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 諾敏出現了

“好啊,把人帶過來。”龍厲氣定神閒地拍了拍雙掌,然後,彷彿這裡沒有任何人看守一樣,幾個男人架着一些“囚犯”出現了。

大的小的都有。

大的,都是烏勒後宮裡的女人,前面的四人秦長安不曾見過,但最後那個是前幾日還來騷擾過她的梅夫人,至於排在最後的那個小的,不出意外,是烏勒那個異於常人的兒子烏金。

雙手被綁在背後,女人們被踢了一腳,身體直直地往前傾,不由自主跪在沙地上,無一例外,華服下的身子瑟瑟發抖,甚至還能聽到有人牙關打顫的聲音,可見她們嚇得不輕。

至於最後那個小子,則像是沒發現周圍發生了大事,依舊定定地站着,只是擡起臉的第一眼,卻落在了秦長安的身上。

她很快移開視線,心裡有種彆扭的情緒,不想理會烏金,卻又無法否認,接下來的事,對於一個三歲大的孩子而言,異常殘忍。

“這五位之中,不知誰是狼王最疼愛的女人?嗯?”龍厲緩步徘徊在這些女人的面前,紅袍翻滾,氣度上佳,若不是那張臉上陰邪難辨,乍眼看上去,彷彿是一位翩翩公子哥。

那一如既往的清滑嗓音,問的極爲溫柔,若是外人聽了,一定會中招上當,秦長安頓時有些隱隱不安。

“我!是我!”一個黃衣女子最先喊道,因爲太過緊張,聲音都拔尖了,如今不是衆人爭寵的時機,她率先承認,只是因爲認定這樣纔有讓人留下她性命的一線生機,至於其他四個女人,反正姐姐妹妹也只是隨口一喊,真到了危險時刻,誰管得了誰的死活?

烏勒的五官微微扭曲,原本就冷漠的臉,更是烏雲罩頂,在心中咒罵一聲,愚蠢的女人!

“好,就是你了。”龍厲朝她淺淺一笑,那一抹笑容柔化了臉上的陰狠,更別提西朗土生土長的女人,何時見過如此俊美的男色?自然心花怒放。甚至忘記自己命懸一線,更忘記自己是烏勒的后妃,雙眼一派迷惘。

就在龍厲下顎一點,站在女人背後的謹言早已揮舞手下利劍,手起刀落,女人雙眼一翻,頓時軟倒在地上,很快後背上的鮮血淌了一地,很快就沒了氣息。

這麼一看,其他四個女人更是心中驚悚,若不是生怕下一個輪到自己,早就放聲尖叫。

“怎麼?狼王好像無所謂嘛,看來她並非是最受寵的那個。”龍厲嗤之以鼻,變臉太快,俊美如天人一般,下一瞬卻成了要人性命的惡魔。

“陛下,快救救我們……”另一個綠衣女子哭泣着呼救,話音未落,就被削掉了腦袋,後頸只剩下一點皮肉還連接着,一搖一晃,最終倒向梅夫人的方向。

“啊——”梅夫人嚇得大叫一聲,綠衣女子嘴裡噴出來的血泉,全都濺在她的胸前,她突然意識到什麼,猛地閉上了嘴。

“狼王並不打算救你,看來,你也是不得寵的了。”龍厲瞥了綠衣女子的屍體,輕哼一聲。

“夠了。”烏勒揚聲道,動作迅猛,五指緊緊扣住秦長安的後頸:“龍厲,你別忘了,你也有女人在我手裡。真要動起手來,她可是一屍兩命,至於這些女人,她們的死活並不會影響我,但你就不一樣了。”

秦長安雙眉緊蹙,她本打算趁着兩人談話的時刻,烏勒分了心,她小心翼翼地挪動到另一個角落去。

沒想到興許是太緊張,又或許是她肚子大了,很容易抽筋,沒走幾步,就崴了腳,這才被烏勒再度抓到。

真是倒黴至極!

“烏勒,你提醒了我,沒錯,這些女人對你都沒有用處。”龍厲從謹言手裡接過那把血淋淋的長劍,在烏金的心口輕輕點了兩下,血跡頓時染上烏金胸前的衣裳,好似是從他的心口流出來的一般,觸目驚心。

他垂着眼,喉嚨溢出一連串低微的笑聲:“不過,你不是還有個兒子嗎?一個生下來就不會說話的愚癡的兒子,是否能讓你改變主意呢?”

刻薄的話,尖銳的字眼,全都跟刀劍一般毫無章法地刺入烏勒的心,他自詡爲西朗的強者,兒子的存在他無法抹殺,卻又不願公之於衆,不願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但龍厲卻在他的傷疤上撒了一把鹽,能讓人不氣急敗壞嗎?!

“差點忘了,難得來西朗做客,總不能空着手,慎行,把禮物拿來。”欣賞着烏勒臉上的黑沉之氣,龍厲眼角餘光瞥到秦長安的臉,她目光清澈明亮,始終都正視前方,看不出半點痛苦神色,完全不像是被人挾持的模樣,再看看那些個西朗女人鬼哭狼嚎的樣子,心中不免生出幾分驕傲。

只是她太過從容,讓他難以揣摩到底烏勒扣住她後頸的手使出幾分力道。這女人……哪怕到了這個時候,還是故作鎮定,不讓他擔心嗎?

慎行抱着一個不起眼的木盒子,打開,往地上抖落,當看清楚地上的是什麼東西,那一剎那,剩下的三個女人全都昏了過去。

裡面是人皮,是血淋淋活生生地人的身體上割下來的人皮,每一張巴掌大小,上面刻畫的是一模一樣的圖案——蒼狼,正是西朗的圖騰。

七月天,天氣本就炎熱,這些人皮早已發出陣陣腐臭,不過一會兒工夫,整個院子的空氣裡全都散發着腐爛的氣味。

“狼王,要不要點點看,可有漏網之魚?”龍厲笑得溫文儒雅,唯獨眼底的狠戾,教人無法忽略,即便站在炎炎夏日下,還是不寒而慄。

烏勒自然很清楚,這些人皮都是從哪些人的身上割下來的,上一回,龍厲派人送來了一批人頭,深夜丟在西朗王宮,哪些正是他手下謀士冷衍派去的死士,而這次,很顯然,任務又失敗了。

縱然他並不畏懼,也免不了一陣頭皮發麻,龍厲遠比他想象中還要難對付,更別提龍厲的手段殘忍,近乎病態,簡直更像是一個暴君!

深受震撼的人,除了烏勒和他的幾個手下,秦長安也是其中之一。

她不害怕,也很習慣龍厲被激怒後必定要把對手摺磨的生不如死的劣性,這種性格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已經根深蒂固,這輩子別指望他改了。

可是,身體最終還是背叛了此刻的想法,一聞到空氣裡的腐臭味,她忍了幾次都忍不住,終於頭往旁邊一歪,將剛吃不久的早飯一股腦吐了出來。

誰也沒料到事態會如此發展,烏勒被吐了一身的髒污,雖然她早上只吃了一點清粥小菜,但胸口一片濡溼黏膩的感覺令他緊鎖濃眉,他竟然一時不察鬆了手。

秦長安順利地擺脫了烏勒的鉗制,她彎着腰,雙手抱着肚子,在樹下吐得一塌糊塗,直到吐不出任何東西。

低垂着臉,無人看透她眼底閃過一道異樣的光彩,由於她的肚子實在突出,而擋住了她右手的小動作。

“這可是你自找的。”話一說完,猛地轉身,手一揚。

烏勒瞬間聞到一股香味,當他想到要反擊,猿臂一伸,卻沒能再度抓住秦長安,因爲他運氣使力的關係,香味徑自在體內遊走,頓時,全身無力地癱在地上。

見到烏勒倒下的那一瞬,陸青銅已經帶人衝了過去,跟烏勒的手下廝殺起來,龍厲匆匆大步走去,一把拉過秦長安,直到遠離打鬥的圈子,才捧起她的臉,視若珍寶,仔仔細細看了一遍。

她的臉並未清瘦許多,似乎還是跟他離開之前一樣,帶着一點點好看的圓潤,只是臉色略顯蒼白,畢竟她剛纔吐得很厲害。

“現在才害喜嗎?”他鎖着眉,這世上許多女人懷孕都會孕吐,但秦長安不曾,只是剛纔看她吐的一塌糊塗,害的他都揪心不已。

但正因爲誰也沒料到這一出,連烏勒都亂了陣腳,這才被秦長安抓住一個空子,可謂是陰溝裡翻船。

“那些東西,很臭。”她嫌惡地說道,有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自然是死不足惜,可是他偏偏還要將那些人手臂上的蒼狼刺青割下來,臭烘烘的,她能不吐嗎?!若過去在軍營,她的確見慣了血肉模糊的場面,也不是沒見過屍體,可是,自從她懷孕之後,嗅覺和味覺都變得更加敏感,實在怪不得她。

他臉色不善。“我知道了。”他是想刺激一下烏勒,不曾料到秦長安也有這麼大的反應,但唯有看到她,他內心好似要把自己吞噬乾淨的怒火,才能稍稍安定下來。

深深吸了一口氣,她彷彿怕他消失一般,更加用力地抱緊他,像是在大海中攀住了一塊浮木,一鬆手就會滅頂般的抱住他,怎麼也不放手。

“陸統領,我們先走。”龍厲朝着陸青銅隔空喊話,陸青銅應了一聲,揮舞動作的大刀,再度砍傷一人,跟謹言慎行他們交換了個眼神,連連後退,護送兩人離開。

一路上不斷有人衝出來,想要阻擋,但圓月小築畢竟不是西朗的王宮,安插在此處的侍衛人數有限,更多的被困在東苑,爲了保護被迷藥迷暈的狼王烏勒,因此,路上的阿貓阿狗,在陸青銅的眼底,也就不成任何問題。

圓月小築外面,停了幾匹馬,他們一路上都在趕路,自然是騎馬過來的,但是他擔心秦長安的情況。

“還能騎馬嗎?”

“嗯。”她點頭,跟龍厲同騎一馬,但在他拉着自己上馬的那一刻,他的身子幾不可察地歪了一下,看得她心驚肉跳,但好在最後他穩住了。

“陸統領,你回去,把人帶過來。”交代了一句話之後,龍厲就揮下手中馬鞭,胯下駿馬疾馳而去,頭上有一大一小的靈隼領路,從沙海的邊緣繞到綠洲,兩個時辰後,才抵達豔陽關。

過了邊境,秦長安的心總算落了地,當地的武將給龍厲安排了最近的驛站,一走入那間屋子,龍厲就緊緊抱住了她,剛纔在圓月小築裡,他們只是倉促地擁抱了下,完全無法平息他一個月來對她的渴望和思念。

“皇上,皇后,熱水來了。”武將親自送來熱水,見門並未關上,粗枝大葉地走了進去,可是裡頭的男女抱成一團,他急忙漲紅了臉,退出來,將門掩上。

龍厲的下顎抵在她光潔的額頭,哪怕有個不長眼的武將闖了進來,他腰際的那雙小手還是沒有鬆開的跡象,關於這一點,他很滿意。

“沒事了。”他低聲安撫她,如今過了豔陽關,告訴她安全了,但她還是不曾鬆手。

她靜靜將臉貼在他的胸膛上,紅脣緊緊抿着,剛纔在烏勒面前的龍厲,實在是判若兩人,他的嗜血兇殘、殺伐決斷,甚至骨子裡的殘暴,足以讓他成爲一個惡魔。

當着烏勒的面,他打算一個個斬殺烏勒的女人,最後是烏勒的兒子,他沒有一點遲疑,或許在當場,要他殺掉所有烏勒在乎的人,他也無所謂!換做平日,他總會壓抑內心殘忍的手段,但這回他不再打算壓抑,不計後果,整個人顯得陰沉的可怕。

連她,看到那一幕的時候,心還是控制不住地顫抖了下。

“打算抱着我一整天?”他的喉嚨溢出低沉的笑,擡起她的那張臉,兩人四目相對,她的眼底藏着一些很深很複雜的東西,他竟然一時之間無法看透。

“你……事情辦好了?”她一開口,才覺得自己渾渾噩噩,問的太糊塗。

“再重要的事,能有你重要嗎?”他低啞的嗓音透着一股壓抑,彷彿要用狠辣的眼神殺了她一樣。

她淡淡睇着他,沒說話。

“再說啊,怎麼不說了。”他的語氣微微緩和,是一貫跟情人說話的平和,可是莫名地籠罩着一股暴虐的風暴。

“你還好嗎?”眼神閃爍,手掌離開了他的後背,輕輕摩挲着他的手臂,彷彿安撫一個受驚的孩子般溫柔。

“不好。”俊臉上覆着一層薄薄的冰,在屋內的光線下,泛着冰冷的光澤。

她的心跟着不安,吞了吞口水,忍着渾身肌膚上起來的寒意。“哪裡不好?”

龍厲並未坦白裴九的那些言論,他的心裡還是有私心,他一點也不在乎什麼喚醒秦長安的鬼話連篇,秦長安就是秦長安,他並不希望她體內有什麼神魂甦醒,更不喜歡她跟諾敏扯上半點關係!什麼劫難,什麼註定短命,在她身上,統統不存在!

“聽我的,吃點東西,再睡一覺。”他說的強硬。

很快有人送來了午飯,兩盤清爽的時令蔬菜,一盤邊疆幾乎吃不到的蘆筍蝦仁,還有一碗雞肉蛋花粥,香氣撲鼻。

她雖然總覺得龍厲有點不太對勁,但眼下的確不是追根究底的好時候,她吐得那麼幹淨,又趕了兩個時辰的路,肚子裡空空如也,真是餓極了。

桌上的菜色看起來一般,但在邊疆地區,能吃到這樣的膳食,已經算很不錯,至少味道比起口味重的西郎菜來說,更讓她胃口大開。

尤其是那一大碗的雞肉蛋花粥,切成小塊煮的入口即化的雞丁,白色的蛋花在裡面宛若千絲萬縷,再加上表面上的青色蔥花,養眼又好吃。

這些菜都是她愛吃的,更別提在內陸要蒐羅到新鮮的蝦仁,實在是很不容易,滿足了她的口腹之慾,而她不久之前還吐過,他細心地囑咐了人準備熱粥,更好消化。

他……遠比他看上去的還要體貼啊。

她連吃了兩碗,肚子有了七分飽,整個人才恢復了大半精神,這才擡起頭來看向面前的男人。

不可否認,這個男人的皮相確實極好,他這樣不言不語地用膳,吃相透着貴族的優雅,整個畫面都格外的美好,只是,在燭光下,她清楚地看到他的眼周有淡淡的青色,眼底的疲倦此刻才點點滴滴地浮出水面。

他看上去好累。

實際上,她吃第三碗粥的時候,他才吃了小半碗,吃的太過緩慢,吃的太少,很顯然,人累到了極點之後,會影響一個人的食慾。

他……只是想陪她吃頓飯,因爲她身懷六甲,決不能耽誤任何一頓飯的時間,她會餓,肚子裡的娃娃也會餓,而他此刻最需要的並非飯菜,而是好好睡一覺吧。

“這裡的蝦仁很新鮮。”她當機立斷地夾了一塊蝦仁,送到他的脣邊,他已經擱下了碗筷,似乎是吃飽了,但見她笑靨如花,眼神明媚,還是張開了嘴,任由她給他餵食。

餵了幾口,她才放下筷子,站起身來,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吃飽了就困,三郎,你陪我睡個午覺吧?”

此時此刻,她不想再談任何人,任何事,看着他不自覺流露出來的倦意,她於心不忍。

他下顎一點,脣線有了細微上揚的弧度,脫下身上的紅袍,躺在她的身邊。

往日,這男人不管睡在哪裡,不管春夏秋冬,不管何種天氣,勢必是要沐浴之後才肯上牀的,但今日他顯然顧不了那麼多,即便他隻字未提,她還是心中清明,這一次,他怕是累慘了。

木板牀太硬,被子不夠柔軟輕盈,枕頭有些不舒服,換做往日,大老爺早就牢騷滿天飛,非要換成他滿意的,否則,誓不罷休。

她其實說了謊,今日的自己並無太多睏意,目光停留在他的臉上,忍不住伸出手觸碰他的面頰。

察覺到臉上貼上一隻柔弱無骨的小手,那種熟悉的感覺令他壓制了一下洶涌而來的睡意,他剛閉上眼就再度睜開,那雙眼遍佈血絲,聲音愈發低啞。

“怎麼還不睡?放心,進了豔陽關,就是我們的地盤了,除非烏勒現在就想打一仗。”

彎了彎紅脣,她眼神溫柔幾許,柔聲道。“我知道,不過,我想看着你,你先睡。”

龍厲默許了,雙臂擱在她的腰際,她解開了衣裳之後,他剛纔看到,當真是訝異的很。

讓他震驚短短一個月內,她的肚子簡直大的驚人,她面對着自己側躺着,他想要更靠近一些都難,畢竟……她的肚子頂着他,好似在他們之間畫下了楚河漢界,讓他難以再往前挪動一寸。

才七個月,可是上一胎臨盆的時候,好似也就這麼大,當初生下來一個白胖小子,這裡頭若真是他喜歡的女兒,還有將近三個月的時間繼續長大,必然是一個重量級的胖妞呢。

不過這些煩惱都是其次,只要大人孩子全都安全就好。

這般想着,一閉上眼,他就陷入一片黑暗。

將手從龍厲的臉龐上移開,秦長安無聲嘆了口氣,她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惡鬼窟事件之後,他看似平靜,一如往常,但彷彿被撕開了心底的一張符咒,這次烏勒不長眼地把她擄走,更是大大地激怒了龍厲,他殺了那麼多人,連女人小孩都不管不顧,當真是殺紅了眼……若不是她提前暗算了烏勒,一旦繼續放任下去,剩下的三個女人和小男孩烏金,恐怕也保不住性命。

她的心情萬分矛盾,她縱然希望龍厲能來救她,但當他真正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宛若惡魔的時候,她卻又不喜歡他如此瘋魔,幾乎喪失理智的模樣。要知道,或許那些女人孩子是跟烏勒有關,但在龍厲眼裡,他一開始就沒打算要留下活口,她看過他的眼神,裡面好似地獄,漆黑一片,沒有一點光,很可怕。

她認爲他需要迅速冷靜下來,否則,遲早會走火入魔……並非是武藝上的走火入魔,而是心智上、感情上的。

斷斷續續想了許多事,她整個人鬆懈下來,將紅脣迎上他的,感受着他平穩的氣息,下一刻,她輕輕鬆鬆睡着。

黑暗中,她好似踏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

她心慌恐懼,毫無方向,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張口想喊,喉頭卻乾澀地發不出半點聲響。

畢竟,對於一個能在黑夜中視物的人而言,一片毫不透光的黑暗,是一個噩夢。

她不想待在黑暗裡,循着點光,用力張開雙眼。

遠方的天漸漸放亮,灰色的迷霧散去,她這才發現自己站在一大片草原上,不久之前剛下過雨,雨後的空氣裡瀰漫着青草的香氣,這樣天然的香氣好似緩解了她剛纔在黑暗中的恐慌。

真好啊……

她淡淡一笑,看到遠處有一隻灰色的野兔,一邊啃食着青草,青草上的露珠滴落在它灰色的皮毛上,它十分警醒,敏銳地觀察四周。

思緒漸漸回籠,她不由地生出疑心,怎麼回事?他們不是已經過了豔陽關了嗎?不是到了最近的驛站休息嗎?她怎麼會在草原上。

而且,龍厲不在。

風中,傳來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那人的騎術似乎很好,騎的很快,但卻又很穩,她站在一旁,只覺得眼前一道紅色身影一閃即逝,迅如閃電。

是龍厲嗎?

她的目光追隨着那道紅色身影,眉眼不自覺生出淺淺柔柔的笑意,不過,當對方勒住繮繩,停下來的時候,她才徹底愣住。

馬上的紅衣人,不是龍厲,甚至不是男子,而是一個……。女人。

紅衣女子從馬上跳下,步伐輕盈地走過秦長安的面前,一張俏臉給人冷若冰霜的感覺,但當她越過自己的時候,明明兩人之間只有一隻手臂的距離,但女子卻對她的存在視若無睹,而是繼續往前方走去。

那一剎那,秦長安離她很近,近的可以數清楚對方的眼睫毛有幾根,可是,她卻甘願成爲一道隱形的屏障,甚至不自覺屏住呼吸。

草叢裡的灰兔子感受到來人的步步緊逼,開始往前一蹦一跳,無奈小短腿卻跑不過女人的大長腿,女人一彎腰,把灰兔子精準地抓住,扯了扯它的耳朵,冰山美人的五官有了細微的柔色。

盤腿坐在草地上,女子的紅衣映襯着無邊無垠的碧綠色,更顯得突兀,可偏偏,她渾身隨性瀟灑的氣息,卻又讓她跟大草原融爲一體,毫不違和。

彷彿她天生就是從這片土地上出生的草原兒女,這裡的天、這裡的地、這裡的清風和太陽,這裡的一切,全都是她見過的風景。

抱着灰兔逗弄了會兒,女人最終放開了它,目送着兔子動作緩慢地離開了自己的視線,然後,她才默默地轉過身來。

她們兩人,四目相對。

秦長安瞬間心跳如鼓,她們面對面站着,可是跟剛纔擦肩而過的情況又有了很大的改變,紅衣女子直直地望着她,她環顧四周,確認在這一片草原上除了對方,只剩下自己一人。

可是,秦長安無法在對方的眼底,看到自己的倒影,也就是說……她根本看不到自己?!

她已經斷定這不過是個夢境罷了。

可是對方的視線,依舊落在她的身上,甚至這樣還嫌不夠,紅衣女子伸出手來,在她面前輕輕揮舞,只是,秦長安同樣沒有被觸碰的真實感。

心中的震驚,猶如水中漣漪一般漸漸擴大,最終,摻雜了慌亂。

紅衣女子在空氣裡觸碰不到任何東西,最終無可奈何地放下手,卻不曾收回視線,只是這一次,她的目光好似能夠穿透佇立的秦長安,落在身後的某一處。

夢境無論多麼荒唐,秦長安都不至於如此驚慌失措,但這一次,用任何言語都無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只因,她彷彿是在攬鏡自照。

紅衣女子跟她或許不能說五官一模一樣,她比自己年長几歲,雙眉之間並無硃砂痣,膚色也比她更深些,甚至個頭還比她高半個頭,有着極其高挑的身形,興許這世上有的男人還比不上呢,要找不同,還是能找出不少細枝末節。

容貌上,她們最多有六分相像,但另一種令她看了都毛骨悚然的“相似”,卻是來自神韻氣質亦或是一些小動作。

她們皺眉的樣子、微笑的神態、甚至失落的表情,竟然一模一樣!

她很清楚自己只有兩個哥哥,沒有姐妹,否則,她會很高興領會另一個家人。

而對方卻根本看不到她,她最終閉上了眼,任由清風拂過,她的長髮高高紮起,紅色髮帶被風吹得肆意飛舞,那一剎那,秦長安的心微微一動,就連她這個女人,也覺得對方很美。

那種美,絕非大衆糾結於那種粉雕玉琢般的驚豔容貌,而是給人的感覺。

她甚至有種奇怪的想法,對方雖然看不到她,卻再用另一種方式,感受她的存在。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紅衣女子睜開了眼,紅脣微啓,眼神溢出了淺淡的歡喜,卻深刻地感染到她,令她也覺得歡喜。

“你在這兒,是嗎?”女人開了口,她的嗓音比起一般女子而言,更加低沉些,不如自己的清亮,但卻聽得出她骨子裡的堅決果斷,而非毫無主見唯唯諾諾的小女人。

“是,我在。”秦長安回答,或許她的聲音對方也聽不到,可惜,不知爲何,她還是想告訴這個人。

女人的表情有了幾不可察的變化,甚至眼底還閃過一絲困惑和驚詫,秦長安反客爲主,追問了一句。

“你聽得到嗎?”

“對。”

這下子,激動萬分的人,成了秦長安,她抑制不住地朝着女人伸出手去,五指卻穿過了對方的髮梢,有一種模糊的觸感,不太鮮明。

“你是——”

女人的笑容很淡,看上去興許十分冷淡,宛若一朵清荷,只可遠觀,不可褻玩。

然後,她聽到那麼獨特又低沉的聲音,緩緩說道。“我是諾敏。”

諾敏?

這個名字,她似乎在哪裡聽說過?!但在夢中,她的頭腦似乎格外遲鈍,想了許久,也不曾想起到底是猴年馬月聽過這個名字。

“我被困在這兒,已經一百多年了……”女人轉過頭,望向遠處的天色,整個人都顯得孤單落寞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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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長安面色一白,一百多年?這女人看上去頂多三十歲,不過她依舊不懂如此荒誕的夢境有何寓意,夢中無奇不有,就算面前的女人告訴她,她是火狐狸化成的人形,自己也會相信。畢竟,一百多年的,必定不是人,而是精怪鬼魂之類的吧。

只是,她不認爲火狐狸會用那麼溫柔的表情對待一隻灰兔,她有幾次都撞見火狐狸叼來松鼠麻雀這些小玩意,把它們玩的精疲力盡,纔會一口吞下。

女人回眸,臉上的寂寞無法抹去,她並不在意秦長安的沉默,話鋒一轉,問道。

“我們能見面,是否寓意着你身上的……已經解開?”

她身上的什麼被解開?

秦長安聽得不太分明,還想繼續追問,這個夢境頓時地動山搖,一眨眼的功夫,紅衣女子已經消失無蹤。

她被迫醒來,大口大口地喘着氣,而地動山搖的罪魁禍首,是龍厲。

他把她搖醒,臉上憂心忡忡,見她猛地睜開眼,心情一派緊繃。

“怎麼回事?怎麼喊你都沒反應。”

“你喊我了?”秦長安後知後覺地搖搖頭,神色略顯萎靡。“我剛纔做夢了,睡得太沉了吧,沒聽到。”

龍厲神色有着淡淡的不悅,他坐起身來,觀察着面前的妻子,長安懷孕的時候容易嗜睡,但只要晚上小腿不抽筋,必然是一夜到天明,她也不太做夢。

剛纔,他第一個醒來,本來無意叫醒她,反正兩人已經脫險,就算她睡到明日清晨也未嘗不可,只是後來,她沉睡的表情不再平靜柔和,反而有些痛苦,沁出一身的汗,呼吸粗重,他才覺得不太對勁,擔心她身體不適,急着把她喚醒。

但奇怪的是,他喊了她十來次,她卻說一聲都沒聽到?!

心中有了計較,看似漫不經心地問。“你臉色不對,是做噩夢了?”

“我夢到一個人。”

“什麼人?”

秦長安笑着,主動勾住他的脖頸,眼底盡是狡黠的光芒。“這麼緊張?又不是男人,是個女人。”

龍厲輕哼一聲,眼睛若有若無地橫了她一眼。“山珍海味吃多了,還想換個口味?”有他這個頂級男色擺在面前,居然對女人感興趣了?

她嗔怒地掐了他一把,難得流露出情人之間的小女人模樣。“沒事別亂吃醋!這個夢挺奇怪的,我不太做夢,你是知道的,更別提還是個女人,說來慚愧,連我娘都沒到我夢裡來做過客呢……”

“風月閣的生意做上癮了?最近這半年,全天下的美人你也網羅了不少了吧。”男人的語氣依舊酸唧唧的,心中卻是百轉千回。

幸好上蒼沒有把失去秦長安來當做對他的懲罰,否則,像裴九那麼悔不當初的後果,同樣會把他逼瘋。如今哪怕什麼都不做,只是貪婪地欣賞着她唯有面對他纔會有的一顰一笑,甚至一些真實而不做作的小動作,他就滿足地想要連聲喟嘆。

“那個女子跟我有些相像呢。”她興致勃勃地說。

龍厲不以爲然,挑了挑眉,睡了一下午,暫時讓他恢復了一部分趕路耗盡的體力,窩在牀上跟秦長安聊個天南地北,竟然也能讓他察覺到些許的甜蜜滋味。

“變着法子誇自己是美人?”危機掃除,他有心情調戲自家娘子,嘴巴一如既往的壞。

“呸,刻薄鬼。”她的表情靈動,將自己綿軟的身體貼上去,揚起紅脣,笑得格外迷人。“我以爲只是一個無聊的夢境,嘖,虧我還以爲她是火狐狸幻化成的呢,她卻告訴我她叫諾敏。”

龍厲不敢置信,臉色一下子變了。“她叫什麼名字?”

“諾敏,聽着不像是中原人的名字,而且,我還覺得有點耳熟——”

壓下心中的煩躁,他循循善誘,想聽到更多故事。“就這樣?”

“她還問我身上的什麼東西解了沒……”

他如鯁在喉:“什麼東西?”

她沒好氣瞪了一眼:“就是你把我搖醒了,否則,她肯定會回答我的。”

龍厲不吭聲了。

感覺到他過分的沉默,她搖了搖他的手臂,語氣軟下三分。“不過是個夢罷了,或許是這些天太緊張了,纔會做夢,其實這個夢境也沒什麼意義。”

秦長安突然做了這樣的夢,當真沒有任何意義嗎?

他驀然心驚,因爲不知道代表什麼,他對自己無法預測和掌控的不明未來,產生了十分厭煩的情緒。

其實,他跟秦長安提過王朝從過去到現在,只有出過一個女將軍,那人就是諾敏,但她顯然忘記了。

若不是他推敲出裴九的身份,而裴九也把過去的那段往事說了出來,他不會如此擔心,擔心正如裴九所言,諾敏的神魂會在秦長安的體內被喚醒。

079 王爺回來了!093 兩個女人的較量079 寵妾滅妻?029 只有我能收了你072 兄弟攤牌017 哀怨的男人088 危險的佔有慾030 不是口渴是飢渴096 朕是你的翅膀010 沒本事就別來勾引030 邊家的秘密062 看上有夫之婦?031 面具下是怎樣的一張臉?013 強強聯合002 她是藥人061 看你能往哪裡逃096 找什麼後孃?055 母子齊心,對付皇帝033 陳年飛醋032 龍厲的羈絆010 禽獸不如002 這幾個姿勢用過嗎009 不易有孕053 這就是結髮夫妻嗎068 我們很快就是一家人039 秦長安,你對我下毒?033 陳年飛醋034 惹上新敵人?089 你是在吃我豆腐?013 剪了情敵的頭髮081 這就算勾引了?029 以色侍人046 送了花,你是我的人056 如果沒有她,會瘋掉的096 朕是你的翅膀036 打入敵人內部068 七日之約089 你是在吃我豆腐?029 以色侍人008 爺的嘴只有一個人能親073 兒子壞了好事066 你是誰?046 送了花,你是我的人026 皇后生了008 保他一命可好091 以後不能再餓到我071 小別勝新婚024 剪了舌頭030 邊家的秘密085 在牀上,萬事好商量077 王爺的畫052 二十歲的童子雞?026 皇后生了049 最後的善良098 不適合當妻奴067 借用你的身體?016 求神不如求己033 跟她做對?083 想要你真心出嫁073 出來混,遲早要還的050 一個噩耗045 火上澆油001 天選之人055 會讓你好好活着的043 溫如意留下來了061 再見蔣思荷011 是本王的遺憾017 哀怨的男人054 處死金鳳凰078 你愛要不要016 謀害皇孫067 嘴上說不要070 王爺回來了002 爲什麼你也逼我做選擇074 給王妃的禮物010 我已經成爲你的弱點了?054 葉楓的心上人032 我罩你040 我要死了,你就這麼激動?046 羞辱懲罰075 憐愛之情?046 我垂涎你?095 無毒不丈夫005 再度邂逅053 這就是結髮夫妻嗎054 不要讓我感覺你遙不可及075 衝冠一怒爲紅顏056 欺君之罪099 跟他搶媳婦?034 怎麼配站在你身邊020 讓他不舉086 不許再上我的牀056 欺君之罪064 一場鴻門宴083 想要你真心出嫁027 羞於啓齒?019 一個擁抱083 這是永別嗎044 兄弟倆的對立075 憐愛之情?
079 王爺回來了!093 兩個女人的較量079 寵妾滅妻?029 只有我能收了你072 兄弟攤牌017 哀怨的男人088 危險的佔有慾030 不是口渴是飢渴096 朕是你的翅膀010 沒本事就別來勾引030 邊家的秘密062 看上有夫之婦?031 面具下是怎樣的一張臉?013 強強聯合002 她是藥人061 看你能往哪裡逃096 找什麼後孃?055 母子齊心,對付皇帝033 陳年飛醋032 龍厲的羈絆010 禽獸不如002 這幾個姿勢用過嗎009 不易有孕053 這就是結髮夫妻嗎068 我們很快就是一家人039 秦長安,你對我下毒?033 陳年飛醋034 惹上新敵人?089 你是在吃我豆腐?013 剪了情敵的頭髮081 這就算勾引了?029 以色侍人046 送了花,你是我的人056 如果沒有她,會瘋掉的096 朕是你的翅膀036 打入敵人內部068 七日之約089 你是在吃我豆腐?029 以色侍人008 爺的嘴只有一個人能親073 兒子壞了好事066 你是誰?046 送了花,你是我的人026 皇后生了008 保他一命可好091 以後不能再餓到我071 小別勝新婚024 剪了舌頭030 邊家的秘密085 在牀上,萬事好商量077 王爺的畫052 二十歲的童子雞?026 皇后生了049 最後的善良098 不適合當妻奴067 借用你的身體?016 求神不如求己033 跟她做對?083 想要你真心出嫁073 出來混,遲早要還的050 一個噩耗045 火上澆油001 天選之人055 會讓你好好活着的043 溫如意留下來了061 再見蔣思荷011 是本王的遺憾017 哀怨的男人054 處死金鳳凰078 你愛要不要016 謀害皇孫067 嘴上說不要070 王爺回來了002 爲什麼你也逼我做選擇074 給王妃的禮物010 我已經成爲你的弱點了?054 葉楓的心上人032 我罩你040 我要死了,你就這麼激動?046 羞辱懲罰075 憐愛之情?046 我垂涎你?095 無毒不丈夫005 再度邂逅053 這就是結髮夫妻嗎054 不要讓我感覺你遙不可及075 衝冠一怒爲紅顏056 欺君之罪099 跟他搶媳婦?034 怎麼配站在你身邊020 讓他不舉086 不許再上我的牀056 欺君之罪064 一場鴻門宴083 想要你真心出嫁027 羞於啓齒?019 一個擁抱083 這是永別嗎044 兄弟倆的對立075 憐愛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