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撿起一個易拉罐瓶子砸來,我簡單的躲開,說:“小子,如果你跪到天亮,我可以保證你媽不再被人欺負。如果你還要弄死我,你還會繼續撿垃圾,還會有人欺負你媽媽。”
小男孩舉着剛找到的石頭,女人含着眼淚剛跑到門口要說什麼,我搶先說:“您先別說話讓他選,就算他不懂事,他也應該明白什麼叫爲了媽媽不被欺負吧?”
小傢伙看着他媽媽,女人說我是好人。他看了我一會跪到門檻上,說:“你說的。”
我點了點頭,沒有問女人爲什麼出來賣,對她說:“我給你找一份工作,在那裡誰也不認識你們母子。你要付出的是忘掉這裡的一切,靠雙手養活母子兩。”
“謝謝。”
女人沉默了一會,搖了搖頭,說:“他爸是獨生子,他爺爺中了風,不能沒有人照顧,我沒辦法去上班。”
“忘掉這裡靠雙手賺錢,工作肯定能讓你照顧孩子和老人。”我說。她說:“你憑什麼對我們這麼好?”
“我是臨縣四家鎮陳莊守靈人,一個職業神棍,做事喜歡看緣份。”我看着小孩說:“他捅了我一叉子這是緣法,如果他能堅持跪到天亮,這就是你們應得的。你可以去打聽一下,如果打聽之後還認爲我是騙子,說明我們沒有這份緣法。”
幫忙的理由是小傢伙讓我想起了曾經的自己。
當初別人不講理的罵爸爸,我想着敢罵我爸我就殺了他,在別人睡覺的時候偷偷點了別人被子,還好別人醒的快只燒了牀。
那次爸爸一腳把我踹了一米多遠,踢斷了肋骨,那是他唯一一次打我。等傷好了,我被罰磨了三個月的殺人刀。從那以後,只要我忍不住想打人就會詭異的想起磨刀聲,控制住情緒,慢慢的我也收斂了邪門的性子。
女人遲疑的用手機打出一個電話,喊:“正哥,你們四家鎮……”她連着打了好幾個電話,從側面弄清楚我不是騙子,不好意思的說:“對不起,我不是不信……而是這半年見多了說會照顧我們母子的人,我也根本不信……”她倒是直接。
“嗯,就這樣。”我捂着背後的傷讓小傢伙跪好,又問:“社區醫務室在哪?”
女人之前不知道她兒子捅的有多厲害,她看到我背後的血被嚇了一跳,慌忙的把我往醫務室方向帶,回頭警告小傢伙:“跪好,不準動。”
到了醫務室,扇我巴掌拿我當流氓抓的女人正和醫生在打夜牌。她認出我,陰陽怪氣的說:“我說哪來的痞子,原來是某些人招來的,嘖嘖,流氓和那啥還真是絕配……”
孩子媽默不吭聲,着急的讓醫生幫我處理傷口。
我也懶得計較,脫掉上衣露出身前八條像蜈蚣一樣的刀傷。罵罵咧咧的女人不吭聲了,害怕的牌也不打,膽怯的找藉口離開。
等醫生給我止血,我簡單讓他包紮一下,尷尬的對孩子媽說:“我沒帶錢,你能幫我把醫藥費先墊上嗎?”
孩子媽愣了愣,趕緊給錢醫生。醫生收了錢,有些害怕的說:“你這個需要打破傷風,最好去大醫院檢查一下……”
我說:“謝謝。”隨手穿上帶血的衣服出了醫務室。
走到女人家那一排要拆的房子,我看着地上的電筒光,問:“你會玩請筆仙嗎?”
周圍黑燈瞎火的,風在那些拆了窗戶和門的樓裡穿梭,吹的呼呼響。女人縮着脖子,抖着電筒說:“以前無聊的時候請過,你想幹嘛?”
“想請你幫個忙。”我看着微微晃動的電筒光,伸手問她要過電筒,走了十多米遠,照在前面一排屋子的屋後問:“這戶人家裡的女人你認識嗎?如果可以,你把她喊來一起請筆仙。”
“你認識她?”女人盯着被照的屋子愣了愣。我搖了搖頭說:“不認識,只是出於職業本能,感覺到這家陰氣有點重,一定有體虛的女人。如果讓她和你一起請筆仙,應該能招來財神。”
女人害怕又好奇的打出電話,與對方聊了起來,在走到她家門口的時候,她掛掉電話說:“她收拾好就過來,請筆仙真能請到神仙。”
“或許吧。”我不可能說自己要借她們的手招自己的烙印小鬼。
小男孩跪在門檻上低着頭,我站在他旁邊說:“你還是小孩,膝蓋跪疼了可以選擇放棄,沒人會怪你。”
聽着我的誘惑,他微微擡頭看了一眼進屋的女人,似乎在詢問可不可以起來。我接着說:“不是你不想保護你媽媽,而是你實在太小了,保護不了也是沒辦法的事,放棄了就可以去睡覺,不用在外面喂蚊子。”
“你說的話算數嗎?”他雙手杵着臺階,用幼稚的眼神看着我。我說:“當然算數,只要你能跪到天亮。”
他再次低頭,不管我說什麼他都不說話。
過了一會,他微微抖着小身板,似乎在哭。我知道他爲什麼哭,明確的說:“你媽媽沒有不管你,她偷偷躲在屋裡哭。因爲我這個壞蛋在欺負她兒子。”
“哇。”
倔強的小傢伙忍不住哭出了聲,他剛要起身往屋裡跑,我冷漠的說:“如果你起來,你還要撿垃圾,你媽媽還會被壞蛋們欺負。”
他再次跪正了身體,強忍着不再哭。我問:“你叫什麼名字?”
“別人都叫我婊子養的……”
過了好一會,他說了好長一段也許連他自己都不明白是什麼意思的話。我點了一根菸,慢慢抽完,說:“記住你叫曾強,不管別人喊你什麼,你要喊自己名字。”他的名字是女人在路上告訴我的。
小傢伙猛的擡頭,說:“要是你沒有把媽媽壓着打哭,我認爲你應該是好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已經聽不到了,從他幼小的嘴裡我聽出了遺憾的情緒。
他見我給過他媽媽錢,接着聽到她媽媽的哭聲,那時他已經認定我是壞蛋了。突然感覺我還不錯,可惜我欺負過他媽,所以他直接表達出了遺憾。
這就是孩子。
“我還是比較喜歡當壞蛋。”我嘿嘿笑了笑,又說:“別人都有爸爸,你沒有,所以你要比別的小朋友堅強,這樣就能讓你媽媽少點擔心。”
“我一直很聽媽媽的話,每次都在外面坐着沒動。別的壞蛋壓着媽媽打,媽媽都沒有哭,你把她打哭了,我才忍不住用魚叉*的……”他小心翼翼的解釋,似乎急需我認同他的堅強。
“你還真有種,敢捅老子。”我裝着冷漠的樣子摸了摸後背的傷,說:“跪好了。”
按照爸爸對付我的招式對付完這小子,這才能體會到爸爸當年的心思。
走進大門,曾嫂蹲在房門口擦着眼淚,她見我來,說:“謝謝。小強已經好久沒有說這麼多話了,跟我也沒話說……”說着,她溫柔的看着大門框,無聲的抹着眼淚。
我找了把椅子坐到能看到小傢伙的地方,說:“他需要的是平等交流,就算我被他當成大壞蛋,但我一直沒把他當孩子,他能感受到這點所以願意跟我說話。”
靜靜的望着跪地的小身板就像看着曾經的自己,同時也在體會爸爸當年在我面前扮演的角色.。我在長時間高壓狀態下,一直緊繃的心絃莫名的鬆了一些。
女人說了很多話,靜靜的講着她的故事,我一直處在玄乎的狀態中,突然聽到她說:“對不起,說這些有的沒的幹嘛。”
“人生路難免走歪,能掰正那就是好的。”我看着遠處拿電筒走來的女人身影,嚴肅的說:“等會請筆仙,不管看到什麼都不要表現出認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