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菊孃的笑容甜絲絲的。
譚鳴鵲也跟着笑起來,彷彿這幸福的笑容會有感染力一樣。
但她的笑容在想到某人時,戛然而止。
譚鳴鵲問:“那楠嬪怎麼說?”
楠嬪便是英王之母。
她本不應該在這種時候掃興,但剛纔她笑的那一刻忽然想到了德太妃。
“楠嬪娘娘……”
菊孃的眼底閃過一絲悵然,但她很快又重新露出笑容:“她並沒有說什麼。”
“真的?你不要騙我,如果我能幫忙,我一定會幫你。”譚鳴鵲道。
她實在不希望自己的苦難由菊娘也經歷一遍。
“雖然楠嬪娘娘並不贊同,但她很開明。”菊娘道。
不支持,但是也不反對?
“那就好。”譚鳴鵲點點頭,“可你若是需要我幫,絕不能不開口。”
“我知道!”菊娘笑着說,“你現在可威風啦,大家都在談論你。”
“談論我?”譚鳴鵲懵住。
“是啊,尤其是那些貴婦人的圈子。”菊娘露出一個小小惡意的笑容,“她們都在猜測新的皇后娘娘究竟有什麼背景,她們都說你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商戶之女。到處都在流傳着‘譚鳴鵲’這個名字,有許多人想見你,可惜啊,她們組成的上流之網卻伸不到宮裡來。”
譚鳴鵲噗嗤一笑。
她現在總算明白未來的皇后娘娘這個身份有多重要,至少,現在不是任何人想見她都可以呼之即來了,那些貴婦人恐怕也只能在入宮覲見——且在皇后想見時得見鳳顏。
“但願她們見到我的時候不要太失望。”譚鳴鵲露出了和菊娘一樣帶點小壞的笑容。
那場景,光是想想都覺得……該多有意思啊。
“宮外的人全都在談論我嗎?”譚鳴鵲好奇地問,“可爲什麼我在宮裡沒聽說過?”
菊娘對她說話一向直白,笑道:“有沈凌嘉在,誰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說這些?宮裡的人耳聰目明,最能管住自己的嘴,不該說的,絕不會說。”
“想必你還不知道這些日子以來陛下做了多少事吧……”菊娘感慨道。
她從未見過沈凌嘉爲了另一個人費盡心思的模樣。
譚鳴鵲一愣:“他做了什麼?”
“看樣子,他還真沒有說啊。”菊娘搖搖頭,在牀邊坐下來,“你都不知道他這些天頂着多大的壓力。”
“這些天……到底出了什麼事?”
譚鳴鵲一直呆在涵明院裡,連屋子都很少出,幾乎與外界斷聯。
她唯一得知的外界信息就是那天幾個小宮女關於冰輪宮的討論,後來也不再有了。
是了,她是商戶女,讓那些貴婦人震驚無比的背景。
他嘴上說得輕描淡寫,但爲了讓她成爲皇后,他到底付出了多少努力?
“這些天,他既要處理秦家的事情,又要面對百官的反對,居然真的連一句話都沒有對你抱怨過。”菊娘吐吐舌頭,“沒想到反而是我告訴你,真怕他嫌我多嘴。”
“這些天生上朝的時候大家都在反對嗎?”譚鳴鵲問。
她的臉上已經沒有喜色。
菊娘看了看,忙道:“你別多心,他能解決。”
“那他該背了多大負擔……”譚鳴鵲自言自語道。
“是啊。”菊娘順口答道,“聽說太妃娘娘也想來看你,但也被他攔下。”
“德太妃?”
“還有哪位?”
連德太妃也攔下了嗎……
是,其他人都不知道德太妃做了什麼但沈凌嘉清楚。
可這些天他連一點風聲都沒露,每次看到他的時候他都從未露出任何辛苦的樣子。
於是她也覺得沒關係,不要緊,一切都會自然而然地圓滿。
她根本不知道他爲之做了多少努力,真的就老老實實地養傷,什麼都不去想……
“鳴鵲,鳴鵲?”
菊娘擔心地問她:“你沒事吧?”
“我沒事。”譚鳴鵲醒過神來,搖搖頭,露出笑容。
她一時感慨萬千,突然有許多的話想要說給沈凌嘉聽,但他不在這裡。
等他回來,她一定要告訴他……
但是他沒有回來。
在菊娘走後,她估算着他應該下朝了,他卻並未來看她。
等到夜裡好不容易聽到有人開門的聲音,她驚喜地爬起身看,卻發現來的人是菊娘。
“這麼晚了,你怎麼會入宮?”她驚訝地問。
菊娘道:“陛下讓我來陪你說說話,怕你悶。”
“你也不怕英王殿下會悶?”譚鳴鵲道。
自從菊娘搬入英王府,沈凌宥嘴上不說,卻越發離不開她了。
“陛下有命,他也就嘀咕兩聲。”菊娘道。
譚鳴鵲問:“那他爲什麼不來?”
雖然她是接的菊孃的話,不過菊娘很清楚她說的“他”並不是指沈凌宥。
“你自己問他吧。”
“我想問他,可他不來,我怎麼問?”譚鳴鵲怏怏地說。
菊娘看得不忍,道:“這幾天他很忙,過陣子就好了。”
“他忙什麼?”
菊娘笑而不語。
……
譚鳴鵲很快就知道沈凌嘉在忙什麼了。
幾天之後,譚鳴鵲睡得正熟,忽然被一陣鑼鼓喧天給吵醒。
她煩躁地揉揉眼睛,剛要問發生了什麼事,就見菊娘一臉笑容地坐在牀邊。
還有景雪。
景雪木着臉塞了本冊子,道:“這幾天找不到空閒來把東西給你,現在遲了點,但也不算遲,你先學着,要是覺得可以,我幫你找同位畫家的作品,要是你不喜歡,也告訴我,以後這種我就不要了,幫你找其他的。”
一大堆話砸下來,本就迷迷糊糊的譚鳴鵲便更懵了。
“什麼啊……”
她嘀嘀咕咕地翻開冊子看了一眼,臉頰兩旁騰地浮起一團火燒雲。
景雪依舊保持着木然臉,道:“上次說過的。”
“下回你先提醒我再把東西拿來!”譚鳴鵲慌慌張張地把冊子往懷裡一揣,轉頭一看,房間裡面居然擠滿了人。
“怎麼這麼多人?”
沈凌嘉一向要求她養病時附近要保持清靜,就算是院子裡的常駐人手也不多,今天這種場面,簡直可以算得上人山人海了。
“今天是個好日子呀。”菊娘笑着說。
她身旁有兩個宮人,端着盆和杯,伺候着她洗漱。
景雪回頭招呼一聲,上來兩人抱着一疊衣服,見面就把她扶起來,換了鞋子,開始套。
一件一層,譚鳴鵲幾乎懷疑是冬天來了。
衣服換好了又給她化妝,譚鳴鵲被強迫着閉上眼睛後,連看鏡子的機會都咩有,她只能不斷地感覺到有人拿粉往她臉上撲,一層又一層,一層又一層,一層又……
等到化妝完,她又被人從凳子上拽起來,蓋上一塊頭巾,就直接攙出了門。
“雖然你已經在宮中,但上花轎這個步驟還是必不可少。”這是菊孃的聲音。
“這是規矩,您先忍耐一下。”景雪居然也在安慰她。
譚鳴鵲暈乎乎的,她到現在都沒回過神,剛一起牀就被人推着做完洗漱,穿衣,化妝。她低頭看了看,連鞋子都是新的,大紅色,以她的眼光來看,這款式,特別醜。她身上穿的衣服是紅色,頭上蓋的頭巾是紅色,連被推上的花轎都是紅色……
她好像有點苗頭。
剛有點苗頭,花轎停了,不知是誰把她攙扶着下了花轎,接着又是一套套繁瑣的儀式。
如果不是旁邊有菊娘不斷提醒,景雪輔助,她可能真的會手忙腳亂,哪還能分神去想這是怎麼回事?她好像走了很長一段路,有人揹她,隔着頭巾也能感覺到許多人的注目,菊娘提醒她跪拜,她就跪拜,起身的時候還聽到有人大聲唱唸着“禮畢”……
有人攙扶她接着行走,不是菊娘,也不是景雪。
她被安置在一張牀上坐下,她是回到涵明院了?
但隔着頭巾依稀能看到一點房間的佈置,這可不是她住的地方。
菊娘不在,景雪也不在,房間裡倒是有兩個人,都很陌生,她實在張不開口去問。
她悄悄伸手揭開一點,這屋子裡全是大紅色的東西,地上鋪着大紅色地毯,牆上貼着簇新的紅紙剪的“囍”字,紅木桌上鋪着紅色的布。
呃。
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恭迎陛下!”嬌滴滴的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一道屏風將門與牀之間隔開,她只能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用冷淡的語調說:“出去。”
“是。”
腳步聲繞過屏風,譚鳴鵲氣呼呼抓住頭巾就要掀開:“果然是你!”
“別!”沈凌嘉撲過來抓住她的手,“這喜帕得由我來揭,沒行禮先揭開不吉利,我好不容易說服她們不要來打擾,要是連規矩都不按着做,那我可就成背信棄義的人啦!”
“背信棄義……你不是嗎?”譚鳴鵲哼了一聲,卻還是放開了手。
沈凌嘉笑嘻嘻地隔着喜帕在她脣上啄了一下,纔將喜帕揭開。
譚鳴鵲驚叫一聲:“你做什麼!”
“我們已經成親了,你是我的皇后,不能做正事,我們親近一下還不行麼?”沈凌嘉道。
“你這是騙婚。”譚鳴鵲氣呼呼地說,“我纔剛醒,還什麼都不知道……”
“那也是成親,你不是都答應我了嗎?”
“你要是早告訴我,我,我也好做點準備嘛。”譚鳴鵲扭臉說道。
不知爲何,往日能輕易駁斥的話,現在卻有些不好意思說出口。
“我還不是怕你緊張?”
“最讓我緊張的就是你!”譚鳴鵲捏他一把。
沈凌嘉笑道:“這幾天我真的很忙,沒有時間去找你。”
他吊兒郎當的樣子彷彿什麼都很容易,譚鳴鵲不由得想起菊娘那番話。
譚鳴鵲不由得肅然,她正襟危坐,十分嚴肅地看着他。
沈凌嘉不斷忍着笑,卻總有笑聲溢出嘴邊,“你幹嘛呢?”
“陛下。”譚鳴鵲神秘兮兮地說,“我已經什麼都知道了。”
“這麼巧?”
譚鳴鵲一愣。
沈凌嘉道:“我已經什麼都解決了。”
他仍然說得輕描淡寫。
“你怎麼能說得這麼簡單呢……”譚鳴鵲不明白。
“做完以後就覺得,也沒什麼了不起了。”
“可我還是有一點想不通……”譚鳴鵲疑問道,“爲什麼你會忽然改變心意?”
她分明記得有一段時間沈凌嘉總是不肯接受她。
“我只是……想通了。”
“想通了?”譚鳴鵲越發迷惑。
“你想知道?”
“想!”
“但我不知道你會不會信。”沈凌嘉苦笑,直到如今想來他都覺得那一切恍然如真。
“你說了我就信。”
“多不可思議也信?”
“信。”
“那得從頭說起。”
“反正我有空。”
沈凌嘉噗嗤一笑:“有一天夜裡,我做了個噩夢……”
當他在夢中看到鮮活的她在他面前失去生機,才真正明白,沒有什麼比愛別離更可怕,活着的能挽留便是幸事,爲此付出再多都是值得。說來可笑,這種簡單淺顯的道理,若不是夢中所見的刺激,他竟想不通。
什麼佈置,醞釀,忍耐,放棄,全都是德太妃的謊言,根本是害人害己。什麼皇帝必須要雨露均沾?只要他是一個好皇帝,就算不依靠外戚,不用玩那種手段,他一樣能夠贏得百官的忠心。一個皇帝夠不夠好,根本無關他的宮中網羅了多少官員的女兒,是他究竟有多大能力,能做多少實事。德太妃的手段是後|宮的手段,他感激她的支持,卻不需要學。他想要對誰好就應該對誰好,就可以對誰好,他不需要顧忌這那。
爲摯愛的人殫精竭慮便是幸福,他如今想通,總算不遲。
譚鳴鵲認真地看着他,仔細地聽他說起一個夢,爲夢中的她自己糾結擔心。
“那後來呢?我死了嗎?”
“嗯。”沈凌嘉說完才覺得不對勁,“你沒死,是夢裡我見到的那個‘夢中你’死了。”
譚鳴鵲竟露出不忍之色。
“那是個夢。”沈凌嘉在她臉上啄了一下。
“我心疼我自己還不行嗎?”譚鳴鵲很快被他啄得分神,“你怎麼又親我!”
“明明都成親了,你還不許我親兩下……你就心疼你,也不心疼心疼我……”沈凌嘉抱着委屈接着親。
譚鳴鵲不斷往後躲,一時不慎,從懷裡掉出本書。
“這是什麼?”沈凌嘉好奇地拿起來翻。
“不能看!”
沈凌嘉已經翻開,入眼一張,便面紅耳赤。
譚鳴鵲奪回書,正要塞回懷裡,衣襟便被扯得大開。
沈凌嘉將她壓在紅褥上,兩隻眼睛冒着紅光。
“春宵一刻。”
譚鳴鵲友情提示:“李院長說……”
沈凌嘉瞬間涼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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