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她,最動人的就是一雙眼睛,眉目含俏,每每眼波流轉,都勾魂攝魄。
不過這次坐在她面前的人,一個是看她長大的林老管家,一個是她的親哥哥,看慣了她這張臉,全不動容,就算要撒嬌,這媚眼也是拋給瞎子看。因此,她也就隨意些,將身子往後一仰,靠在車廂上,莞爾一笑:“哥哥,我可全是爲了您呀。”
林許宣振振有詞:“我來這又不是爲了我自己,要不是擔心您,我何必跑這麼一趟?我只怕啊,您一時情動,要是真的做了什麼錯事……”
“你未免也太瞧不起我。”林睿然淡然道。
“不是,可您既然能瞎了眼一回,瞎了心也指不定啊。”林許宣嬌俏地笑了起來,“妹妹真是想不明白,您從小到大可都是看着我這張臉,怎麼還能對那種女人動心?您可別只說秦將軍和秦蠻玉他們,依我看啊,這秦兼月可也……呵呵。”
林許宣點到即止,一邊給那林老遞了個眼色。
林老也擔心這事,忙道:“大公子,您可別一時心軟。”
“我知道。”林睿然沉聲答應。
他們本來就是沒可能的,他一開始就應該知道,若是入戲,就太可笑了。
“對,哥,您可別犧牲自己,真跟秦家的人扯上關係啊!”林許宣道。
林睿然笑罵一句:“你說的什麼混話,是從哪裡聽來的?”
林許宣擺了擺手,無意多談,接着道:“您可別覺得自己做得天衣無縫,您和那人私會時,有人撞見了。”
“誰?”
“只是個小人物而已,您變了裝,又隔着一道牆,她只聽見您喊那秦小姐的名字,卻不可能知道您是誰。”
“那就好。”林睿然點點頭,沒將這事放在心上。
林許宣笑吟吟的,回想起自己那一刻看到的,心下暗笑。那女孩子的眼神,一看就是認出了他,雖然不知道她是怎麼認出來的,不過,她顯然有自己獨特的方法,既然如此,也一定能認得出秦兼月。有意思,聽說這個女子就是令魏王變化的人,如果她與那秦兼月撞上,一定有好大一番熱鬧。
若是這個能令魏王心動的女子,遭人暗害,魏王會怎麼想秦家?
哪怕真不是秦家,她也得使魏王認爲是秦家。
她與外界幾乎沒有交流,唯一看不順眼她的人,可就那麼兩三個。
秦家的人,大約還覺得自己謀算很好,可惜,真正懂謀算的人,絕不會一開始就站在臺前。
還是嫩啊,算計精妙,卻忘了最重要的黃雀在後的道理。
“你笑什麼?”林睿然問她。
“我?”林許宣索性笑得更跟開懷,“只是想到了一點好笑的事。”
……
等沈凌嘉回到魏王府,已經有人先行一步,通知過了,菊娘正在大門那迎接。
見他板着臉,菊娘便拉着譚鳴鵲走到角落去問:“殿下怎麼不高興?”
譚鳴鵲哪懂這些,他走的時候還挺開心的,可路上又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臉色變得難看。
“我不知道。”她說完,又趕緊補了一句,“不過肯定跟我沒關係。”
菊娘突然點了一下她的眉心:“沒心沒肺!”
雖然她沒留指甲,但還是挺痛的,譚鳴鵲揉了揉,十分委屈:“我?”
“對,就是你。”
菊娘回頭看沈凌嘉已經進去了,也只好放開她:“你也快去休息。”
譚鳴鵲求之不得,立刻溜回房間。
她今夜走了不少的路,本來還真覺得挺累,誰知道一回到屋子裡,又睡不着了。
譚鳴鵲總覺得心裡燥得慌,睡不着覺,翻來覆去,喝了多少水也沒用,之後甚至打開窗戶,吹了半天冷風,才慢慢陷入夢鄉。
結果起牀的時候,就開始咳嗽。
“咳咳……”她以爲自己生病了,但既沒有失力,也不覺得冷,跟平常沒什麼兩樣,除了咳嗽之外,喉嚨沒有其他感覺,不沙,也不覺得痛。
“奇怪,我這是怎麼了?”譚鳴鵲滿腹不解地換上衣服,出門被冷風一吹,打個激靈就清醒了。
既然沒有其他症狀,譚鳴鵲就默認自己沒事,去找菊娘接着工作。
菊娘還是比她起得早,正埋頭寫東西。
“菊娘!”譚鳴鵲倚在門上跟她招招手。
菊娘擡頭看了她一眼,忽然露出驚訝之色,“咦?”
“怎麼了?”譚鳴鵲摸摸自己的臉,“哪有問題嗎?”
“等等,你過來讓我看看。”菊娘立刻放下筆,走過去仔細端詳她,“你怎麼回事,臉色差成這樣?又生病了?”急急忙忙想拉着她去看大夫。
“我不去,好着呢。”譚鳴鵲立刻掙扎。
一說起看大夫她就想到喝藥,一說到藥,她就想到苦。
雖說良藥苦口利於病,可她沒生病,何必去找那罪受。
菊娘只當她是害怕:“都多大年紀了,還怕看病?有什麼好怕的,快過來。”
“我沒病,我身體好着呢。”譚鳴鵲搖頭不肯動。
“還說?你看你臉色都慘白成什麼樣子了!”
“就是好着呢,我要是真病了,還爬得起來?早躺在牀上喊人幫忙了。”譚鳴鵲不肯去,“我還得上書房呢。”
“是嗎?有什麼事比身體還重要?”菊娘將信將疑。
“呃,寫家書?”譚鳴鵲瞬間冒出個理由。
“……好吧。”菊娘接受了這個解釋,“那你快去。”
“嗯!”
譚鳴鵲急匆匆往書房跑,雖是清晨,沈凌嘉也在書房待着,窗戶大開,正在看書。
他看入了迷,譚鳴鵲便放輕腳步,免得打攪他。
不過,她開門的時候,還是發出了一點響動,沈凌嘉馬上擡起頭,見是她,臉色一變。
怎麼一個兩個都這麼一驚一乍的?
譚鳴鵲正暗自嘀咕,沈凌嘉突然推開書案走出來,走到她面前:“你生病了?”
“您跟菊娘說的話怎麼一樣啊?”譚鳴鵲無奈。
“菊娘,快去讓孫大夫來!”沈凌嘉對晚到一步的菊娘喊道。
譚鳴鵲臉色憔悴又蒼白,看起來的確是病怏怏的樣子。
她忙擺手道:“我真的沒事,不用勞煩孫大夫來!”
“不行!”
“我好得很,有沒有生病,我自己還不知道?”譚鳴鵲忙拉住沈凌嘉的手,“是藥三分毒,好端端的還喝藥,說不定反而才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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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據理力爭,好半天才終於讓沈凌嘉放棄了叫太醫的念頭。
“可你要是哪裡不舒服,一定要說。”沈凌嘉叮嚀道。
“嗯。”譚鳴鵲耐心地答應。
“可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菊娘還在擔心這件事。
譚鳴鵲找到鏡子,仔細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麼,騙着腦袋想了想,估計是昨夜吹風的緣故。
“我昨天有點煩,一直睡不着,又熱,就打開窗戶吹了會兒風。”
“你還真大膽,大冬天的開窗戶吹風!”菊娘教訓道,“要是睡不着,就來找我。”
“你又不是大夫,找你有什麼用?”譚鳴鵲不在意地道。
菊娘說:“你這症狀我知道怎麼治,我可以給你煮些安神寧心的……”
“我不喝藥。”譚鳴鵲現在一聽“煮”就耳朵癢。
“得了,知道你機會,不是藥,是茶。”
沈凌嘉在旁邊也點點頭附和,“對,菊娘煮茶的功夫不錯,你聽她的。”
“是嗎?喝茶也能安神寧心啊?”譚鳴鵲感興趣地問。
“當然,除了安神寧心,還能保養身體,你還有的學呢。”菊娘笑吟吟的,“你瞧瞧你這臉,都憔悴成什麼模樣,你想想如今自己纔多大年紀!女孩子呀,從小就得好好保養這張臉,明明就挺清秀的樣子,若是無端端落下瑕疵,豈不是可惜了?萬一以後長得不好看,等你出嫁的時候,都難挑個好夫婿!”
“你說這個幹嘛?”談起出嫁的問題,便是譚鳴鵲也忍不住紅了臉。
唯有沈凌嘉表情微僵,只覺得菊娘這回說的話——真不中聽!
“你不信啊?現在不好好做準備,以後有你哭的。”菊娘接着打趣。
譚鳴鵲不在乎地道:“那有什麼關係?若是沒人肯娶我,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吧,大不了我侍奉殿下一輩子。”
菊娘沒忍住,噗嗤一笑,可當她餘光掃到沈凌嘉,心裡咯噔一下。
他也沒忍住,一臉喜色,生怕人看不出他高興。
“對,昔寒是我魏王府的人,只有我們看不上的,哪有敢看不上她的?而且,求娶昔寒的若是那種只會看表面長相的人,便是嫁過去也是一生坎坷,不嫁也罷!昔寒就留在府中,難道我還養不起……自己的學生嗎?”
他終究還是反應過來,有所剋制。
菊娘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
譚鳴鵲看看她,想起自己說服菊孃的理由,忙對沈凌嘉道:“對了,我今天想寫家書。”
“你不是說等來信了再寫?”沈凌嘉還在狀況外。
“哎,現在先練練筆嘛,免得該動筆的時候把一些想說的事情忘了。”譚鳴鵲已經有了腹稿,並不慌忙。
“好。”沈凌嘉點點頭,讓她進書房去拿紙筆。
菊娘留在門外,等他們進去,悄悄將門關上,猶豫了一會兒,不知道該不該把門關緊。
若是平常,她一定毫不猶豫關緊門,不然冷風會灌進去,可今天卻一再遲疑。
直到菊娘看到窗戶是開的,才把門合上。
“唉。”她忽然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