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聽說董婆定了規矩,一個月只預定九桌,我聽四馬路那邊的夥計說,好象那席位今年都訂完了呀?今年這還有小半年了吧。”桂花嫂穿了一身青底粉色碎花的窄袖立領直襬襖,深棕色的馬面裙,這會兒手裡拿着一把編了福字的麥杆扇倚在麻嬸的家門口閒話說。
已經是末伏的天了,早晚漸涼,但永福門這邊午後屋裡還是很悶熱的,倒是長巷子裡,常常是一陣一陣的穿堂風,甚是涼快。因此,永福門各家各戶吃飽了午飯,都搬了椅子,擺在各家門口,手裡再搖着芭蕉扇或麥杆扇,坐在長巷子裡乘涼,免不得再要一碗老王頭茶當上的大碗茶,茶苦,但正合苦夏的苦字。
翠嬸提着茶壺,給日日在茶檔上趴窩的老潢倒茶。
老潢依然是一身正裝,穿着他那件黃馬褂,這段時間,大家見習慣了,倒也見怪不怪了,要是哪天沒見老潢穿他這黃馬褂,纔會奇怪。
老潢頭頂上,掛在棚杆上的鳥籠裡,翠眼鳥一直嘰嘰咕咕小敘不斷。
老潢便眯着眼,頭指在桌上敲着,配合着翠眼鳥的小敘聲打拍子,到還真能合成一曲。
翠嬸給老潢倒好茶,手裡的抹布抹去桌上的水漬,這纔回過頭跟桂花嫂搭腔。
“那可不,人家董婆等於是給老佛爺做過御廚的呢,她到是也藏得住,董家出事之前愣是沒傳出一絲風聲。”翠嬸嘖着嘴,怪道這樣紅嘛。
“之前,董家宴已經名聲在外了,若是再搬出這名頭,那不免要樹大招風嘍……”老王頭給煤爐換了個煤,感嘆的說了一句。
“這話到是在理。”一邊正拿着掃帚掃地上頭髮的錢六嬸接了嘴,頓了一下才又說:“如今虞記也算是近水樓臺先月,這水漲船高的,我可聽說虞記這幾天的桂花貢都供不應求吧。”
大家天天對着虞記,虞記前頭的鋪面,聽說桂花貢一上架,立馬掃空,這事體這兩天都傳邪呼,一大早的,沒開門就有人排隊了。
“到是有這麼回事,你們不曉得,虞記的桂花貢起先天天漲價……”嘉佳正在老王頭這裡買酸梅湯,這時也接了嘴,只她話未說完,桂花嫂便插了嘴:“說到虞記這天天漲價,起先還是虞家三姑娘漲起來的呢,那時候大家還道是虞記姐妹內訌,敢情着這是虞記姐妹給大家來了個煙霧彈呀。”
“可不是嘛。”衆人心想,三姑娘還是顧全大局的。
“嘉佳繼續說。”麻嬸催促着嘉佳。
“這不,……後來董家宴後,虞記桂花貢的價格算是定下來了,可董家宴上不是出了董幫辦那事兒嘛,大家想着,這董家宴說不定也要沒落了,於是就猜這桂花貢會不會因此降階,一些想買的便觀望呢,哪曾想,這一觀望卻觀出了董媼私齋,董媼私齋現在這一席難求的樣子,哪個不看在眼裡,於是當初上了董家宴的那幾款糕點,尤其是桂花貢那自是水漲船高呀,大家都說桂花貢說不定還要漲價,這不趕緊趁還沒漲就先下手了,因此的,這幾天所有的鋪子,桂花貢一上架就賣斷貨了。”嘉佳喝了一口酸梅湯說,這些事體都是聽她家餘翰說的。
“所有的鋪子都賣斷貨了?那東城,南城等地幾家分店沒事了?”有人好奇的問,永福門裡大家都曉得,衙門最近查虞記查的很勤,總店這邊,大約是李家那邊放出風聲,雖然也日日來查,但相道還不難看,但其它的分店,衙差的相道就太難看了,弄的那些分店生意幾乎沒法子經營。
“喲,你們不曉得呀,東城,南城幾家分店都關啦,說是要老鋪新開,店面要重新搞裝修,可誰心裡不清楚,虞記是被衙門整的有些開不下去了,別看現在紅火,還指不定怎麼樣呢。”戴娘子從屋裡出來,依在門邊,翹着嘴角說。
“喲,之前不說是有李老太爺出面,沒事體的嘛?”麻油婆今天穿了一身紫色大花的直襬襖,整個人顯嫩不少,這會兒依在牆邊磕着瓜子,她跟戴娘子配合的十分默契,兩人相視一眼,便話擡話的說。
“李老太爺這不是還沒到上海嘛,再說了,李老太爺這事體還不曉得怎麼回事呢,說李家看上了虞大小姐,李老太爺要親自出面給孫子說親,可這男女婚姻之事,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吧,大小姐如今也就二奶奶一個長輩吧,就算有王家做主,二奶奶這邊怎麼也該遞個消息吧,可咱們二奶奶可是什麼消息也沒有接到,你們說這是什麼事體?”戴娘子擡着虞二奶奶說話。
九號門開了,虞二奶奶提了只垃圾桶放在門口,這放垃圾通的事體哪用得着虞二奶奶親自動手,虞二奶奶這是藉故出來,這會兒神色淡淡的接了嘴:“大嫂,我跟那位什麼關係,你又不是不曉得,人家可沒把我當長輩,再說了,現在什麼時代了,都講自由戀愛,反對包辦婚姻,哪還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說法,人李家是外埠人,還真沒有必要給我遞消息,大嫂是擡舉我了呀。”
虞二奶奶臉色不是很好看,大嫂現在腰桿子硬了,處處跟虞景明過不去,她自是樂得看戲,只大嫂卻把她擡出來做把子,那她卻是不樂意的。
虞景明是命好,進了李老太爺的眼,可這事兒如今不上不下的,最後怎麼個結局,她拿眼看着就成,她到也要看看老天爺倒底是有眼沒眼,這樣一個白眼狠,若最後落得一個好下場的話,那就真是老天沒眼了。
虞二奶奶想着,看了看天。一邊戴娘子叫虞二奶奶堵了嘴,一臉悻悻,心裡也不快活,便閉口不言,周圍的人將這情形看在眼裡,大家心裡也曉得,戴娘子最近跟麻油婆走的近,二奶奶這邊就遠一些了,再一想着戴謙和虞三姑娘的親事,又有一個鄧香香在一邊虎視眈眈的,嘖……這事體就有些不好說了。
“二奶奶,下午有時間不?”斜對門,李太太從二樓窗戶探出個頭來問虞二奶奶。
“我時間一大把的呀,是要打牌吧,約好人了嗎?”虞二奶奶一臉笑的說。
“我這邊有一個,同榮裡的汪太太,她先生原是紗廠的會計,也是他先生本事,前不久剛升了副經理了,手裡頭便活泛了。”李太太說,永福門這邊打牌的也不少,只是永福門各家各戶大多都有人在虞記上班,如今全算是虞景明的人,虞二奶奶不樂意人進門。
虞二奶奶看了看戴娘子,又看了看對面倚在牆邊的麻油婆:“大嫂下午有事體吧?”最近幾天下午,戴娘子都跟麻油婆聚堆去學織花。
“倒是有點。”戴娘子說。
“哦,那就叫上月娥吧。”虞二奶奶衝着李太太道,月娥是莫守勤的娘子。這段時間跟二奶奶走的倒算近,莫守勤是因爲虞二奶奶的聘請纔去四馬路那邊的,因此月娥算是自家人了。
“那好,我去叫了汪太太就過來。”李太太牌癮不小,說完,沒一會兒就開門出來,衝着二奶奶擺擺手,就風風火火的出了永福門,轉去同榮裡。
二奶奶笑笑,轉身也回了屋裡,門吱呀着,門房老楊坐在門口的壁照邊抽着水菸袋。
戴娘子臉色就更不好看了,她也好打牌的,剛纔虞二奶奶那麼問,她那麼答,虞二奶奶要是真心邀請,按理應該再邀一下的,反正學織花日日學,本就是好玩,一日不學又有什麼關係,沒成想,二奶奶也就那輕描淡寫的一句,然後立馬轉頭邀別人了,這讓戴娘子覺得面子一時過不去。
“呵,二奶奶也曉得人家沒把她當長輩看呀,我這不是看不過眼嗎,到成了狗拿耗子了,我這是犯賤。”戴娘子瞪着九號門沒好氣的說。
戴娘子和虞二奶奶起了間隙,麻油婆心裡高興,但因爲鄧香香的事體,她倒不好說什麼,便接回之前的話題說:“別說,李家這事怎麼說都有些怪,我估摸着,這別是空穴來風吧?”
“麻油婆,你也扯的出來,這消息已經傳遍上海,報紙上都有登,這真要是假的,那李家不是耍人玩嗎,別忘了李虞兩家還是生意夥伴呢,就算不結成親家也沒必要結成仇家吧?”翠嬸甩着抹布沒好氣的說。還有一點翠嬸沒說,這真要是空穴來風,大小姐那邊也不可能由着別人這麼說,不回一句吧,這顯然是有人遞了話的。
當然,現在這情形也是有些不對,只不曉得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麻油婆一時詞窮,不曉得說什麼好,不由撇撇嘴。
“這事體倒是真的,只不過呀,虞大小姐得罪了人,如今被人拿捏呢。”
這時,玫瑰帶着茉莉從街尾過來,接了嘴說,她一身香雲紗旗袍,那旗袍叉子開的老高,讓人側目。
聽着玫瑰這話,戴娘子眼睛一亮,倒是起勁了,挑挑眉:“喲,哪個要拿捏虞大小姐喲?”
“這上海,有那身份拿捏虞家大小姐的李家人還有哪一個?”玫瑰沒有直說,倒是反問說。是人都曉得,除了李二太太就不作他想。
“曉得,曉得了。”一邊麻油婆也一臉心領神會樣的點點頭,又一臉八卦的說:“那位大小姐性子可也是個要強的吧,怕不是那能讓人拿捏的。”
“那這隻有虞大小姐心裡清楚,別人如何曉得。”玫瑰翹翹嘴說。
“哈,這下有熱鬧瞧了,當初榮家那事體,那位大小姐可就做了一場大戲,如今只怕也不消停。”戴娘子也笑咪咪的說,頓了一下又道:“只不過有了當初那一會,如果虞家這位大小姐再鬧一場,那虞家這位大小姐只怕也不用嫁人了吧……”
戴娘子這話頗有些幸災樂禍,只她話音剛落,一隻死老鼠突然落在她的頭頂上,然後從她面前滾落在腳邊。
“哎喲,哪個糟瘟的……”看着爛糊糊的死老鼠,戴娘子噁心壞了,還唬了一跳,這東西有傳染病呢,氣的一腳將死老鼠踢到牆邊,“喵”的一聲,小花從13號門樓上跳下來,弓着背竄到牆邊,一嘴叨起老鼠,回過身來又瞪着戴娘子。
“呸,野種就是野種,養的東西都是鬼祟的。”見到小花,戴娘子更是氣的跳腳,撿了門邊的石子又朝着小花砸去,嘴裡兀自罵個不休。
小花又騰的一聲跳上了九號門的牆頭,然後蹲坐在牆頭上,一邊吃老鼠,一邊盯着戴娘子看,眉眼皺到一塊兒,帶着一絲嘲諷的意味。
“喲,這貓兒成精了。”外面圍了一圈看戲的嘖嘖嘴。
九號門的天井邊,夏至一手搖着水井的轉軸,一手將露出井口的竹籃從繩勾上提下來,竹籃裡一個青皮大西瓜,六竈鄉的沙地西瓜,卓鐵一早去六竈鄉運魚的時候帶來的,又放在井裡從早上泡到現在,午後吃最是解暑。
將西瓜提上來,夏至又一臉有些緊張的看了一下圍牆根邊,虞景祺坐在牆根的一張小椅子上看着13號的門樓,13號門樓後面,戴季趴在屋檐上,此時正瞪着眼衝着虞景祺做着口型,無聲的罵:虞景祺,小花是混球,我要被它害死啦。
虞景祺便眯着眼,做了個口型,無聲的說:藏好,說完卻又回過頭來看着夏至。
夏至便笑呵呵的,剛纔,她可是看着虞景祺把老鼠交給戴季的,也不曉得這孩子是有意還是無意。
門外,戴娘子還在罵。
夏至從虞宅的大門探出半個身子,衝着外面的戴娘子說:“舅太太,不關景祺的事情,是季三少爺把老鼠遞給小花的。”
“夏至,你個叛徒,以後沒男人要的……”戴季立刻的便從門樓後面露了頭,他氣的走跳腳,只一個沒站穩,便從門樓上滾下來,好歹被戴娘子扶住。
“夏至,戴季有個好歹我決饒不了你,敢情着這上上下下就不是個東西。”戴娘子本來還要罵戴季,冷不防又嚇了一跳,這一嘴又帶上了九號門這邊上上下下都罵了。
夏至這會兒一手抱着西瓜,一手牽着虞景祺,兩人一起上樓,景祺的腳邊跟着小花。
“喲,敢情着有人覺得自己是個東西呀。”虞宅二樓,翁姑奶奶拿了一隻布鞋,一邊在二樓陽臺的欄杆上用勁的拍灰,一邊衝着戴娘子裡嘲諷的說。
之前戴娘子編排虞景明那些話,翁姑奶奶聽在耳裡,氣在心裡,只不過她也曉得現在這種情況辯無可辯,好在小花給她出了氣,這會兒冷不丁的又聽到屋外戴娘子的大罵,那自落到她的嘴裡了。
聽閒話的一陣竊笑,戴娘子也咬着牙,她罵人不是東西,那翁姑奶奶說她是這個東西,這話沒毛病,卻堵的她沒話回。
“行了,大中午的就聽你孃兒倆在鬧。”隔壁13號門裡,戴壽鬆搬了一張椅子坐屋裡出來,一臉沒好氣。
戴壽鬆之前想在屋裡午睡一下,最近他忙的很,大倉先生要收購利德,吳先生的商易公司開下來了,要跟他借款,榮興碼頭倉庫那邊還缺一筆錢要集資,他上上下下的跑,也是累的很,只剛睡下,外面就吵吵嚷嚷的,也實在睡不着,心裡自也有一份火氣。
“喲,合着全是我的不是了。”戴娘子氣節,只不過一向來,戴家都是戴壽鬆說了算,戴娘子倒沒有那心氣兒跟戴壽鬆發飈,只她肚子裡的氣一時也散不去,便扯了戴季的耳朵:“糟瘟的東西……跟我回屋……”
最後戴季倒黴,被戴娘子扯着耳朵往屋裡拽。
“痛痛痛,耳朵掉下來了……”戴季咧着嘴叫,虞景祺趴在二樓的陽臺上看着,兩眼也彎成了月亮。虞景明躺在陽臺的竹椅上午睡,半本書蓋在臉上,巷子裡這麼吵,自然是睡不着的,這會兒從書的空隙裡看着虞景祺,這孩子心裡明白的很。
……
“戴經理,你集資的份額湊齊了沒?”巷子裡,玫瑰還沒有走,這時卻衝着戴壽鬆說。
“還差點,這不是沒到時間嘛。”戴壽鬆將椅子擺在老王頭的茶檔邊上,也要了一碗茶,午歲沒睡好,心裡煩。
戴娘子本要進屋的,這會兒卻不進去了,站在門口,兩眼死死的盯着玫瑰和自家男人。
戴季趁着他娘不注意,就往九號門裡鑽,只要上了二樓,他娘就拿他沒法了。
“戴經理,還有最後三天了,別怪我追的緊,你曉得我手頭上的資源不比你少,大家跟我也是想喝點肉湯的,你要是一時弄不出來,便把份額給我好了……”玫瑰又笑笑說。
“那可不行,這份額是我好不容易跟偉堂要來的,跟着你的人要喝肉湯,我們永福門這些人就該眼巴巴的看着呀,大家也是要喝肉湯的,這點份額,我這邊還不一定夠呢,放心,三日內,一準兒全給你交齊了。”戴壽鬆保證道。
“那成,我也爭不過淑華,就這樣,戴經理要是實在湊不起跟我說一聲就行。”玫瑰說着,便帶着茉莉出了永福門,身形聘婷,妖嬈的很。
“戴壽鬆你搞什麼鬼,你什麼身份,她什麼身份,別給我搞花頭啊。”戴娘子這時瞪着眼,腦海裡突然就想起虞二爺搞的那事體,一根神經便繃了起來,這世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呀。
“你亂扯些什麼?什麼話都敢往外冒,若不是爲了榮興碼頭倉庫那點事體,我理她做什麼,不要胡思亂想,反而叫人笑話。”戴壽鬆瞪眼,又說:“還不快回屋洗了頭,換了衣服,老鼠身上有病的曉得哇。”
戴娘子心裡還有些不安寧,可剛纔的老鼠也是把她噁心壞了,一抿嘴,還是回了屋裡。
“前段時間拍賣,榮興不是得到了碼頭倉庫了嗎?怎麼,還有問題呀?”麻河北坐在自家門口,這時衝着戴壽鬆說。
“沒什麼問題,碼頭倉庫榮興已經拿下了呀,資金分三次交割,已經交了兩筆了,還剩最後一筆,大家剛纔也聽到玫瑰的話了,最後這一筆集資的份額沒多少,還是我死活憑着一張老臉從偉堂那裡要來的,就象剛纔玫瑰所說的,她身邊有人想跟她混油水,可我戴壽鬆在永福門也住了十多年了,這些年吧,說起來靠大家照拂,這有油水的東西,我也想跟大家分享的哇。”戴壽鬆說的口沫橫飛。
“我手頭倒是有些資金,可就是有些沒底,我可聽說榮興這回爲了得到碼頭倉庫,着實下了血本,碼頭倉庫是賺錢,可剛接手,也有方方面面的要打點吧,再說了,榮興投資的閘北水電都還沒開業,要贏利只怕也要一段時間吧,如此一來,榮興靠什麼來支付利息?”
這時,李太太正拉了汪太太過來,還沒進虞家的門,就聽到戴壽鬆這話,便站在門口問戴壽鬆。
戴壽鬆這段時間一直在鼓動大家投資榮興碼頭倉庫的事體,李太太也是有些動心了,便背後找人調查了一下榮興,說起來榮興鋪的攤子不小,雖然榮興商貿這一塊利潤不小,但架不住南匯那邊榮興虧了不少,還有閘北水電,這個可能一時半會兒也沒效益的,再加上如今碼頭倉庫一大筆,榮興不但所有的老底都砸進去了,還貸了不少款,這讓她心裡沒底。
一邊汪太太也豎了耳朵,最近手頭鬆,這事體,她倒也有些興趣。
“李太太是有成算的,不過你別擔心,你曉得哇,小西門外面的護城河要填了,護城河兩邊的路面都要重修,法租界那邊還要建崗亭,這是沿着整段老城牆的,這個項目是我們榮興拿下了,第一筆資金都已經到賬,這立馬就要開工,你還擔心沒效益呀?”戴壽鬆拿着扇柄指着巷尾外面的老城牆說。
“喲,這老城牆還是要拆呀?”趙明覷了戴壽鬆一眼,問道,問完,又側過臉,看着坐在茶當一角,鼻子哼哼,手裡打着拍子,眯着眼,似睡非睡的老潢。
老城牆可是老潢的命根子。爲着這老城牆,這些年來年年唱大戲。
老潢卻好似完全沒有聽到戴壽鬆的話,哼哼聲漸弱,突又打起了呼魯。
虞景明這時把蓋在臉上的書拿掉,反正睡也睡不着,三伏的天氣,總讓人心有些浮燥,當然主要是最近李老太爺來上海的事情確實讓她心神有些不寧。
窗外長巷,戴家大舅的話若有若無的傳到了她的耳裡,虞景明坐了起來,拿着白汗巾抹了一把脖子上的汗,心裡想着,老城牆肯定是要拆的,不在今朝就在明日,只不過,法租界的崗亭怎麼也要建這邊來?
一直以來,洋人爲了傾吞地盤,手段層出不窮,築路和建崗亭就是洋人的手段,他們常常先以維護治安爲由,在租辦周邊未劃定的區域鞏路,建崗亭,等到路建起來了,洋人們再以路權爲由將路周邊的區域划進了租界區。
如此,這些年來,租界的區域是越擴越大。
想着,虞景明心情更有些燥。
外面巷子裡,聽着趙明的問話,戴壽鬆嘀咕了句:“大約吧,反正老城牆遲早得拆。”戴家大舅說完,又衝着幾個聚一堆正琢磨投資的婦人道:“再說,還有虞園呢,我家淑華都把虞園給砸進碼頭倉庫了,你們還有什麼擔心。”
“那二姑娘跟偉堂是夫妻呀,她把虞園砸進去不見得就是收益好吧。”麻嬸的媳婦兒春娘說道。
“話是這樣沒錯,但也沒有明知虧本也要砸進去的道理呀,別忘了虞園如今可賺錢的很,更何況榮興那邊可是有玫瑰姑娘的股份的,二姑娘也沒有理由拿自己的嫁妝去給一個妝室填坑的道理呀,大家說是不是這理……”戴壽鬆又說。
玫瑰的事體永福門這邊沒有不知道的,二姑娘進門時,這位可是狠狠的打了二姑娘的臉,戴家大舅這樣說是有理的。
這邊麻油婆一摔手上的瓜子殼說:“我本來就是不擔心的,成,我這就回家拿錢,你給我開着單子呢。”麻油婆說着,顛着小腳轉身往家走。
“戴經理,我這邊趕場打牌呢,晚上給你好哇。”李太太也說。
“沒問題。”戴壽鬆揮揮手。
另一邊麻嬸,還有平嬸子,便是嘉佳也都忍不住心動了,拉了春娘幾人聚一堆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