可都要聽她的。”
衆人齊聲答道:“是。”
蘭姨愕然:“我什麼時候成掌嚴了?”
俞宛秋朝自己的乳孃得意一笑:“就剛纔,本太子妃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