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
小明在鏡子反射的月光中,身上陰氣澎湃,氣息比一般厲鬼強悍很多。道士手中的鏡子好像專門爲對付它準備的,不管小明怎麼發怒,它都躲不過鏡子的撕扯。
小明慢慢變小,距離鏡面只有十幾釐米,眼看要被道士抓住。
緊急時刻,我身上沒有毒蟲,書狐不在,兩種能直接放倒黑衣道士的方法失效。身上帶着奇蠱桃花枝,施展桃花瘴必須要碰到道士才成,以我糟糕的身體狀況也沒法使用。
拿着刀沒處使的憋屈感直衝道心,咔嚓,好像有什麼東西破裂,我瞬間進入了太上忘情的狀態。以前對太上忘情有着牴觸心理,一直徘徊在太上忘情的邊緣。此刻內心波動的瞬間,徹底踩進了太上忘情的精神境界。
聽着小明的呼救,我臉上掛着淡然微笑,控制三個紙紮按三才位站好,讓它們保持特定的節奏打着道士,棍子落在香火上依舊沒有效果,但這只是暫時的,香火總有磨光的時候,道士手上念珠大概十八顆,磨光他剩下十七隻小鬼就成。
“三夜?不管小明嗎?”
武含煙扶着我,額頭青絲在一雙美目前飄着,卻擋不住眼底的着急。
“這道士要滅了小明,讓他兒子當善財童子截取鬼觀音香火,小明被吸進鏡子肯定會立刻魂飛魄散。”我的聲音不大,在安靜的夜裡卻能讓道士聽到,接着說:“截取了香火就像人賺了錢一樣,還需要有命花,別忘記了醫院裡還有鬼觀音神性,蓮心。”
話音落,小明眼看要觸碰到鏡面,一隻芊芊玉手伸進鏡子反射的月光,把小明拽出來,同時芊芊玉手的主人顯出身影,蓮心放下小明,雙手捏印放在挺拔的胸脯前,神色端莊的念:“南無觀自在菩薩。”
如夢似幻的輕音梵念,好似以蓮心爲中心像水波一樣,向黑夜的神秘深處盪漾開去。
黑衣道士身上的香火詭異流逝,往蓮心潔白的玉手上聚集。
防護道士的香火消失,三個“秦霜”手中的棍子抽在道士身上。道士冷的一哆嗦,剛要做出反應,十七條鬼影從道士手中念珠上冒出,瘋狂的撲在道士身上,張牙舞爪的抱着道士的腦袋、脖子、胳膊、大腿……撕咬着。
“神通?蓮心用的是神通,只針對拜鬼觀音業內人有效的神通。”
我收回還要繼續打的“秦霜”,聽着蓮心發出的梵念,無悲無喜的看着反噬道士的小鬼,琢磨起了自己身上的陰司烙印。
陰司烙印屬於陰間的東西,說不定閻王爺就能在背後控制,就像蓮心打碎道士根基一樣輕鬆。必須儘快搞清楚陰司司職的本質,免得像顆*突然把自己炸死。
“菩薩……您……您脫困了?”
黑衣道士被鬼魂撕咬,跪在地上劇烈顫抖,不敢置信的問了聲,雙手放在腦袋兩邊,額頭磕在馬路上咚咚響。小明憤恨的說:“臭道士,你以爲娘娘被封,沒人制得住你,就異想天開的想截取娘娘的香火,真是不知所謂。”
“我該死,請菩薩大發慈悲。”
道士不敢驅趕身上小鬼,在陰氣侵蝕下磕頭的姿勢和動作越來越僵硬,夜裡看着相當瘮人。蓮心停止梵念,說:“善惡自在本心,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謹遵菩薩教誨。”道士如逢大赦,虔誠拜謝。
我在旁邊看着,見武含煙聲色神色閃動,我說:“蓮心的善,是信她者善,罪她者惡。”
武含煙晃神清醒,擦着額頭冷汗,說:“好險,見到她這樣,我差點以爲她……”咬着嘴脣後面的話沒有再說下去。
“蓮心的魂魄始終是你閨蜜的魂魄,不管你承不承認,你對她的情感不可能說斷就能斷。”我看着聖潔、清香脫俗的蓮心,接着說:“你內心深處奢望着好友閨蜜迴歸,但我不得不告訴你一個事實,蓮心是鬼觀音,鬼觀音不僅僅是蓮心,你的閨蜜回不來了。”
道士瑟瑟發抖的跪在地上,蓮心手印再轉,聚集在手上的香火歸還黑衣道士。掉在道士身旁的念珠發出一股撕扯之力,撕咬道士的小鬼被吸進念珠,一切歸復平靜。蓮心含笑對道士說:“不破不立,彼岸存乎一心。”
“謝菩薩教誨。”道士撿起只剩十七顆的念珠,盤坐默唸着什麼,手中把念珠轉了一遍,虔誠的施禮,搖搖晃晃的起身站到了一邊。
“陳居士功德無量,以後見居士如見本尊。”蓮心吩咐完,唸了一聲佛號。道士以鬼觀音佛號迴應,轉身對我行禮。我靜靜的站着,笑看着蓮心。
公路兩旁亮着路燈,一眼看不到盡頭。
“道君,有何感想?”蓮心眼底帶笑,看了我好久,見我波瀾不驚,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縱觀全局,鬼觀音以小明爲引,引動拜她的道士打善財童子的主意,以犧牲道士辛苦拜她凝聚的香火神性,再補以蓮心讓我說出對陳圓圓的態度,達到破封的目地,最後以神聖姿態出現,給了道士沉重一擊,道士再次成了她的忠實信徒。
至於我會不會來醫院,碰不碰的到小明,這些都是小節,在鬼觀音解封事件裡,我的唯一作用只是說出對陳圓圓的態度。
不帶各人情緒的看待此事,鬼觀音這一局走的非常漂亮。
“鬼觀音高明。”我真心稱讚。蓮心嘆了口氣,說:“好氣度。不過道君誇的是本尊,那蓮心呢?”
“你不是鬼觀音嗎?”我無聊的搖了搖頭。
“是。”蓮心點頭,哀嘆着說:“不管是本尊還是蓮心,都沒想到道君能這麼無情,眼看小明面臨魂灰魄散的危機居然還留着底牌不用。”頓了頓,她以調侃老朋友的口氣說:“你的憐憫心呢?”
“你誤會了,我已經沒了底牌,黑衣道士讓我感受到了深深的無力。”我坦言以對,又說:“至於我的憐憫心,先憐己才能憐人。”摸着自己疼痛的肋骨,說:“你看我這樣子都自身難保了,怎麼去憐憫他人?”
隨意的聊天卻是道心的交鋒,蓮心和善的看着武含煙,說:“道君大人未免太薄情了,我給了她一絲念想,而你卻無情的告訴她,我是鬼觀音不是她昔日好友的現實,太沒人情味了。”
武含煙痛苦的咬着牙,嘴脣發抖的低聲呢喃:“蓮心,你騙我說你會逐漸影響鬼觀音的,小明轉世也出了問題。”
“蓮心,你認爲我有情嗎?”我笑着反問,不等蓮心做出回答,擺手說:“此局已經告一段落,我想知道小明的紙紮來至何處?”
常人是看不到鬼也看不到鬼觀音的,妖異女人和院長在遠處,只見黑衣道士追上我,然後用鏡子照空氣,隨後發邪的跪在地上發抖,最後虛弱的向我問了一聲好就站到了旁邊。
塗着長長睫毛膏,脣彩閃着絲絲精光,在寒風下冷的緊夾兩條絲襪腿的妖異女子,驚悚的看着我們和空氣說話,被嚇的縮的不能再縮。
鬼觀音瞟了一眼妖異女子,說:“紙紮是個意外,你得問她。”說着,她轉頭:“小明,你因果未了,去吧。”
“嗯。”小明雙手合十拜了一拜,飄向了妖異女子,背在了妖異女子身後。妖異女子冷的一抖,摸了摸胳膊也沒在意。小明說:“大王,她把自己親兒子我毒死了,您救不救她?”
“你不該問我救不救她,應該問你自己,要不要磨死她?”我反問一句,不再搭理小明。
“蝶戀花,我是蝶,君是花,偏偏多情總被無情惱。”蓮心風情萬種的看了我一眼,轉身向着背離醫院的方向走去,走出幾步消失在了路燈下。
“三夜,你們?”武含煙看着蓮心消失的方向,我拍了拍她的香肩,說:“我的前世是鬼觀音千年的結,解不開這個結,她永遠在成道門前徘徊。”
“什麼意思?”
“用現在的話說,她想跟我談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在熱戀中超脫成道。然而以成道爲目的行事,永遠也踏不進戀愛的門檻,如果她能自然隨意的進入戀愛狀態,她又不需要這場戀愛來踏進戀愛的門檻了。矛盾的死循環,需要大智慧來破劫。”我把最後一句話說的很重,暗指她對閨蜜的友情。
武含煙並沒在意我的提點,說:“成道真的那麼重要嗎?”
“非常重要,境界決定的是掌控力和承受力,悟道、明道、成道、破道可以看成不同容量的水杯,剛悟道的杯子只能裝一個鎮的香火,就算信衆再多,吸納香火的範圍再大,也只有這樣的承受力。黑衣道士用香火加持念珠封印小鬼,一方面是製造能隨時使用的戰力,另一方面是多出來的香火,他養的那條鬼觀音香火神性與他的境界息息相關,那條神性裝不了那麼多香火,只能用來幹別的事。”
我無比認真的解釋,接着說:“蓮心誤會我還有底牌沒用出來,因爲我到了成道境界,是個超級大杯子,比如我收集香火,理論上可以養出府級神性,比鬼觀音本尊還厲害。”說到這裡,我自嘲的說:“依照境界來算,我應該能完美利用府級陰司烙印的勢,可我只有縣無常司職這把空槍,一股陰司功德也沒有,也就只能拿着這把槍當磚頭砸人罷了。”
“逆天的廢物,你頭上頂着超大的杯具。”武含煙吸着涼氣,詭異的打量我好一會,下了評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