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長安,還記得你在這個地方怎麼羞辱本王的嗎?”他站在她的背後,神色淡淡地撩起一縷髮絲,從一旁取來潤髮的香膏,小心翼翼地塗抹着。
她當然記得,一年前,明遙對她而言是個陌生的後院人,爲了讓他對自己服服帖帖,在浴池裡面對他的情慾,她不但說他是禽獸不如,還說,他既然出身小倌倌,就該知道怎麼取悅女人,把他氣的夠嗆。只是那時候他還不願意以真面目示人,自然是隻能吃了這個啞巴虧。
“你這是秋後算賬,想要一雪前恥?”她半眯着美眸,不以爲然地哼笑道。
龍厲但笑不語,眼神卻諱莫如深起來,替她輕揉着髮絲,窺探着她臉上的表情,果然,她紅潤的臉上浮現着愉悅的神色,粉脣微張,吐氣如蘭。
他猛地下腹一緊。
“今晚你對我百依百順,居然還肯放下身段伺候我?你不是從不伺候任何人的嗎?”
“本王不認爲這是伺候。”龍厲吻了吻她的耳垂:“這叫享受,本王樂在其中。”
也對,若他無法從中挖掘出任何一絲樂趣,絕不會讓自己這麼低聲下氣的服侍她,但龍厲異於常人的癖好,她不想理解。
等洗淨了長髮,秦長安有些疲乏,趴在浴池邊緣,長髮宛若水草在漂浮在水面,螓首枕在一對光潔如玉的手臂上,露出一大片白皙美背。
龍厲則姿態慵懶地坐在她的身旁,隨手摘了一朵綻放的水仙花在手中把玩,眼神不時地玩味地瞟向秦長安。
此刻的她,也像是一朵剛綻放的花朵,白色的水汽縈繞翻騰,而水中的女子身上的靈氣和冷豔,渾然天成,飄逸出塵,嬌美迷人,令人移不開視線。
她一擡頭,正好對上龍厲的眼,那雙深遠的黑眸之中,閃爍着一抹不容錯認的驚豔光芒。
兩人眼神交匯的那一瞬間,電光石火油然而生,秦長安甚至覺得在身邊流淌的清水也更滾燙了。
龍厲躍入水中,披散在腦後的黑髮溼漉漉的,卻更加彰顯他的俊美狂狷。他悄無聲息地逼近秦長安的身體,手中的水仙花嬌嫩無比,輕輕拂過她白玉般的肩膀,一路往下……。
花瓣好似在她的肌膚上顫動着,原本昏昏欲睡的秦長安不得不恢復清醒,這種滋味好似隔靴撓癢,她不得不轉身,正想數落這男人一番,卻猛地被他扣住雙手,壓制在浴池邊緣。
水仙花從手裡落下,漂浮在水面上,白玉無瑕,卻又透着一股羸弱的嬌氣。
“龍厲!”她壓低嗓音,用低不可聞的聲音罵道:“你做什麼?”
“做能取悅你,也能取悅我的事。”他蠻橫地壓下頎長身軀,吻上她被水汽溼潤的脣,毫不客氣地攻城略地,這個吻迅速在彼此的身上燃起一簇簇火苗,她來不及抗拒,已然被龍厲深深地佔據了。
被扣壓着的雙手,這才得了自由,龍厲抓着她的手,繞上他的脖子,當她抱住他的時候,他順勢將彼此身體徹底合二爲一。
這陣子,他對牀事的興致不大,就算想要她,也帶些心不在焉。秦長安認定他有心事,但此刻再度面臨他強大猛烈的攻勢,似乎那些擔憂全是多餘的,這男人……難道是真的在暗中辦了什麼事,如今事成了,心願已了,所以才重新恢復往日的狂妄面目?
“其實,真感到了愉悅,你可以發出聲音。”他低聲誘哄,水面下此起彼伏。
“我不想。”
“我想聽。”
她氣憤難當地在他後背上抓了一條,他吃痛地皺眉,嗓音壓抑着即將爆發的力量。“你!”
秦長安臉上的嬌媚還未褪去,雙眸卻還留有一抹清冷之色,不冷不熱地說。“你想聽,買只鸚鵡去,天天聽它給你叫喚,別來刁難我。”
龍厲的眼神轉爲幽深莫測:“該不會你是因爲第一次——”
撇去第一回強要了她就算了,事後他還嫌棄她在牀上叫都不會叫……真是報應嗎?!
“你再說,我現在就回去睡覺!”她臉色微變,眸子險些噴火。
“惱羞成怒了?”他則淡然許多,嘴角勾着笑,神色和悅地抱緊她。“不叫就不叫吧,今天是個好日子,這麼早睡什麼覺?要睡覺,也是我跟你一起睡。”
她氣紅了眼。“有本事你別上我的牀!”
龍厲突然安靜下來,只是雙手依舊固定住她的腰際,一動不動,那雙陰鶩的眼鎖住她,臉上看不出喜怒,但不久後,就聽到水花再度翻騰起來的聲響。
“不知好歹的女人,娶回來也是添堵!”他低聲說,心中盡是不滿,兩人還沒有成爲名副其實的夫妻,她就敢要挾他別上她的牀,成親後,秦長安豈不是動輒就不讓他進房?他不能助長這種苗頭!
她的雙手抵住他堅實優美的胸膛,眉目清淡,徐徐丟出一句。“謝過王爺不娶之恩。”
這女人太過分!
龍厲暗暗咬牙,動作不免狂烈粗暴起來,直到一番雲雨漸漸平息,他才徑自穿戴整齊,把秦長安抱在懷裡,披着月光,走在庭院裡。
偶爾遇到一兩個值夜的下人,看到這一幕,全都識相地遠遠停下腳步,低下頭,等待他們回了主院。
白虎趴睡在門邊的軟墊上,秦長安派人縫製了一個足有兩人長、一人寬的軟墊,裡面裝滿了棉花,當成是白虎過冬的窩,它特別喜歡,往往在上面一趴就是半天。
聽到開門聲,它睜開虎目,炯炯地看向門邊,但嗅聞到龍厲和秦長安熟悉的氣味時,又懶洋洋地閉上了虎目,調轉個身子,宛若巨大的貓兒打盹起來。
龍厲彎下腰,把秦長安輕放在牀上,誰知她卻伸出玉腿,朝着龍厲狠狠踢了一下:“你,給我下去!”
他一手扣住她行兇未果的腳踝,冷着俊臉:“屋裡只有一張牀。”
“今日不是我過生辰嗎?既然我最大,你給我裝什麼糊塗?隨你去榻上睡,還是去地上打地鋪,實在不行,跟虎頭擠一擠也可以。”
似乎聽到兩人爭吵的話語裡莫名其妙地冒出自己的名字,白虎睜開眼,再低頭看看自己柔軟舒適的窩,不滿地站起來,一副誓死捍衛領地的模樣。
“瞧,虎頭都嫌棄跟你睡,可見你這人多討厭。”秦長安涼涼一笑,總算除了一口惡氣。
一頭畜生也敢嫌棄他?不過,當他那兩道狠戾的視線穿透白虎的龐大身軀時,虎頭的氣勢瞬間消失,懶洋洋打了個哈欠,再度趴下去睡大頭覺,只是這回是以屁股對人,絲毫不想管閒事的窩囊樣。
“本王可以不與你計較。”他清冷的說,神色上也真沒怒氣。在案前坐下,潔淨無垢的長指掀開茶碗蓋,聞着撲鼻而來的茶香。“人到了氣頭上,總會口不擇言。”
“我還沒跟你回金雁王朝呢!這裡是郡主府,是我家,是我的院子,是我的房間!”
他不跟她計較?怎麼不問問她要不要跟他計較?
龍厲定定地凝視着她,嗓音很輕,卻有着不容置疑的氣勢。“以後回去了靖王府,難道我也能讓你睡地上,睡榻上,只因爲靖王府是我的地盤?”
聞言,她一噎,怒氣難消地瞪視着他。
“說不出話來了?你不是最崇尚公平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他擡起眼睫,有意無意地瞥了她一眼,卻看得她心頭一熱。
“即便回去了,我也沒想過要住在靖王府,我就不能回陸家嗎?”
他眼神一沉:“陸家那座宅子,幾度被人經手買賣,如今是一個翰林院的學士攜家眷住着。”
“我不缺銀子,大可以尋找一個別苑。”
“秦長安,你現在纔跟我分的這麼清楚,這麼見外,還來得及嗎?”他這回真有點發怒的趨向,不久前她才倒在他懷裡,被他的愛意滋潤撫慰着,兩人那麼密不可分,水乳交融,她居然不打算住在靖王府?像話嗎?
沉默了一會兒,秦長安才淡淡睇着他染上薄怒的眉眼。“回到靖王府後,那個阿遙還會存在嗎?還是,你會徹底變回原本靖王爺的樣子?”
“我不能告訴你答案,不如你親自去找。”龍厲擱下手裡的茶杯,垂下眼,燭光溫暖地照亮他的側臉,看上去竟有幾分不真實的溫柔。
她抓緊身上的錦被,若有所思。他們朝夕相處,劍拔弩張、一言不合就爭吵是常有的事,偶爾心平氣和想想,爲何面對龍厲的時候,她纔像是一隻刺蝟,渾身是刺?爲何不願讓他跨過她心裡的那條楚河漢界,不願讓自己迷失在他給的溫存中,其實……她糾結什麼?阿遙或許是龍厲的另一面,除去少許演戲的成分,還是那個他呀,細枝末節是根本演不出來的。
龍厲的視線掠過她的背影,她裹着錦被,動也不動,好似是真的睡着了。他沒太快起身,眼底生出淺淺的陰鬱之色,靜靜地喝了幾杯茶,才走向牀畔。
手指滑過她的眉眼,心中的怒氣徹底煙消雲散,他的薄脣不自覺上揚着,她似乎覺得癢,微微皺眉,神情好似還未成長的少女不加修飾,他更覺有趣,心頭也好似灑下一片種子,有什麼東西在破殼萌生。
修長的食指輕點上她眉心處的硃砂痣,內心深處溢出更多不由自主的古怪情緒,好似易怒的性格被壓制,他被這種變化徹底震懾住,久久不能平復。
秦長安是藥人,她的血救活了他的命,而她的人同樣成了一味藥,治癒着他不曾察覺的病入膏肓般的空虛和孤獨。
失去了她,他還能在別的女人身上找到這種輕鬆和釋懷嗎?
他很清楚,絕無可能。
所以,這次他做出的回擊,是必要的,勢在必行,不管秦長安到時候會不會跟他跳出來急眼,他都不可能收手。
……
被立領掩住的纖細脖頸,還有一塊一塊引人遐想的青紫,這些全是在浴池裡激情後又無法消退的印記。
秦長安無奈地搖搖頭,在脖子上套了個灰色狐狸毛的圍脖,看上去素淨又高貴,同時可以擋住那些容易惹人遐思的痕跡。
“郡主!宮裡的公公又來了,說要您即刻進宮!”翡翠疾步走來,跟主子稟明。
“難道是哪位妃子得了急病?這麼火燒眉毛?”她眉頭微微一皺,自從她當了首席御醫後,手下那些御醫倚老賣老、技藝不精的渙散風氣整頓了不少,今天不是她當值,難道宮裡就沒有能派上用場的御醫了?
“奴婢也是這麼想的,不過那位公公臉色不太好看,連奴婢說給郡主裝扮的時間也不給。”
她沉吟許久,才一點頭:“別準備宮裝了,拿件披風,我這就走。”
跪在金碧輝煌的殿堂內,秦長安等待了許久,膝蓋處的痠疼,清晰地叫囂着。
從一進來就感覺到皇帝蕭儒的神色凝重,往日她來這裡,他必定會賜座,而今天,皇帝看她跪了這麼久,也沒有喊她起身的意思。
腦子飛快運轉着,究竟出了什麼事?難道又是因爲她跟陳子友不可能的婚事,纔給她一個下馬威,好讓她服軟妥協?
“長安,你是一個流離失所無家可歸的孤女,陰差陽錯之下,秦將軍救了你,你們結拜爲義兄妹。朕從元夏那裡聽說軍營裡有個醫術高明的軍醫,親自召見你,你應該知道軍中不是你一個女人可以待的地方,但你還是待了足足一年。當初你就沒想過,朕可以治你的罪嗎?”
“我想過。”
“但你還是進宮了——”蕭儒摸了一把鬍鬚,徐徐說道。“朕看到了你的膽識過人,也見識到了你的不凡醫術,賜你郡主名號,你自己說,朕對你如何?”
“皇上器重長安,長安心中有數。”她的心情愈發不安,但臉上依舊波瀾不興,不願被人抓住把柄。
“朕知道你是個知分寸的,否則,也不會讓你的名氣在民間大肆宣揚起來,甚至稱你爲北漠觀音,是啊,北漠的醫術落後,朕又豈會不知呢?你隨着一幫難民來到北漠,朕常常想,會不會這就是上蒼給北漠的希望?”
秦長安聽得眉頭緊鎖,皇帝爲何突然開始扯那些陳年舊事?難道還在懷疑她對北漠的忠誠?
“皇上,我跟陳太傅就只是同朝爲官而已,您還想撮合我們?我把北漠當成是要在這裡生根發芽的地方,莫非只因爲我違背了皇上指婚的意願,就非要接受一個我並無情意的男人?”
蕭儒笑了。“朕不會把你指給陳太傅了,說到底,他沒這個命,抱得美人歸。那件事就算了。”
奇怪,她聽着這一番話,反而覺得皇帝的語氣酸溜溜的,心中警鈴大作,猛地擡起臉來。
“天賜,讀聖旨吧。”蕭儒扶着龍椅站起身來,龍袍下圓潤的身子來回走動了幾步,身旁的太監打開一卷金色卷軸,宣讀起來。
皇帝似笑非笑:“還沒聽清楚嗎?要不要再讀一遍?”
秦長安整個身體好似被點穴般僵硬,宮人尖細的聲音卻讓她有種震耳欲聾的恍惚感,她聽到了什麼?
兩國和親?而她要嫁的人是……金雁王朝唯一一位年輕尊貴的親王靖王?!
“長安郡主,您該接旨謝恩了。”公公低聲提醒,把高舉過她頭頂的聖旨收起來,遞給她。
她的臉上盡是不解。
“金雁王朝的使者突然來北漠,這樁婚事是對方皇帝親自提起的,指名道姓要的就是你,你可知道朕昨晚一整夜難以入眠?如果他只是要一個和親的女子,朕可以挑選一個適齡嬌美的公主去金雁王朝,可是他們不要公主,也不要其他郡主,偏偏就要你。朕想來想去,就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不如你替朕答疑解惑?”
眸光流轉,她佯裝冷靜地詢問。“皇上懷疑金雁王朝想要的不只是一個有利於兩國和平相處的女人,而是看中了我的醫術?”
“有道理,但朕還是覺得理由不夠充分。那個靖王爺是什麼來頭?幾年前還病的在鬼門關徘徊,如今早就痊癒了,再說了,金雁王朝的醫術走在北漠的前頭,想必不缺名醫神醫,只因爲你的名氣而要把你娶進門,是不是太牽強了?”
“長安猜不出來,但聽聞那位靖王爺,是個狠角色,殘暴易怒、邪氣入骨,皇上爲何會答應?”
蕭儒的眼眯成一條縫:“長安啊長安,你認爲,朕有選擇的權利嗎?近十年來,兩國邊境從無一場戰事,得利的就是兩國的黎民百姓。朕如果不答應,硝煙再起,北漠能有幾成勝算?”
秦長安跪在地上,身姿挺得筆直,面無表情,雙目清明:“皇上最終還是決定把我推出去了。”
皇帝幽幽嘆了口氣:“朕說過,朕別無選擇,你同樣別無選擇。那位年紀輕輕的親王,跟金雁王朝的天子是同胞兄弟,可是風評太差,如若是別的宗親閨秀嫁過去,朕的確不看好,但長安你不一樣,你膽大心細,有才有貌,說不定你可以駕馭這樁婚事。”
她無言以對,皇帝的意思,是她跟野草一般頑強,可以在夾縫中生存,但換做其他嬌滴滴的溫室花朵,是註定要在異國他鄉凋敗枯萎的。
蕭儒掃過一眼,秦長安的眉眼冷淡,冷若冰霜,除此之外,並無遭遇晴空霹靂的絕望和落寞,更沒有感懷流淚,不由地鬆了一口氣,大爲釋然。
“金雁王朝的天子給朕出了一道難題,你覺得爲難,朕何嘗不是?你在北漠三年,正是開花結果的時候,朕也越來越看重你,誰知道——”
秦長安無聲地垂下了眉眼,粉脣抿成一線,心中恨恨的想,這事恐怕跟龍厲脫不了干係!什麼使者來訪,就是龍厲暗中擺了她一道!
“朕知道你一時之間很難接受……。”
她生生打斷了皇帝的話,眉頭緊蹙,眉眼含怒。“的確很難接受。”
蕭儒一愣,秦長安向來進退有度,知書達理,雖然是平民出身,但顯然也受到很好的教養,在皇宮裡行走,沒有一人指責過她沒規矩。久而久之,任何人都把她當成是真正的貴族,像是剛纔這樣打斷他說話的情況,還真是頭一回。
在宮裡,這是大不敬,足夠拖出去打幾十板子的了,但蕭儒認定是她受了不小的刺激,一時之間情難自控,纔會如此冒失。再想想,北漠跟金雁王朝的國力差之甚遠,她卻憤怒至極,沒有流露一分喜色,相反,一臉不快,不就是對北漠感情深厚,完全不想要攀高枝嗎?這一點,反而讓蕭儒更安心,覺得自己沒看錯人。
“朕讓使者在北漠多留幾日,但最久不過十日,朕會派人給你準備豐厚的嫁妝,讓齊國公收你做義女,你的身份自當能匹配的上金雁王朝的靖王。你的心裡裝着北漠,遠赴金雁王朝,也是爲了北漠百姓做出的犧牲,你出嫁和親,朕答應你,一定比公主出嫁還要風光,十里紅妝,這是朕賜你的。”
犧牲?她的嘴角幾不可察的一抽,揉了揉自己痠痛難忍的膝蓋,就聽得蕭儒馬上說。
“起來吧,賜座。”
秦長安坐在椅子內,揣摩着此時此刻北漠皇帝的想法,金雁王朝的天子會爲了自己的親弟弟提出和親,這事不奇怪,奇怪的是他在周邊幾國裡選了北漠,而又在北漠裡數不清的貴女裡選了一個平民出身的郡主,論相貌,她絕非國色天香,絕美妖豔,論身份,她沒有強大的背景,這一樁平白無故的和親,破綻不少。
想到此處,她心中壓下的怒氣再度噴薄而出,從天而降的和親,是讓皇帝想撮合她跟陳子友的計劃落了空,可是龍厲做事這麼不計後果,就不怕她遭來北漠皇帝的重重懷疑嗎?如果說她真是因爲名氣太大而傳到了金雁王朝,所謂功高蓋主,皇帝難保心中沒顧慮。
“另外,金雁王朝的使者說了,想要親自看看你。”
“看我?爲何?”
“也許擔心北漠不願把你拱手於人,挑個替身上花轎,等到了金雁王朝,拜堂洞房後,這事就難辦了吧。”蕭儒隨口一提,悻悻然地說。
“北漠怎麼可能做出這種狸貓換太子、李代桃僵的下三濫?”她不屑地冷哼。
這麼一來,蕭儒腦子裡想的念頭,也只能胎死腹中,是啊,連找個替身代替秦長安出嫁都不成,否則,在金雁王朝看來,就是狸貓換太子、李代桃僵,是下三濫。一旦被誤解成是挑釁,這十年來的太平日子恐怕瞬間就能分崩瓦解。
“罷了,朕幾日後在宮裡安排一場晚宴,屆時,你們也可打個照面。”蕭儒頓了頓,又說。“回去吧,回去再好好想想。”
她眼神一黯,想想?想清楚了又如何,想不明白又能如何?如果今日她跟龍厲毫無交集,還不一樣要妥協點頭?
漫無目的地走在宮廷長廊上,讓陪同的太監離開,她獨自思考着,突然從轉角處伸出一隻手臂,拉着她的手腕,兩人順勢閃到了一個暗處。
她驟然擡起臉,竟然是蕭元夏!
蕭元夏的身子緊緊挨着她,幾乎包覆着她嬌小的身軀,令他渾身發熱,相識三年,他對秦長安向來發乎情止於禮,沒有任何逾矩的舉動,但此刻,他隱約知道是不對的,但還是不想拉開彼此的距離。
“殿下,請您放手。”她的嗓音清清冷冷的,聽不出半分情緒。
他心中一痛,但還是不曾鬆開握着她的手,雙目深沉了幾分,壓低聲問道。“長安,郡主府的管家來送的賀禮,是他自作主張,還是你選的?”
“是管家挑的。”她佯裝沒看到此話一出,蕭元夏緊繃的臉色緩和大半,又說。“但是我點了頭,他才送過去的。”
“我寧願你不送任何賀禮,也比送這個強!”他暗暗咬牙,氣的不輕。“送子觀音!你就這麼希望我跟樑雪生兒育女嗎?”
她的眼若寒星,本來心情就奇差無比,還遇到蕭元夏來挑刺,她自然口氣很差。“樑雪是你的準皇子妃,雖然皇子府上還有兩個侍妾,但按照規矩,庶子不該早於嫡子出生。進了皇子府的門,生兒育女當然就是她這位嫡妻的責任。我送送子觀音,討個吉利的好彩頭,還望殿下告知,有什麼不妥?”
一番話,咄咄逼人,有理有據,尤其犀利尖銳,逼問的蕭元夏那張臉上更是鬱郁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