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林軍軍官趙虎面色凝重,站在徐府門前,等了好一會兒,終於看到身着朝服的徐淼淼盈盈走了出來,她身後跟着兩名大宮女。
趙虎是去小梨村接徐家人至長安的御林軍軍官,跟三女都認識。
“末將拜見縣主。”趙虎的語氣裡帶着深深的愧疚,盔甲在身仍是行了磕頭大禮。
壞事是吳大森做的,但是這人是御林軍的軍官。
一粒老鼠屎害了一鍋湯。護送徐家來長安的五百御林軍心裡都十分愧疚徐家。
他們在得知事情後,憤怒的要去打吳大森,結果吳大森被關進了長安府衙門的大牢,昨個轉進了大理寺的大牢。
徐淼淼菀爾,“趙虎,你起來。”上了宮轎。
隊伍緩緩前行,趙虎連馬也不騎了,與夏荷、秋菊並肩而行,低聲道:“此事我們將軍絲毫不知情。縣主可在生我們將軍的氣?”
秋菊不吭聲。心道:縣主不生氣纔怪。不過氣也出過了,是針對吳家。至於你們將軍,以前縣主就沒喜歡過他,現在更是把沒有半點的好感。 шшш _ттkan _Сo
趙虎以前在宮裡跟夏荷說過話,比較熟悉,便一臉期盼的瞅着她。
夏荷想了想,反問道:“你見過你們將軍了?”
“見過了。我們將軍在府裡閉門思過一個月,整治府裡上下。御林軍的軍官都去看過他了。”
“你們將軍的府裡早該整治了。”
“唉,我們將軍心思都放在了公事上面,府裡的事都交給吳家的人打理,沒想到出了這麼大的事。”
夏荷忍不住出言譏諷,“你們將軍連妻子都保護不好,還保護了誰?”
要在以前,趙虎肯定會跟說這話的人翻臉,可是事實擺在面前,御林軍、宮裡的許多人都知道了盧亮的第二任妻子是被通房與第一任妻子的孃家害死的事。
趙虎無話可說。
突然間,秋菊開口問道:“你們將軍有沒有恨我們府告了吳家?”
趙虎脫口而出,“沒有。”
秋菊挑眉道:“還好,他沒有糊塗到是非不分。”
“吳家死有餘辜,只是牽累了我們將軍。我們將軍這般英武強悍,立下赫赫軍功,名聲就這麼被吳家給毀了。”趙虎越說越生氣,恨不得親自把吳家人的腦袋一個個擰下來。心道:縣主肯定很生我們將軍的氣。這門好親事怕是毀了。
此時宣政殿在早朝,整個皇宮看不到文武百官。隊伍悄然無聲的進了皇宮,直奔東宮。
李南在早朝,還沒回來。趙大山在東宮宮門外等候迎接了徐淼淼,要請她到大殿歇息。
徐淼淼環視東宮,是個建築羣,大小宮殿約有七座,用高牆圍起,自成一座大宮。
她想到上次在宣政殿見李南,他說皇宮太大,他每天住一間,一年三百六十天都住不過來的話,還真是如此。
這也讓她聽出李南內心深處的寂寞。
“我聽說太子妃這兩日身體抱恙,我去看望她。”徐淼淼心道:小南南寂寞,身爲太子妃的海麗榮在宮裡的活動範圍比小南南還小,更加寂寞。如果兩個人好好過日子,彼此溫暖,那還好點。
“是。”趙大山可不敢違背天天被李南掛在嘴邊的人的命令,連忙叫宮人立刻去稟報海麗榮,而後帶路。
李南住的宮殿在東宮的正中心,海麗榮的宮殿在東宮的東邊,距離不到三十丈。
海麗榮是將門之女,生母丁彩霞同樣是將門之女。海麗榮自幼習武,早起早睡,沒有睡懶覺的習慣。
此時,海麗榮早已用過早飯,坐在偏殿發呆心裡發愁,得知徐淼淼馬上就到,心裡有些驚詫又有些擔憂。
俗話說,醜媳婦怕見公婆。海麗榮就是懷着這樣的心情見到了從殿外盈盈走進來一身朝服面帶微笑的徐淼淼。
海麗榮站起身迎了過去,想到了李南那天的氣話,到嘴的縣主二字嚥了回去,喚道:“姑姑。”心裡驚讚道:好年少美麗的姑姑。
徐淼淼笑容更甚,來之前聽說海麗榮姿色中等並不美麗,親眼目睹覺得比想象中的要好看,柔聲道:“麗榮,小南南在上早朝,我尋思上次進宮沒見着你,這次就先過來見你。”
海麗榮道:“我想去宮外見你全家人,只是懷了身孕,不能出宮,請你體諒。”
“我們全家人都能體諒。”
胖宮女在後面乾咳一聲提醒。
海麗榮也是福至心靈,跪下就磕頭,道:“麗榮給姑姑磕頭。”
“你快起來。”徐淼淼連忙伸手去扶,見海麗榮個子大概一米六五,雙眼很有神眼白清澈,耐看順眼,又很懂禮貌,心裡添了一分好感。
海麗榮是個直性子,說磕頭就必須磕滿三個頭才肯起來。
“我們的年齡相差無幾,論品級,你是太子妃,我只是縣主,日後見面你可不要再行這樣的大禮。”
海麗榮忍不住問道:“姑姑,你怎麼這般年少?”
徐淼淼笑道:“我倒是想年老一些,這樣當長輩是不是更有威信?”
“你這樣也很有威信。”海麗榮心道:太子視您爲生母,對您極爲尊重,你已經相當的有威信。
徐淼淼目光關切,問道:“我聽說你的身子有點不舒服,是嗎?”
“我習過武,身子的底子很好,太醫說胎位很穩。我就是這幾天有些失眠。”海麗榮心裡長嘆一聲,請徐淼淼坐在擺滿果子、點子的茶几前坐下,“姑姑,你喜歡吃什麼就吃,就把這裡當成自己家一樣。”
“你放心。我這個人從來不虧待嘴。”徐淼淼見有玫瑰綠豆糕,就拿了一塊吃,環視四周,除了她帶的兩個大宮女,還有六個宮女、太監,“麗榮,我有些貼己話想跟你說。”
海麗榮心裡一怵,見胖宮女朝她微微點頭,下令道:“你們都退下。”
胖宮女與衆位宮人都出去了。
偌大的偏殿只剩下兩女。
徐淼淼一邊跟海麗榮聊天,一邊吃着御廚房制的玫瑰綠豆糕,喝了些極品茶葉泡的茶水,過了一會兒,方步入正題,道:“我昨個在海府見過了三舅娘也就是令堂。”
她是李南的表姑。海麗榮的生父是她的表舅。這個輩份真是亂。
海麗榮眉頭緊蹙。昨晚丁彩霞進東宮來看她,告知此事趙氏已知,徐淼淼知道一部分。今天就看她能不能獲得徐淼淼的信任,讓徐淼淼說服李南,李南對她態度轉變。
可是她怎麼才能取得初次見面的徐淼淼的信任?
徐淼淼見海麗榮雙手緊緊握在一起心情很緊張,推心置腹的道:“我是小南南的姑。三舅娘是你的生母。可憐天下父母心。我們都想讓你與小南南過得幸福,不想讓你們有半點的不幸福。”
“是。”海麗榮想到丁彩霞爲了她的事操心害怕一夜之間老了好幾歲,心裡愧疚無比。
“我先聽你說說,你覺得你與小南南之間不能很好的生活,最大的問題是什麼?”
海麗榮以爲徐淼淼會直接問信的事情,沒想到問了一個這樣的問題,這也是她這幾天反覆在想的問題。
“我與他……”她與李南之間的問題很多,不知哪個是最大的問題。
徐淼淼等了一會兒,見海麗榮難過傷心的熱淚盈眶卻說不出什麼來,問道:“你們剛成親時並不是現在這樣,也曾很幸福過,對嗎?”
李南給徐淼淼寫的每封信的內容,徐淼淼都記憶猶新。
如果李南不喜歡海麗榮,就不會在信裡用三分之一的篇幅寫他跟海麗榮婚後的生活。
“對。”海麗榮想到大婚之後李南的溫柔,對她的種種好。
李南聽她說喜歡看煙花,開酒樓賺的第一個月的銀錢就用了一半買了煙花在東宮放給她一個人看。
後宮的皇后、妃嬪爲難她,李南就立刻出現給她撐腰。
她的容貌並不美麗,東宮那麼多的如花似玉的宮女,文武百官想盡辦法往宮裡送人,李南卻只有她一個太子妃。
那些日子真幸福,可是彷彿過去了好久好久,久到她一想起來就想哭。
徐淼淼見海麗榮淚流滿面,柔聲道:“小南南以前在小梨村吃了許多的苦。陛下在他出生不到一歲就離開。他的生母也消失無蹤。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在他的幼年到少年,過得是沒有爹孃的日子。他比誰都渴望一個幸福的家。我想他與你剛成親,肯定是想好好經營你們的家。對嗎?”
“對。成親之後,他對我很好。我,是我,沒有好好珍惜。”海麗榮嗚嗚哭出聲來,之前也跟丁彩霞說過,後者讓她好好珍惜,讓她趕緊的改變對李南的態度,她也意識到以前對李南不在意太疏乎,準備改變,可是已經晚了。
外面傳來趙大山的不高不低的聲音,語氣十分的恭敬,“縣主,太子殿下下朝了,馬上就到東宮。”
“麗榮,你別哭,也不要多想。我去跟小南南說說話。”
海麗榮起身央求道:“姑,你能不能跟太子說,我以前錯了,我以後會改。他看在我腹裡孩子的份上,能不能原諒我?”
“這些話應該你本人對他說。”
“他現在都不見我。”海麗榮想到那天暈倒了,李南都不過來看她一眼,想到這兩天丁彩霞說的那件事的後果,心裡無比的恐懼,身體搖搖欲墜快要暈倒。
徐淼淼上前一步,雙手握住了海麗榮的肩膀,柔聲道:“爲母則強。你已有了孩子,一定要學會堅強。”
海麗榮雙手放在還沒有隆起的腹部,嗚嗚哭出聲來,“無論發生什麼事,我肯定會把孩子生下來。”
“我看得出你是很喜歡這個孩子,這也說明你心裡有小南南。”
海麗榮重重的點點頭。
“你不要多想,好好養養精神。我去問問小南南,問過之後,再來見你。今個我會給你一個回話,也會給令堂一個回覆。”徐淼淼等着海麗榮站穩了哭聲漸小,這才離開。
胖宮女進來之後,海麗榮又哭了一會兒,想到爲母則強四個字,就不哭了,還吃起東西。
“太子妃,縣主跟您說了什麼?”
“她說會跟太子談,且今個就會給我與我娘一個答覆。”
胖宮女又開始深深的擔憂李南會跟徐淼淼怎麼說,結果會不會是李南與海麗榮和離,或是李南廢掉海麗榮這個太子妃?
東宮佔地面積十五頃,在皇宮裡面只比皇帝住的宣政殿小一些,與皇后住的立政殿一樣大。
這座宮殿的主人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此時,剛下了早朝的李南站在東宮大殿外面的臺階上。
他穿着明黃色的太子朝袍,腳踏黑色短靴,頭戴金冠,顯得個子很高,平凡的容貌也多了高貴的氣質。
昂首挺胸,左手揹負,俯視臺階下面偌大空蕩蕩的廣場。
在他身旁不遠處是身着朝服的流雲。
在他的身後是噤若寒蟬的東宮的宮人及御林軍。
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太監小跑着奔至,低聲道:“太子殿下,縣主馬上就過來了。”
李南嚴肅的面容上立刻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師父,你想不想我姑?”
流雲嗔怪道:“怎麼不想。上次若不是你把我支走,我就能見着淼淼了。”
“我姑是怎麼知道我打了雲義黎那個小人?”
“小人?這話你敢在淼淼面前說嗎?”流雲笑了幾聲,打趣道:“再說,你也被義黎踢了屁股一腳。”
李南面色尷尬。他被雲義黎打屁股的這件丟臉的事可不想讓徐淼淼知道。
很快,徐淼淼的身影出現在廣場的一角,李南孩子似的蹦下臺階跑去迎接,動作十分敏捷。
“姑,讓你久等了。朝上那些老頭子說個沒完沒了,我也插不上話,只能耐心聽他們說完。父皇一說退朝,我就立刻回來見您。”
徐淼淼現在得仰視個子比她高半個頭的李南,笑道:“不錯,武功沒落下。”
李南攤開雙手道:“有我師父在,我敢不練武功嗎?”
流雲快步走至,親切的握住了徐淼淼的雙手,道:“淼淼,今日終於讓我見到你了。”
徐淼淼看到流雲,當初沒有實情相告李南的身份算計了老人家,心有點虛,誇讚道:“您穿這身衣服可真是威風,給我們女子爭光。”
李南跟着拍馬屁道:“我師父模樣好,體型苗條,穿什麼好看。”
“你們姑侄每天早上起來是不是都喝了蜜?”流雲哈哈笑了幾聲,素手一揮,環視東宮,笑道:“我把這裡當成梨花觀,把官袍當成道袍,倒也沒什麼不習慣。”
“那就好。”徐淼淼主動的挽着流雲的胳膊跟着李南往大殿裡走。
“淼淼,你正值豆蔻年華,模樣好也有靈氣,穿着官服那纔是好看。”流雲接着道:“不知道會迷倒長安的多少俊傑。”
徐淼淼微笑道:“我還有一根鞭子,誰有膽子敢靠近我?”
流雲便道:“除惡金鞭只是抽惡人,不是抽好人。你是個好人,真心喜歡你的俊傑肯定也是好人,不會做惡事,自是不怕除惡金鞭。”
徐淼淼故意輕嘆一聲,“我在府裡我爹總提我的親事,到了宮裡您又提。唉,看來我以後還是少來宮裡吧。”幾個月與流雲不見面,現在在皇宮裡重逢,沒有一點陌生,仍是那麼親切。這就是真正的投緣。
李南連忙回頭道:“姑,您就可憐可憐您侄子我,多來宮裡幾趟,陪陪您侄子我,哪怕您每次來,罰我跪一個時辰都行。”
流雲指着李南跟徐淼淼笑道:“瞧,你懲他跪了,他記着呢。”
徐淼淼笑了笑,望着身材高大的李南,“他都是要當爹的人了,我不好總罰他。”
流雲笑容滿面,道:“是。時間過的真快,一晃眼,託他的福,你快當姑奶奶,我快有小師孫了。”
“咱們輩份跟着水漲船高。這是好事。”徐淼淼進了富麗堂皇的大殿,滿眼的奢華富貴,跟李南着走過長長的大殿,來到了大殿後面的一個不大不小的客廳。
所有的宮人都退到大殿去,離着客廳有七、八丈的距離。
流雲跟徐淼淼說了一會兒話之後,就非常善解人意的退下。
這次跟上次在宣政殿見面不同,這次只有姑侄二人。
幾個月前,李南離開小梨村來長安時,就是單獨與徐淼淼商議事情。
徐淼淼接過李南削的大蘋果吃了一口,脆甜可口,這個季節能吃到蘋果,皇宮果然是個能蒐集到各地好吃食的地方。
李南激動的道:“姑,您能來看我,我特別高興。”
徐淼淼知道李南在沒有兒子之前出不了皇宮,不指望他出宮來看她,那就她進宮看他吧。
“去年你離開小梨村,我囑咐你的那些事,你每一件都做到了,還做的不錯。”
“姑,那是您教導我教導的好。”李南滿臉笑容,目光充滿感激。
他按照徐淼淼囑咐的,進宮之後很快得到李嚴的完全的信任,對後宮林皇后及妃嬪的拉攏全然不理會,而後娶到了海族的嫡女,獲得了海族的支持。
放眼朝野,沒有人再敢輕視他這個沒有母族扶持的太子。他的太子之位穩得不能再穩。
徐淼淼接着道:“包括你與麗榮成親的事,剛纔我見了麗榮,她沒有說半句你的不好,只說你對她的好。”
李南笑容有些僵硬。
徐淼淼把蘋果吃完,拿絲帕擦了擦手,低聲道:“昨天我見了你岳母,她跟我說了一些事一些話,求我讓你相信麗榮。”
李南輕哼一聲,問道:“姑,您怎麼跟我岳母說的?”那些情信就是大婚之夜海麗榮出事的證據,他怎麼可能會相信海麗榮是清白的。
徐淼淼道:“我沒有答覆她,我要聽你親口給我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你對身懷六甲的麗榮不管不問,也不讓她見我們家人?”
“我多說無益。您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取一些東西讓您瞧。”李南昨個就想好了,會把所有的事告訴徐淼淼,讓她當個參謀,看看如何處置海麗榮。
徐淼淼等了一小會,就見李南抱着一個上着鎖的半尺高長正方形的黑色漆盒過來。
李南從懷裡取出鑰匙打開漆盒,將裡面十幾封信都取出來放在徐淼淼面前,氣道:“這些信是海麗榮與她表哥的舊信。她嫁給我時,這些信被她從南地的邊防帶到了長安,又帶進了東宮我與她的婚房!”
徐淼淼蹙眉問道:“所有的信,你都看過了?”
“沒有。”李南搖搖頭,雙拳緊握,冷聲道:“我看了幾封都要氣死了,全部看完我怕我會控制不了自己做出可怕的事。”
“那我替你看看所有信的內容寫了什麼。”
徐淼淼數了一下,共是十七封信,從信的封面來看,兩個人的字跡,筆跡清秀的是海麗榮寫的,另一個筆跡就是海麗榮的已過世的未婚夫丁表哥所寫。
丁表哥的信共有七封,剩下的十封是海麗榮的信。
按照常理,海麗榮保存的應該只有丁表哥的信,而不該有她自己的信。
徐淼淼帶着疑惑,把所有信打開,按照信尾的落款排列順序,而後從時間最久的信開始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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