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着安常趕緊說:“奴才帶您過去。”
沈凌嘉笑容滿面:“走吧。”
安常爲譚鳴鵲安置的院子就在附近,沒走多久的路就到了。
若不是御書房附近的院子都各有安排,安常恨不得直接把譚鳴鵲的家安在旁邊。
他暗暗揣測着沈凌嘉的心意,只怕自己做錯,提心吊膽到剛纔。
他原以爲剛纔的等待已經足夠可怕,沒想到陪着沈凌嘉去找譚鳴鵲的路上,氣氛更加緊張。
安常眼睜睜地看着沈凌嘉的臉上越來越難看,感覺自己心都要跳碎了。
“……到了。”安常十分不安地停下腳步。
沈凌嘉看一眼前後,不滿地問:“怎麼這麼遠?”
就這麼幾步路,還遠?
安常糾結得緊,不敢答,又不敢不答。
他慌忙答道:“回稟陛下,這一路上的院子都已經有人居住,要安排譚姑娘,未免擁擠,再說譚姑娘的意思是她不喜歡張揚,奴才本來想讓那些人搬走,但她堅決不準……”
“這是她說的?”沈凌嘉聽到這是譚鳴鵲的主意,立刻改口,“那就罷了。”
這雙標。
安常也只敢在心裡面嘟囔幾聲。
沈凌嘉已經走過去。
“陛下,奴才來幫您……”安常正要上前替他喊門,沈凌嘉已經伸手去敲。
“叩叩叩。”
“請等一下。”裡面傳出了譚鳴鵲的聲音,不久,她已經打開了門,“我正在收拾東西所以……陛下?”
沈凌嘉回頭看了安常一眼。
收到!
安常連愣都沒愣,立刻明瞭他的意思,轉身就走出了院子。
“他去哪?”譚鳴鵲疑惑地問,她還沒打招呼呢。
“不用管他,他自己有事做。”沈凌嘉問,“朕能先進去坐一坐嗎?”
“哦,您進來吧。”譚鳴鵲將門大敞開,有些不好意思,“還在收拾,亂七八糟的……”
譚鳴鵲此次入宮,其實什麼東西都沒有帶,她估摸着反正宮中什麼東西都有。
其實她的想法也沒錯,房間裡面有許多必需品,但都亂糟糟地堆在桌上,褥子倒是鋪好了。
“不要緊。”沈凌嘉滿面笑容地在凳子上坐下來,一點也不介意。
譚鳴鵲不好意思地也在旁邊的棍子上坐下來,有些糾結地看着他,張張口,又不出聲。
“你覺得住這裡怎麼樣?”沈凌嘉問。
“很好,安公公替我考慮得很周到。”譚鳴鵲剛一說完,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問,“對了,陛下您剛纔不是說要出去走走嗎?怎麼這麼快又來看我?”
她一開口就戳中重點,沈凌嘉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怎麼答。
“喝茶嗎?”他隨意地扯開話題,拎起茶壺搖了搖,“怎麼是空的?”
譚鳴鵲噗嗤一笑:“剛搬過來,當然是空的,他們已經替我鋪好了牀,很費心思了,哪還能讓他們給我準備茶水?”
沈凌嘉卻還是不滿意,“不行,朕讓安常端茶過來。安——”
“陛下!”譚鳴鵲有些心虛地抓住他的衣袖,“別喊了,無端端的,別麻煩他們,我又不渴。”
“真的?”
譚鳴鵲想了想,笑道:“是您渴了吧?沒關係,我去問問安公公在哪裡拿熱水,幫您泡一壺茶來。”
“得了得了,你都不渴,朕還能渴?早就喝夠水了。”沈凌嘉伸手一拽,把她拉得坐回來,“朕還有些公務要處理,時間不多,我們說一會兒話。”
“您還有公務?”譚鳴鵲誠惶誠恐地重新站起身,“那您快去辦公吧,我們有的是時間聊天。”
“不用。”沈凌嘉疑惑地看着她,“你怎麼又這麼緊張?”
譚鳴鵲憋着氣,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說出心聲:“您以爲我想嗎?”
“那……”
“還不是您嗎?又反覆無常,我哪知道您是不是一言不合又要走,我都不知道爲什麼。”譚鳴鵲不無埋怨地看了他一眼。
沈凌嘉被她看得心軟,兼且心虛,頓時說不出話。
他無言以對,譚鳴鵲也不想一再批評,埋怨了一句便又坐下去。
誰也不說話,房間便寂靜無聲。
過了不知多久,一個聲音小心翼翼打破平靜:“朕……以後不會了。”
“嗯。”譚鳴鵲不怎麼關心地點點頭。
沈凌嘉疑惑地打量她幾眼,不由得問道:“莫非你不信?”
譚鳴鵲並未放在心上:“您隨口說句話,我句句都要信,那豈非早就被您傷得體無完膚?”
沈凌嘉本是誠心開口,卻被她如此懷疑,忍不住就要生氣。
但他剛動這念頭,忽然福至心靈,想起多日之前,自己在譚鳴鵲昏迷時,做的諸多承諾。
他的確是一條也沒兌現。
沈凌嘉頓時有些泄氣,苦笑道:“你不信朕,也是應該的。”
譚鳴鵲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他已經不是第一次用這樣的招數騙她心軟,她不會上當了。
“那天我在牀頭對你說的話,你都聽見了?”沈凌嘉不知不覺間再一次用回了從前的稱呼,“你醒着?”
“你想惡人先告狀啊?”譚鳴鵲氣得當即反駁道,“我沒有裝睡,也並未甦醒,但我就是聽見了你說的話,但我暈暈乎乎的也不能確定,你要是非說自己沒有講過,那我也沒辦法。”
“那你真的都聽見了?”沈凌嘉忍不住笑出聲。
譚鳴鵲斜覷他一眼:“有什麼好笑的?”
“不,沒什麼。”沈凌嘉仍是笑個不停。
“到底有什麼好笑的?”譚鳴鵲就是這樣的性子,他越不肯說,她就越是要追根究底。
沈凌嘉只是擺手,打死也不說。
他怎麼好意思承認,他一直以爲那天他是自言自語,原想着就算只有自己知道,也要想盡辦法兌現承諾,卻沒料到那天的話,全都被她聽見了——他高興,所以笑得這麼開心?讓譚鳴鵲知道,她都要笑掉大牙!他身爲她的先生,怎麼都得保住這份薄面。
譚鳴鵲追問半天都沒有結果,哼了一聲,終於放棄:“隨便你!愛說不說。”
沈凌嘉又笑了笑,但聽見她這略帶難過的語氣,終究還是不忍。
“你別鬧脾氣,我……”
沈凌嘉才張口,又結舌。
譚鳴鵲眯起眼睛瞧他,裝得不在意,卻又忍不住追問道:“怎麼,你有什麼話要說?”
“我……”
“什麼?”
沈凌嘉望着她,眨眨眼。
譚鳴鵲也眨眨眼,若無其事地道:“我洗耳恭聽啊。”
都說出這種話了,何必還要假裝自己不在意呢?明明好奇得要死!
沈凌嘉想取笑她,想了想,卻又什麼話都沒有說。
連原本真的差一點說出口的話,也沒有說出口。
沒關係,雖然他遲早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告知她,但並不是非得現在嘛。
昔寒個性爽直容易被套話,他要是把一切和盤托出,她面上未免露了行跡,要是讓人看出來,那麼這麼久的佈置就全都白費了。
反正他不需要着急,只需要找到一個恰當的時機,就能把一切都告訴她。
他爽約的理由,他善變的原因,他隱藏的秘密,一個不留全告訴她。
是以後。
再說,等到一切都解決再告訴她,那麼,這豈非一個大大的驚喜嗎?
或許她一高興,便能原諒他這些日子以來的隱瞞,他的苦衷。
她一定會的,她一直善解人意,絕不會不明白他的苦心,一定會原諒他。
就算不原諒,也沒關係,他誠心道歉,要她看見他的誠意,那麼也不失爲一個好辦法。
總之,只要先剷除淑妃,之後他做任何事都是事半功倍。
對。
不錯。
沈凌嘉越想便越是覺得自己的思慮很有道理,忍不住微微一笑。
“陛下,你笑得這麼陰險幹嘛?”譚鳴鵲忍不住說出心裡話。
“啊?你說什麼?”沈凌嘉回過神來。
“沒什麼!”譚鳴鵲飛快地改口,“我是問,陛下,你在想什麼?”
“不對!”沈凌嘉突然吼了一聲。
“什,什麼不對?”譚鳴鵲心虛不已,“我剛纔就是這麼說的嘛!”
“我就是指你說的不對!”
“那我,那,我,那……”譚鳴鵲支支吾吾,忽然反應過來,“啊?”
怎麼她突然覺得,沈凌嘉的意思好像跟她心裡面想的,不是同一個意思?
沈凌嘉又露出那陰險可怕的“微微一笑”:“你忘記你從前答應過我的事了?”
“哪件?”譚鳴鵲本能地反問道。
沈凌嘉知道時機不對,不然很想反駁一句,她明明也是個承諾拋腦後的。
他忍住那種直言的誘惑,改口問道:“你忘記你答應過我,沒有旁人在時,怎麼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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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難道是‘陛下’?”
“那倒不是。”
有沈凌嘉這麼一提醒,譚鳴鵲便馬上想起來了,慌忙改口,“先生。”
“對,魏王府你這樣說,入宮之後,你也可以這樣說。”沈凌嘉斷然道。
“好吧好吧。”譚鳴鵲連忙答應。內心哀嘆,重點漂移不定,果然是翻臉如翻書。
沈凌嘉接着問她:“你有沒有定下去哪裡做宮女?”
“這事還能由我來定?”
“不能?”沈凌嘉高興地笑了,“那太好了,由我來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