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澤時一手提着皮箱,一手扶着李老爺子進入虞園的時候,正好跟卞維文擦身而過。
“卞先生。”李澤時打了聲招呼,並沒有問卞維文爲何這個時候離開,身後幾個差兵將他看的嚴實,今日虞園不是善局,自然是牽連的人越少越好。
卞維文便笑笑點頭,又朝着李澤時邊上的李老爺子和劉大人揖了一禮,未說話,只走到巷口,仍回頭看了跟在幾人身後的那隊差兵,神色凝重。
虞園裡,虞景明坐在靠窗邊,李澤時等人一進虞園,她就看到了,李澤時頭髮有些亂,神態也有些疲憊,這一路想來也是極耗精神的。
不過,便是這虞園也不是放鬆之地,今夜虞園會有一場角逐。
王伯權等人這時已經迎了出門,虞景明看到一邊李二太太也站起身來,顯然也是要出去迎接,微沉吟了一下,跟一邊王大奶奶告罪,也跟着起身,順手又拿了桌上的一壺剛淘的茶水,一隻青花瓷茶盞。
“景明要做什麼?”王大奶奶好奇的問,虞景明衝着王大奶奶笑笑,未說話,只是走到李二太太跟前:“二太太,我想給李老爺子敬杯茶,感謝李老太爺爲虞記說話……”
李二太太聽虞景明這樣講,便皺了皺眉頭,心裡有些不快。
虞景明到底不識大體,今天這樣的日子,上海灘多少有份量的人在場,虞景明便是虞記當家大小姐又算得了什麼,這是她出頭出臉的時候嗎?更何況,如今情況不明,還不曉得要怎麼樣呢?虞景明還夾纏進來做什麼?李二太太想着,心裡也冷笑,先前一段時間,她拿捏虞景明,反倒被虞景明給架了起來,她還當虞景明真那樣硬氣呢,如今怎麼着,老爺子還沒坐下,虞景明這邊就急着要敬茶,這心思也太急切了吧。
王大奶奶沒想到虞景明是要去敬茶,跟一邊的蘇太太也相視一眼,有些不曉得虞景明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按理,景明不是這樣急切的人。
邊上榮太太似笑非笑的看了虞二奶奶一眼:“還道你家這位大小姐一直端的高高的呢,還以爲是個清高的呢,沒想也是個能屈能伸的,如此,可要恭喜了,你家這位大小姐是真要攀上高枝兒了……”
榮太太這話表面是恭喜,內裡卻是嘲諷。
虞二奶奶斜看了榮太太一眼,笑笑:“她是她,我是我,再說了,這世上哪有那真正清高的,之所以清高,是因爲籌碼不夠吧。”
虞二奶奶這話卻是暗指榮家不如李家。榮太太沒討得便宜,哼了一聲,繼續看戲,看李二太太怎麼回虞景明。
“你有這份心是好的,成,你就跟着我吧,一會兒有機會,就讓你敬茶。”李二太太終是開口道,沒有太多的時間讓李二太太考慮,更何況,周圍的人都盯着這邊,虞景明打着感謝老爺子的藉口,她這倒也是不好明着拒絕的。
“曉得了。”虞景明點頭,跟在李二太太身後迎出去。
門口,王伯權等人迎着劉大人和李老太爺,寒暄一陣,相攜進了大堂,幾人才一進大堂,門口四個巡防營的差兵便分成兩列,守住了門口,同時一隊官兵沿着外面的長廊,將整個內堂團團圍住。
“劉大人,這是……”王伯權等人臉色不好看,衝着劉大人問。
劉大人便打着哈哈:“安全第一,現在上海這局勢,怎麼小心都是不爲過的呀。”
劉大人這樣一講,王伯權等人便不好作聲了,氣氛便有些尷尬。
“澤時,一路辛苦,老爺子就是偏心,拋下大家,專門去接你。”李二太太的聲音適時的插了進來,先跟李澤時打趣,才又一臉笑容的衝着李老爺子說:“老爺子,景明專程來拜見你,說要給你敬茶。”
李二太太先頭答應帶虞景明過來敬茶只不過是權宜之策,倒沒成想,反而正好適時的緩和了氣氛。
“這就是景明呀……”應着李二太太的話,李老太爺便打量着虞景明。
李澤時也看着虞景明,多日未見,虞景明又清減,他一點私心,本想着趁着老爺子的壓力,把虞景明定下來,未曾想,二嬸那邊拖了後腿,反倒惹出了一些亂糟糟的紛攏,他曉得,以虞景明的性子,他們兩的事體到底要黃,不過,以他現在情形,倒也是不牽扯的好。
虞景明這時也迎上李澤時的眼神,不動聲色的衝着二樓打了個眼色,然後又低垂了眼瞼,李澤時擡了擡眉,便想虞景明這是另有深意?
兩人這般對視,在外人眼裡就象是看了失神。
李二太太這邊說完,又聽到李老太爺發問,卻未聽虞景明接話,側過臉,就看到虞景明那樣,李二太太便重重的咳了一聲:“景明……”心裡便有些不高興,景明太失態了。
虞景明這纔回過神了,有些不好意思,連忙上前給李老爺子見禮,只是她手裡還拿着茶壺茶盞,這樣見禮是失禮的,她便有些失措。
“給我……”李澤時想着虞景明之前的眼色,這會兒便連忙上前,要接過虞景明手裡的茶壺茶盞。
虞景明便有些手忙腳亂的將手裡的東西遞給他,只因爲手心腳亂的,茶壺噹的一聲掉在了地上,一壺滾熱的茶水全潑在了李澤時的褲腿和鞋子。
“啊,不好意思。”虞景明更是覺得兩手都沒處擺了,只有些慌忙的叫道:“孫蘭,孫蘭……帶李公子去換洗一下,這……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虞景明連連道歉,一邊李二太太直翻白眼,心裡也奇怪,雖說她一直認爲虞景明不太識大體,但虞景明的定力她一向是肯定的,今夜裡,真是鬼搞到了。
邊上幾個太太也打趣:“到底是事關女兒家的終身大事,便是再疏淡的女人也免不了進退失據呀,虞景明也不能免俗。”
李老太爺便是衝着虞景明擺擺手:“不急,不急,沒事體的。”虞景明便長長的鬆了口氣。
李澤時也是笑笑,一邊孫蘭過來說:“李公子跟我來,樓上有客人換洗的衣物。”李澤時便跟在場的幾位長輩告罪。劉大人臉色有些不快,想要阻止,只李澤時眼下一身狼狽,上樓換一下衣物實在是應當應份,他不好阻止。
劉大人便衝着身後兩個差人示意,兩個差人於是跟着李澤時上樓。
“我換洗衣物,兩位也要跟進來嗎?”上了二樓,孫蘭打開主臥室,李澤時進了屋,又回過頭,一手撐着門框,阻止兩個差人跟進去。
再跟進去就確實太不好看了,兩位差人便悻悻一笑:“那我們就在門口等,實在是爲了安全,再怎樣小心都是不爲過的。”兩位差人講。
只要守着門,他們倒也不怕李澤時跑掉,虞園的結構他們早就瞭解過了,這臥室除了門,就只有向南的一個大窗,窗下就是走廊,那裡守着一隊巡防營的士兵呢。
可以說,李澤時進了虞園,就插翅難飛了。
“理解的。”李澤時笑笑,又跟站在門口的孫蘭點點頭,轉身進了屋裡,關上了門。
孫蘭也跟兩個差人點點頭,自顧自下樓,忙活着開席。
“景明坐……”樓下,李老爺子招呼虞景明坐下,品了一口茶說:“你爹我是認識的,二十多年前,在一起吃過酒,你爹酒量好,可他吃酒從不超過半斤,任誰再勸都不能讓他動搖,我問他爲什麼明明有一斤的量卻只認準半斤,他說這吃酒跟做生意一樣,他講這做生意,不但講究止損,更要講究止利,止損是生意經,止利是做人。你曉得哇,很多生意人失利並不是在他艱難的時候,反而是在他們走向勝利的時候。人勝利的時候總是有些自信心膨脹,這時候,他們所追求的利必是十成十,可有一句話說,水滿則溢,月盈則缺,十成十的利則必然有十成十的風險,而這時,讓他們失敗的不是商場的爭鬥,是利慾心,是人品,你父親能那樣早看透這些,並以酒爲戒,時時警醒自己,了不起。”說着,李老爺子又是一嘆:“只可惜呀,天上要好神,地下要好鬼,人間就沒了好人。”
虞景明眼眶微紅。
“瞧我,老了不中用了,盡說些不着邊際的。”李老爺子又輕輕的拍了拍額頭,又衝着虞景明講:“景明也非常不錯的。”
虞景明便有些臉紅:“謝老爺子誇獎。”
兩人這般拉家常,一邊的劉大人就很不耐煩,指着席上的酒菜講:“怎麼回事呀,再不開席,這酒菜要涼了呀,李公子怎麼還沒下來,你們當差的怎麼回事的,還不催催,萬一有刺客躲在屋裡,豈不要害了李公子的性命?我跟你們講,李公子若有個事體,你倆個提頭來見。”
劉大人後面的話是衝着樓上的差人講的。
樓上兩個差人曉得劉大人心裡看待李公子不是坐上賓,而是階下囚,因此也不怕得罪李家,兩人互看了一眼,同時用肩撞開了門……
霍的,屋傳出女人的尖叫。
兩個衙差站在那裡目瞪口呆。
出事了?一屋的賓客都變了臉,還道真有刺客藏在屋裡,王伯權等人以及女眷李二太太和王大奶奶等人三步並做兩步的衝上了樓……
榮太太這時也是一陣驚訝,剛纔大家明明看到是李公子進了屋子,怎麼如今這會兒傳出女人的尖叫,她直覺有戲,扯了一邊的虞二奶奶:“二奶奶,我們也上去看看。”
樓上,房門開着,並沒有什麼刺客,發出尖叫的是硃紅。
硃紅這會兒跟李澤時兩個以一種十分別扭的姿勢半靠在沙發上。
李澤時齊腰處蓋了一條毯子,上身赤裸,胸口還印着兩個紅脣印。他身側,硃紅扯着李澤時那條齊腰毯子裹了一半在身上,卻露出白的刺眼的大腿,大腿根處,露出半圓的弧度,實叫人想入非非……
見這情形,再場的人神色無不怪異。
李澤時這時臉色很不好,黑的跟鍋底似的,只這會兒他也不便起身,便瞪着剛纔推門的差人:“誰讓你們進來的,關門!”
門口,王大奶奶氣的咬牙切齒,李二太太一臉尷尬,榮大奶奶卻是一臉興奮,那高昂的看戲情緒想掩都掩蓋不了,虞二奶奶瞪着眼,似乎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王伯權長嘆一聲。伸長胳膊,拉門關上。
這花邊實在勁爆了。
“喲,不用說了,這肯定是硃紅的報復呀,就剛纔硃紅還放出狠話呢,這真是現世報呀……”一羣太太聚一起,竊竊私語。
“什麼都賴硃紅,這事體一個巴掌拍不響好吧,難怪那硃紅有那底氣從香港跑來爭男人,這李公子只怕早就是她的裙下臣……”
“咱們上海灘這位虞家大小姐也不曉得是個什麼命,上回榮偉堂和玫瑰給她來了這麼一出,如今李澤時和硃紅也給她來了這麼一出,邪性的很呀……”
一時間衆說紛紜。
樓下,李老太爺聽到李二太太說樓上的情形,臉色更是難看,好一會兒,猛的站起身來,重重的一拍桌子,兩眼瞪着跟銅鈴似的,一臉氣急敗壞的跟李二太太講:“孽子,孽子,我今天宣佈,我李氏沒有這樣的子孫,我李中和也沒有這樣的孫子,老二媳婦,通傳各地商號,李澤時再非李氏少東家,今後,他的一切行爲於我李氏無干……”
“是,老爺子……”一邊李二太太便應聲,雖然臉上尷尬,心裡卻是想着,澤時這錯犯的真急時,薑是老的辣,老爺子果斷的將李氏從漩渦中拔了出來,只要李氏不陷進去,澤時便不會有大事。
“李老爺子,這又何必呢,男兒哪個不風流,讓澤時認個錯就成啦。”一邊劉大人勸着。
“大人,你曉得的,人生在世,信義二字呀,我爲什麼而來,這上海誰不曉得呀,雖說沒有書面文書,但我李家一諾千金呀,澤時這樣是背信背義,更何況,今日這宴會是爲什麼,是爲我接風洗塵,那孽障弄出這一出,這是不孝,對吧?再看如今,國將不國的,大好男兒,不思爲國效力,盡沉迷於女人裙下的勾當,這是不忠,他這樣不忠不孝不信不義的,我李家怎麼容得的,國家國法,那家也有家規的呀……”
李老爺子一臉痛心疾首。
他這樣一翻話,那劉大人倒是不好再勸了,心裡咬牙,這老狐狸,真是會借東風,他之前還想着一會兒拿下李澤時,自要順便敲打敲打李記,沒想突然發生這事體,李老爺子倒是來了個金蟬脫殼,可惜。
李老爺子突然來了這麼一手,立時的,整個席面便靜了下來,大家都看着坐在那裡跟泥塑菩薩一樣一動不動的虞景明。
從剛纔事發到現在,虞景明便坐在那裡一動不動,臉上也沒有表情,叫人猜不透她的心思,不過,大家看戲之餘,也不免嘆息,這位虞記大小姐命不好,今日這一回,又要成爲上海灘的笑柄了。
“虞景明,你還坐着幹什麼,還不走?還真要人家趕呀,臉都叫人踩成爛菜葉了,還能坐得住,哼,也就對付我這個二嬸厲害……”虞二奶奶拔開人羣走出來,看了一眼坐着不動的虞景明冷哼,臉色也很不好,這事體,她也沒臉面。
“曉得了,二嬸。”虞景明纔回過神來,然後站起身,衝着她二嬸笑笑,只笑容比哭還難看。
王大奶奶在一邊瞧着也是心疼的很,只她心裡也是奇怪,李澤時應不是這樣的人呀,然而不管她怎麼認爲如何,事情就是這樣發生了,沒有道理可言。
“李老爺子,我有事體,要告辭了。”虞景明這樣講,李老爺子欲言又止,終是長長一嘆:“澤時沒福氣呀……”
“哼。”虞二奶奶本想諷刺李家幾句,只想着,雖然虞李兩家結親鬧的整個上海紛紛揚揚,可兩家實際上並沒有真正的約定,如今這個虧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認了。
“走……”
虞二奶奶在前,虞景明在後,兩人便轉身出了堂前,只在園子的時候,卻叫衙差攔住了去路。
“劉大人,我們不能離開嗎?”虞景明回頭衝着屋裡的劉大人行禮問,表面平靜,只大家都能看到她的肩膀在發抖,顯然氣狠了。
“怎麼會。”劉大人擺擺手,他要針對的是李澤時,別人倒也無關,更何況,這樣情況,若是不讓虞景明走,那實在是太不近人情了。
衙差便讓開了路,虞二奶奶跟虞景明便一前一後出了虞園,紅梅在虞園門口等着虞景明,看到虞景明,臉上有些擔心:“大小姐……”
“沒事,讓老趙駕馬車過來,我跟二嬸回永福門。”虞景明跟紅梅講。
“好。”紅梅點點頭,轉身去叫老趙。
“不用,我是一刻也不等了,你坐你的馬車,我叫黃包車走。”虞二奶奶臉色不好,今天不但丟了臉,更重要的是,這事體又讓她想起了當初二爺在世時,虞景明鬧的那一出,心上的傷疤又開始做痛,她不想見虞景明這個人。
虞二奶奶擡手叫了黃包車,上了車,也再未理會虞景明,只一揮手,黃包車就跑的飛起,沒一會兒就出了四馬路。
虞景明看着黃包車走遠,神色莫名。不一會兒,老趙就駕着馬車過來了,紅梅從馬車上下來,扶虞景明上馬車,上車之際,虞景明回頭,虞園裡,時不時的還有人從裡面探個腦袋出來,朝她張望,虞景明笑笑,上了馬車,衝着老趙講:“老趙,回永福門。”
“好咧,大小姐。”老趙揮了馬鞭,紅梅沒有進車廂,跟老趙一起坐在車頭上。
“多謝景明。”車廂裡,一道清朗的男聲傳來,是李澤時,李澤時這時卻霍然的坐在馬車裡,就在剛纔,門被王伯權關上後,硃紅安排,李澤時便從暗道出了虞園,進了虞園邊上的公共廁所,然後坐上了老趙的馬車。
這一切都是計劃好的。
虞景明進了馬車,李澤時便衝着虞景明拱手道謝。
“出了四馬路再說。”虞景明講,還有四馬路口一關。
虞景明又問:“硃紅一起出來了嗎?”
一會兒,一但發現李澤時已經不在虞園裡了,那硃紅就逃脫不了嫌疑的。
李澤時長嘆,閉口不言,神色有些悲痛。
虞景明突然明白,硃紅還將要留下來繼續完成她的任務,沒有了端錦,還有劉大人。而在如今虞園的形勢下,硃紅的刺殺,不管成不成功,於她自己有死無生。
“很抱歉,讓你陷入這一陣的紛亂流言裡。”李澤時心裡是有千言萬語,但最後卻只有這一句道謙,先前他的種種打算,在今日這一局後,一切的都煙消雲散。
更何況,硃紅將爲他搭上一條命,那麼他再也沒有資格讓虞景明等他,清風流蕩于山間,明月孤懸於天空,他們各有各的職屬,各有各的所求,能相遇,終不能相聚。
“不必抱謙,虞記這回多虧老爺子出面。”虞景明笑笑講。
一時間,又沒話了,馬車很快到了路口。
“澤時還是藏好吧。”虞景明揭開馬車的車板,李澤時便躺了下去。
“站住,搜查。”路口,幾個差兵攔住了馬車。
“幾位差爺,不曉得你們要搜查什麼?”紅梅有些不高興的問,一邊老趙忙着給幾位衙差遞洋菸。
“自有任務,不需多問。”幾位差兵圍着馬車,又說:“裡面的人出來的,這馬車要搜一搜。”
“好,搜呀,我巴不得你們能搜個男人出來,我虞景明也好過這樣叫人笑話。”虞景明猛的一掀車簾,整個人跳下車,又大大的拉開簾子,然後,兩眼赤紅赤紅的看着幾位衙差,情緒有些歇斯底里。
不過,想着虞園發生的一切,虞家大小姐這時候才暴發出來,已經是很冷靜了。
幾個差兵倒叫虞景明這一弄有些悻悻。
一隻修長的手拍在差兵的肩:“差爺好,這夜裡值守,累的很,這裡有些菸酒,你們拿着解解泛泛。”卻是卞先生,一手提着一罈酒,一手拿着幾包煙,衝着幾個差爺笑。
“喲,是卞家大爺啊,客氣了,客氣了。”幾個差兵點頭哈腰的,卞維文原也是衙門的人,如今入了江海關,因爲海關業務跟上海道這邊時有牽扯,免不得還常常走動,是熟面孔,卞家大爺也客氣,每回見到他們時常請他們吃酒,自有一份熟絡。
幾人接過菸酒,卞維文又順勢在幾人耳邊低語:“我是住在永福門的,這位大小姐熟的很,不是那跟刺客革命黨有牽扯的,今日虞園的事體你們也是曉得,她受的那個委屈大了,給人家留點臉面,場面不好做的太難堪的,沒看,虞園裡,劉大人都沒有難爲她嗎?”
幾個差兵一想,也是,這位虞大小姐也太倒黴了點,何況,虞大小姐正是剛從虞園出來,劉大人沒有難爲她,他們也就不要枉做惡人了。
“是是是,卞先生這面子得給。”幾個差兵便點頭,便揮揮手,讓虞景明等人走。
虞景明這會兒卻沒走,站在那裡,擡頭看着天上的繁星,黑夜中看不清神色。
“大小姐?”卞維文便叫了一聲。
虞景明才低了頭,緊緊的抿了抿脣,吸了吸鼻子,又深吸一口氣,似乎是要極力壓下涌於眼眶中的淚水,幾個衙差見了也是搖搖頭。
虞景明這時卻衝着老越和紅梅揮揮手:“老趙,紅梅,你倆個先回去吧。”說完,又轉頭跟卞維文道:“卞先生,我們走走好吧……”
卞維文微微一愣,然後點頭:“好……”邊上,那幾個差兵一愣,然後衝着卞維文擠眉弄眼。
夜風有些涼,紅梅和老趙駕着馬車先一步出了四馬睡,消失在夜色裡,虞景明裹了裹衣物,四周的街燈流光異彩,即繁華,又顯得光怪陸離。
“走吧,這裡風大。”卞維文跟虞景明,這裡是個風口。
“好。”虞景明點頭。兩人走出了四馬路,一邊有一條小巷,巷子裡有個賣豆腐腦的攤子。攤主是對老夫妻。
“來兩碗豆腐腦。”卞維文跟那老夫妻講,然後兩人坐下。
就在這時,一聲大喝傳來:“抓刺客,劉大人被刺傷了……”
虞園一片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