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二奶奶一把搶過長青手上的資料,翻了一下,果然不假,細看數目,這一次投資賺是賺了點,但跟預期比卻是差遠了。
“喲,長青,你犯傻呀,這快煮熟的鴨子叫你這麼一下子就飛了。”戴娘子湊過來看了一眼,便假模假式的瞪大眼睛叫。
虞二奶奶咬着牙,冷着臉:“長青,你怎麼回事?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二奶奶,這麼重要的事情,你不跟我說一聲,說撤就撤了,誰給你的膽子?”虞二奶奶說着,氣的抄起面前的茶杯就砸在了長青的身上。
長青今天穿了身簇新的藏青棉長衫,虞二奶奶的茶杯就砸在他的胸前,立時溼了一大塊,長青看也沒看,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
“媽,別發火,先聽長青說。”二姑娘也沉了臉,對投資她倒是不太意的,只是長青在這事上自作主張,這樣的行爲必須做出解釋。
“哎,長青,你這事做的不該呀,這不是你的做事手法……可惜呀,功虧一簣。”戴壽鬆也在那裡捶胸頓足。
三姑娘一直視虞景明爲敵人,平常自然是盯着虞景明的一舉一動,找出破綻,好打擊虞景明。因此之前虞景明同長青的相視一眼便落在了她的眼裡,加上戴壽鬆的話,這會兒自是冷哼一聲:“還說什麼呀,媽,二姐,你們沒看出來嗎?這事情是長青操作的,但真正作主的只怕是虞景明吧……”三姑娘兩眼利的跟刮骨刀似的颳着虞景明的麪皮。
只三姑娘這種冷言冷語卻引不起虞景明絲毫波瀾。
“回二奶奶,這事情跟大小姐無關,是因爲現在南匯局面混亂,種種跡象表明,南匯那邊可能要亂。這個時局,一但亂起來就是打砸搶燒,馬上就是二姑娘的成親的日子了,虞園不容有失。所以,長青就自作主張了,長青曉得越權了,長青接受二奶奶的責罰。”長青躬身立在一邊,等着二奶奶責罰。
這事情確實跟大小姐無關,大小姐當時就吩咐他要跟二奶奶和二姑娘商量,只是現在正是得利時,南匯那邊人都跟瘋了似的全在西頭鑽營,長青也許並不一定能象虞景明那樣看的透。但橡膠股票那會兒,情形跟現在的南匯情形太相似了,二爺就栽在那個坑裡,長青可是看在眼裡的,前車可鑑,這筆投資關係着二小姐的嫁妝,不能出事。
所以他才堅決自作主張。也想好了承擔一切後果。如此,他離開虞家雖有遺憾,卻終能坦然。
“呵呵,你敢說這事情虞景明不曉得?什麼南匯要亂,不過是藉口而已,只怕是有人別有用心。”三姑娘咬着牙。
“那三妹說說我有何用心?”虞景明這時擡眼反而笑着問。
虞三姑娘一時語塞,虞景明其心如鬼,她哪裡能看得出虞景明有何用心,便怒哼的道:“這問你自己啊。”
“不錯,這事長青是問過我,也是我做的主,就象當初你們投資南匯西頭之時,二妹不也是問過我一句,我支持長青的做法,這事情很簡單,沒那麼複雜,無外乎不看好南匯形勢,及時止損罷了。至於三妹認爲是藉口,事實是怎麼樣二奶奶不如再等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後,南匯的大勢便能見分曉,到時二嬸要跟誰算賬那就再算就是了。”虞景明一臉坦然的道。她其實心中篤定,南匯之局用不了一個月就會見分曉。
因爲現在確實已經很紛亂了。
虞景明說完站起身來,這牌自然沒法打了,衝着衆人點點頭,準備上樓,走到樓梯口時,卻又回過頭衝着戴壽鬆道:“大舅,小心走路,腳下有坑。”
說完,虞景明自顧自的上樓了。
“虞景明,你不盼着別人出點事會死啊。”戴娘子叉腰瞪眼。
虞二奶奶臉色也很不好看。長青一直垂手站在一邊。二奶奶沒掃他一眼,周圍的人都曉得,長青在虞家的日子到頭了。
這大年夜,真是一地雞毛。
虞景明剛進二樓小廳,翁姑奶奶給虞景明端了一碗銀耳羹,大年夜,歷來是要吃一碗甜湯的:“好好的怎麼又吵?”
“這哪算吵呀,不過是一點小口角,戴家大舅想從我身上攀上李大公子,還想拿我的婚事做文章,這個口子是不能開的,至於南匯西頭的事,做的是有些不周全,但求無愧於心吧”虞景明笑笑說。
心裡也嘆戴壽鬆只盯着別人的利益,卻忘了腳下的兇險。
南匯現在是多方交織,互相角力,最後是什麼結果還真是難以預料,但有兩個人的結果卻是已經註定了,那就是德三和戴壽鬆。
虞景明現在算是看出來,南匯的局。德三本來就是榮大少和玫瑰養的寇。
有德三在南匯攪和,南匯變成個爛泥潭,一些人就不會介入進去,榮興商行撿到了南匯鄉自治公所籌建這個便宜。這是南匯事件的開局,榮興養寇自重。
現在南匯局勢已經到了快爆發的邊緣,甚至有可能引起民變,於是就到了殺寇立威的階段。到了這時,德三必然要倒大黴了。
不過到了這一階段,榮興商行也是在玩火,一個不好,民變如果失去控制的話,榮興商行很可能會引火燒身。
榮偉堂和玫瑰大約也正是看到這一點,所以纔有戴家大舅想借自己的事跟李澤時拉上關係,李大公子現在正在聯繫滬上各商業大佬,運作成立上海商團聯盟一事,說不得,南匯動亂這局正可爲商團聯盟成立立旗,榮興商行也想搭上這班車。
虞景明咋巴了一下嘴吧,榮興商行在南匯這一局上玩的漂亮,如今端看結局。
但不管如何,榮興商行還必須有一個人爲南匯的亂局負責。
這個人除了戴壽鬆沒有別人了,只可惜戴壽鬆卻是看不到這一點。
“呸,大舅爺真是打的好算盤,他以爲他是二老爺呀,便是二老爺當初也是機關算儘儘成空。”翁姑奶奶沒好氣的啐了一口。
子夜的鐘聲敲響了,鞭炮聲震耳欲聾,翁冒拿着焰火在天井裡放,那光彩絢爛卻短暫。
虞景祺也站在天井裡,抱着那裡狸花貓,癡癡的看着天空,癡呆的眼神裡竟是少有一些光彩。
虞景明靠在天井的柱子裡同他一起看天空,耳邊聽着堂前傳來絲絲絮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