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皇帝的深情注目,銀輝並無任何嬌羞,反而,她好似已經見怪不怪,坦然地接受着皇帝對她的刮目相看,下巴高高揚起,趾高氣揚,已然告訴在場的每一個人,她纔是皇帝最在意、最疼愛的女人!
下一刻,龍奕轉過臉來,靜靜地看着清秀的蔣思荷,她在等待,等待皇帝能夠區分理智和情感,至少這一次,即便她得不到他的愛,也不能失去他的尊重。
然後,皇帝卻大手一揮,冷漠地開口:“皇后,你既然對後宮之事有心無力,要朕另請高明,朕就成全你。往後,鳳印便移交給銀貴人吧。”
此言一出,衆位后妃面面相覷,眼神滿是惶恐,彷彿天塌下來一般。
歷朝歷代以來,皇后把手裡的鳳印交出去,無非是出自幾個原因。要麼是重病或者懷孕期間,要麼是皇后犯下重大錯誤被懲罰期間,要麼……就是皇后不再是皇后,被人取而代之的那一日。
她終於還是躲不開命運的安排,蔣思荷的雙腳定在地上,一股寒意從足心迅速爬到頭頂,那股徹骨的森冷。
此刻,她竟然同情起楚白霜了,楚白霜入土兩個月還不到,屍骨未寒,皇帝卻已經爲了另一個女人,不惜與她爲敵,甚至,不惜爲整個後宮爲敵?!
沒了楚白霜,還會有前仆後繼的其他人……她本該習慣了,不是嗎?
一抹摻雜着掙扎的苦笑,浮現在蔣思荷的嘴角,她的語氣毫無情緒起伏,一個字一個字地問道。“皇上要讓銀貴人掌管鳳印多久?”
一個月,還是半年,還是一年?
鳳印離開她,最多也只有半年時間,還是因爲她懷孕的關係,她必須馬上搞清楚,皇帝的最終目的,不只是爲了討銀輝歡心,而是要她把皇后的位子讓出來。
皇帝並未開腔,而是再度轉向銀輝,他的眼神充滿愛意,看的秦長安掉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龍奕從來不是個感情外放的男人,再者,他也是骨子裡殘留皇族男人霸道的男人,做出任何決定,都是跟隨自己內心,何必再三用眼神徵求女人的意見?
這下子,開口的人成了銀輝,她得意洋洋地笑着,露出一口白牙。“我成了皇后,鳳印不就永遠都是我的了嗎?”
蔣思荷頓時面如死灰,把鳳印交出去,至少還有個期限,難道皇帝一開始的意思就是殺雞儆猴,真正的目的是讓她把後位讓給銀輝坐?!
秦長安實在忍無可忍,往前走了兩步,冷哼一聲。“銀貴人,你初來乍到,想必有些事情還不太明白。鳳印雖小,可不是小孩子過家家的玩具,你若是沒玩過印章,不如我改日送你幾個,就當是我送你的見面禮。”
“你是誰?”銀輝眉頭打結,語氣有些衝,剛纔的一切都很順理成章,她馬上就要如願以償,竟然還有人不怕被皇帝開刀,又站了出來?
“這位是靖王妃,銀貴人。”馮珊珊淺淺一笑,輕描淡寫地加了一句,秦長安剛纔的一番話,句句都在針對銀輝。銀輝嘲諷皇后年紀大了,不如她年輕,秦長安便嘲笑她無理取鬧,不識大體,論話術的高明,還是靖王妃更勝一籌。
銀輝的鳳眼之內,閃過一絲不快,定神盯着秦長安,只見她一套鵝黃色宮裝,清麗可人,但眉眼之間還透着一股子的英氣,整個人瞧起來很嫩,看不出已經雙十年華了,甚至,比十八歲的她還要看起來年輕。
但顯然靖王妃的身份,讓她心生遲疑,她沒再跟秦長安交手,只是繼續追問。“皇上,你決定了嗎?”
龍奕彷彿瞬間成了年少狂熱的少年,對於心愛的女子,眼神直勾勾的,根本移不開,他下顎一點,不假思索。
“皇后,明日開始,你可以清閒度日了,朕看你似乎也壓不住這些心思活絡的后妃,也該退位讓賢了。朕要讓銀貴人爲後,而你,齊妃的位置空出來了,朕就封你爲齊妃吧——”
空氣一陣安謐,皇帝完全把皇后自尊和尊嚴踩在地上了,從皇后到妃子,品級看上去只是降了一級而已,但若是在平常人家,便是從妻子淪爲側室,更別提皇后並未犯下任何不能原諒的錯誤,這些年來帝后之間從未走到如此劍拔弩張的境地,只因爲一個進宮還不足兩月的女人?!
再者,把皇后貶爲妃子也就算了,還是去頂替剛被驅逐出宮的齊妃的位置,這也太隨便了吧?可不是羞辱皇后嗎?
“皇上,你是在說笑嗎?”她隱約記得,當初剛剛嫁給龍奕的時候,也曾被他幽默風趣的性子,常常逗笑,那時候……那時候,她常常覺得自己何其幸運,可以嫁給一個如此迷人的男子,更別提他還是尊貴的皇子。
秦長安一把抓住蔣思荷的手,朝着她搖了搖頭,示意她別輕舉妄動,但蔣思荷卻回以一個看破世間的淡然笑容,再度開口。
“好,皇上給臣妾一天功夫,臣妾馬上就把棲鳳宮空出來,到時候,鳳印也會留在棲鳳宮。”
銀輝的嘴角翹起,她無聲笑了,但秦長安卻冷冰冰地瞪了她一眼,她馬上沉下臉,那種看人的眼神,稍顯陰沉。
事態的發展,比秦長安想象的還要嚴重,在蔣思荷毫不留戀地答應交出鳳印之後,皇帝才帶着銀輝離開,而此刻,已經無人笑得出來,早就將皇后過壽的氛圍破壞的無法補救。十幾名后妃失魂落魄、戰戰兢兢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畢竟方纔蔣皇后在自己的生辰上,非但沒有收到皇帝的一句祝福一份賀禮,反而從皇后的位子上摔了下來,這不是無妄之災又是什麼?
“大家都散了吧。”秦長安率先說了句,衆人心領神會,一一跟蔣思荷辭別,神色凝重。
等人都走了,蔣思荷才扶着桌子,無力地坐了下來,幽幽地吐出一句。“菜才上了一半,真是可惜了,後面還有不少好菜……長安,今日本宮還特意囑咐御膳房準備了你喜愛的……”
話說到一半,她才猛地想起,“本宮”這個自稱,她已經沒有資格了,雙眼發紅。
秦長安牢牢地抓住蔣思荷的手,目光清明,語氣沉靜。“皇上也許只是一時衝動,此事並非沒有轉圜餘地。”
蔣思荷苦笑道。“只可惜齊妃和藍心受苦了,我沒能護住她們。”
“琳琅,去御膳房,端一碗長壽麪來。”秦長安吩咐一句,等面上了桌,她催促道。“皇后,別管那些不愉快,今日是你的生辰,吃麪吧,一定要吃乾淨。”
蔣思荷渾渾噩噩地拾起筷子,內心因爲突如其來的打擊而震盪着,一切發生的很是倉促,不過才短短半個時辰,彷彿是她一廂情願做了一個夢罷了。
但是,長壽麪是溫熱的,她一口一口吃着,明明聞得到裡頭雞湯的鮮味,可惜舌頭卻沒有任何感覺,味如嚼蠟。
秦長安自然是全部看在眼裡,但她還是陪着蔣思荷把一碗麪全都吃完,才起身交代琳琅。“回去了,別多嘴,讓娘娘休息一會兒。”
琳琅幾乎是忍住眼淚,用力點點頭。
“藍心姑姑傷的恐怕不輕,這瓶傷藥你拿去,一天塗三次,傷處絕不能沾水,二十天就能長好。”
“多謝靖王妃。”
她輕點螓首,眉眼之間一派冷淡。“去吧。”
目送着琳琅扶着蔣思荷離去,秦長安獨自坐在空無一人的宴席上,靜靜思考了許久,她追溯回憶。
一個月前她曾經親眼見到皇帝昏倒,當時她曾經扳開皇帝的眼皮,匆匆一瞥,似乎在皇帝的眼白內看到一顆很小的黑點。
再看剛纔龍奕的氣色和神態,完全不是他往日模樣,姑且不論銀輝是個什麼女人,不過是藩王之女罷了,銀輝一句話,就能牽着皇帝鼻子走,輕而易舉得到了皇后的位置。
若不是皇帝腦子壞了,便是他中邪了。
可是,只不過被紅蜘蛛咬了一口的話,毒液很微弱,更不至於影響一個人的腦子,只是讓他多吃點苦頭罷了,她向來能夠掌握分寸,並未拿出身邊毒性更強的毒物,畢竟,她沒想過要皇帝一命嗚呼,不過是報復皇帝給她下毒試探她的無恥行徑罷了。那麼,就只剩下最後一個原因。
皇帝中邪了?
鬼怪之說,她向來是不信的。
思前想後,總覺得秘密藏身在銀輝身上,同爲女人,她感受到銀輝身上一股子古怪的氣勢,光是一個被養的無法無天的藩王之女,不至於能擁有那種陰暗的氣質。
她出了皇宮,沒有馬上回靖王府,而是去街上巡查幾家店鋪酒樓,在酒樓休息的時候,卻聽到百姓的交談,才知道這一個月裡,流言有多可怕。
傳聞說,皇帝此生子嗣艱難,一個皇子天生盲眼,一個皇子註定短命,而這麼多后妃遲遲不能生出一個健康的皇子,這本是天子命中無子的命格註定的。
傳聞說,清倌馮珊珊的熱度剛過,皇帝又開始專寵那位苗人郡主,縱慾過度的後果是,皇帝已經半個月沒上早朝了,積壓了許多政事不曾處理,這是他上位五年來,從未有過的荒唐行徑。
傳聞說,當年先帝的那份密詔,很有問題,畢竟靖王纔是先帝最寵愛的皇子,那時靖王的身子已經好轉,爲何先帝會把皇位傳給二皇子,其中可能有貓膩。
傳聞說,皇帝對自己的親兄弟多番打壓,靖王一心爲國,前往西南苗地鎮壓暴民,皇帝卻逼着靖王一回來就交出先帝賜予的令牌,而跟隨靖王的幾個武將,也輪番遭到貶官的處罰,這分明是想要靖王交出兵權。
傳聞說,皇帝嫉妒靖王有一個聰明伶俐的世子,恐怕那次禁衛軍圍府的舉動,也是想把世子過繼到自己身邊,可惜靖王妃抵死不從,皇帝纔會用敵國奸細的罪名想要靖王妃服軟,可惜沒料到靖王情深意切,竟然陪同靖王妃在大卿寺地牢過了三天三夜,最後大卿寺也表示不曾查出實質性的結果。
這一切的一切,都坐實了皇帝的多疑猜忌,過河拆橋,小肚雞腸,也證明了靖王夫妻的感情堅若磐石以及靖王妃的爲母則強。
“主子,要我讓他們閉嘴嗎?”白銀壓低聲音詢問。
秦長安擺擺手,目光攸地變得幽深起來,若她的直覺沒錯,這些傳聞可不是隨隨便便流傳出來的,而且,這裡頭還有講究。
這便是……動搖民心。
一個天子,當他不再勤政、當他滿心猜忌、當他沉迷女色、當他肅清忠臣的時候,就已經離仁君有了一段很大的距離,再加上他已經過了而立之年,膝下還未有一個皇位繼承人,他身爲君王的形象,已經一落千丈。
背後必然有人故意煽風點火,這些傳聞大半都是真的,卻又避開了要害,所有的不利像是一支支利劍,瞬間衝着皇帝而去。
能做這件事的,只有一人,便是龍厲。
再者,硬要把這兩兄弟相提並論的話,龍厲性子的確吃了虧,陰沉毒辣,那是早已名聲在外的,通過西南一戰,在軍隊裡樹立了極高的威信,再者他沒有皇帝那些亂七八糟的情事,只有她一個妻子,如今還生下了世子,分明就是有細白的跡象。
百姓需要的是什麼樣的天子?
應該是一個手段強悍的男人,一個格局和眼光都很開闊之人,而不只是一個守成之人,在這一點上頭,龍奕自然是不如龍厲的。
最近……要變風向了麼?
“長芳,第一批鹽要到京城了嗎?”她突然想到什麼,轉向已經養好傷的徐長芳。
“侯爺已經用了三十條商隊的船,讓人專程護送,應該就在這幾日了。”徐長芳老實說。
她再度恢復沉默,皇帝知道靖王府跟邊家一起合作販鹽,但事實上,遠遠不止這麼簡單,邊家軍若是成批從四方城涌入京城,實在太過招搖,因此……她懷疑這些商隊上的人馬,全都是喬裝過後的邊家軍,打着運鹽的幌子,實則暗渡陳倉吧。
“來了多少人?”
徐長芳左右看了一眼,才一手遮住嘴,在秦長安耳畔低語。“分成三批,約莫八萬人。”
一場大戰,勢必難以避免吧。
她沉默了許久,又問。“我讓你查的,有眉目了嗎?”
“王爺在西南苗地遭遇了一場刺殺——”
“什麼?”她愣住了,龍厲回來這麼久,從未跟她說起過此事,不過轉念一想,他遇到的刺殺實在不少,這才忘記跟她細說了吧。
“是孔雀王的嫡子,原本孔雀王打算讓他繼承王位,可惜朝廷沒有批下冊封文書,這個世子便名不正言不順地過了這麼多年。不過,據說此人十分文弱,也不會武藝,刺殺未遂,被當場制服,死了。”
又是一件古怪的事,最近古怪的人怎麼這麼多?明明弱的手無縛雞之力,又如何會去送死?
西南苗地……她在心中默默唸着這四個字,腦海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她瞬間抓住,猛地睜眼,眼底已然一派雪亮。
苗人善用蠱,養蠱、用蠱、解蠱,自成一派,蠱的種類也是千奇百怪,據說有好幾十種,而她在幾年前曾經被種下情蠱,不過是天底下衆多蠱的其中之一罷了。
若是孔雀王世子中了蠱,那麼,要一個文弱書生利用親近龍厲的機會而行刺殺之便,那麼,就能解釋了。
那麼,同樣是從西南苗地走出來孔雀王之女銀輝呢?她何德何能能在一個月內擄獲皇帝的心,甚至讓皇帝把皇后的位子都拿出來當成取悅她的禮物?
這其中,也有蠱的存在嗎?
意識到情況很嚴重,她馬上走出了酒樓,上了轎子,回到靖王府。
只是,她回來的時候,天還亮着,愈發忙碌的某人自然還未回來,她只能靜靜地在院子裡守着。
“翡翠,你去看看王爺回來了沒?”她說。
翡翠笑眯眯地回。“王妃,您這都說了第三次了,若是王爺回來,奴婢立刻把人領到芙蓉園來。”
她不再理會翡翠,如今身邊少了兩個婢女,珍珠瑪瑙已經出嫁,身邊只剩下最信任的三人,白銀、翡翠和來自邊家的徐長芳。
當秦長安心不在焉地用了晚飯,翡翠歡喜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王妃,王爺來了。”
門一打開,她便迎了上去,給他遞過去擦手的帕子,龍厲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色,一道涼拌黃瓜片,一籠小籠包,一小碗雪菜嫩雞面,不由地皺了下眉頭。
“本王不跟你一起吃,你就這麼含糊了事?”
“小籠包是我從酒樓裡帶回來的,在江南吃了一下,如今很是想念那個味道,再說了,我一個人也沒那麼大的胃口。”她淡淡一笑,看向他。“你吃了嗎?”
他身上傳來淡淡的酒氣,不濃烈,卻也很難讓她忽略,可見是在外頭有應酬。
龍厲挑了挑斜長的濃眉,言簡意賅:“吃得不多,喝了點酒。”
言下之意,他還能回來再吃點。
“我讓人再加兩道菜?”還有筷子。
“不用了,就着吃點吧。”他直接從她手裡接過筷子,夾了個小籠包,送到自己脣邊,慢慢吃着。
秦長安平和地欣賞着龍厲的吃相,從小見識了兩個哥哥風捲殘雲般的吃相,後來才遇到了龍厲,他當真是吃飯都能吃的文質彬彬的男人,可惜卻不是個文質彬彬的男人,她不禁在心中嘆息。
不同的環境培養出來的人就是不一樣,他見慣了宮鬥,因此殘忍狠毒,但體內流淌着皇族的高貴血脈,縱然他再冷漠、再怪癖、再霸道,單憑他身上那股氣質和細微末節中流露出來的清貴,不單單是性格惡劣四個字就可以輕而易舉抹殺掉的。
在江南,吃食多半是帶點甜味的,他們在江南生活了幾個月,卻知曉龍厲偏愛江南美食,胃口也比平日好些。那時候,她常常想,人骨子裡的有些東西果然是不會改變的,其實,除了龍家的皇族血脈之外,龍厲還有一半血脈來自那個出身江南的德妃,他嗜甜,是有原因的。
小籠包便是江南的麪點之一,裡頭包着肉餡,小小一個,看上去像是小包子,但一口咬下去,滾燙香甜的肉汁總是令人慾罷不能。因此,從江南迴來之後,秦長安便讓風離的媳婦寫了一本新的菜譜,把江南的菜色搬到靖王府名下的酒樓裡,剛纔她在酒樓巡視查賬的時候,匆匆吃了點東西,還帶回來一籠小籠包。
其實,她如今做很多事,哪怕不是有意的,但還是會想到他。這便是夫妻之情,便是相濡以沫,便是她渴望的細水長流嗎?
果不其然,龍厲吃了兩個小籠包,就徐徐擱下筷子,秦長安皺了下眉頭,說道。“面還是熱的,再吃兩口。”
她的語氣不算溫柔,反而有着不容置疑的堅定,那種感覺……好像是她盯着一個不愛吃飯的孩子,拿出身爲家姐的威嚴。
呵,不過是個比他還小了足足五歲的小丫頭。
但龍厲着實不討厭被人管的牢牢的,挑了下眉頭,繼續拾起剛擱下的筷子,吃了兩口雪菜嫩雞面,這才把面往她面前一推,算是有了交代。
秦長安失笑。“你就會鑽我話裡的空子,我說吃兩口,你就吃兩口,一口也不多吃——想我大哥二哥,每回家裡吃飯,一頓飯要吃五個大雞腿,你這胃口實在秀氣。”
聽她說起自家兄弟的豪放吃相,龍厲漫不經心地哼了聲。“你想把本王當豬養不成?”他對自己的樣貌身材都很滿意,秦峰秦銅那種虎背熊腰滿身大塊肌肉的武夫長相,他可沒有半點不該有的迷戀。
她笑了笑,不再說話,靜靜地埋頭吃着那碗麪。
龍厲則自顧自地脫下外袍,這兩天分明已經是九月,天氣還是很炎熱,屋內撤掉了冰塊,悶熱襲過來,他習慣性地赤了上身。
少掉衣衫遮攔,秦長安不自覺地看了一眼,沒想到他的胸膛和腹肌亦是有些分明線條,那身形不算粗獷,卻是勁瘦結實,無一絲贅肉,肌理線條十分優美,是那種蓄着力量的美態。再加上他的窄腰,更顯得迷人,那頭黑緞般的長髮瀟灑垂散,有意無意地飄過他的肩上、胸上,這景緻確實很美。
這傢伙……似乎比前兩年更養眼了,可是他不過是在“明遙”時期,被大哥逼迫着跟着副將學了大半年武藝罷了,也不至於能有如此明顯的變化吧?再者,他已經很久沒練武了,這些優美又暗藏力道的線條,爲何從未鬆懈?
“看傻了麼?擦擦口水。”龍厲回眸一笑,笑的春臨大地。
“呸,有什麼好看的,你渾身上下哪裡我沒見過?”她沒好氣地回,下一瞬,卻聽到龍厲爽朗的大笑,幾乎震破她的耳膜。
她這才發現,她的這句話,更像是男人朝着女人說的,而且,還有點那麼調戲的意思。
“唔……”龍厲忽然沉吟不語,臂肘靠上,掌心懶懶地撐着腦袋,任由烏髮在面頰和胸口流動,沉思了好一會兒,他才點頭附和。“的確,本王的確渾身上下你都見過,不單見過,還摸過。”
她正在喝麪湯,鮮美的雪菜混合着雞湯,味道實在是不錯的,但因爲他的這一句話,她險些嗆着,連連咳嗽了好幾次,龍厲的笑弧深了深,遞過去一杯清水。
“你胡說八道什麼?”
“嗯,本王胡說八道,慢點喝。”像是附和她的話,也像是慰藉着她。
這妮子看似倔強,堅不可摧,但在男女情事上頭,論狂放不羈,那是這輩子怎麼也追趕不上他的,不過……她熱情和嬌羞的矛盾交錯,一向是他最無法抵擋的模樣,他們分明已經連兒子都有了,但總給他一種還在新婚的錯覺,一旦閒下來,就是不能見得她這幅嬌嗔發怒的模樣,她越生氣,他越是歡喜,恨不能馬上就撲過去,把她壓在身下這樣那樣……
他果然是有病,而且病的一塌糊塗,病入膏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