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鳳弦笑吟吟拍拍風紫輝的肩,看的沒看氣急敗壞的驚鴻一眼,無所謂地道:“別緊張,躺下躺下,這種絕世高手,怎麼會隨便出手殺我這樣的普通人。豈非太委屈她的神劍。而且還有你在場,你傷成這個樣子,她怎麼好意思出手打我,要是逼得你拼命出手,傷勢加重,在沒有復原的機會,她這輩子都會因爲失去最好的對手而後悔莫及。”
風紫輝啞然失笑,心中感嘆,不知是不是受傷的原因,自己真的人性化到了極點。但他卻真的躺下去,安心地把一切交給雲鳳弦,任她處理,再不插手。
驚鴻的手指,一根一根從劍柄上鬆開,眼神卻銳利如劍,直刺雲鳳弦:“你敢要挾我。”
“不敢。不過,如果你真的只是想找一個高手一戰,沒有風險和也無妨。有一個自稱敬公子的人,身邊跟着一個護衛,那護衛的武功不在風紫輝之下,你不妨去找來一戰。”雲鳳弦心裡不懷好意地笑,二長老,你對我見死不救,不能怪我給你找一點麻煩。
“你可是以爲我愚蠢易欺,像風紫輝這樣的人,其實隨便可以多一個出來的。”驚鴻冷笑一聲,道。
雲鳳弦忽覺胸口如受重擊,身不由己,往後退出三步,面色忽然慘白,連呼吸都艱難無比,她狠狠地咬了下脣,強自道:“這是真的,你一直跟着我們,應該也見過敬公子和他的護衛兩次出現,你應該可以看出此人的功力高到什麼地步。”
“我不是那些一直監視你們的大勢力,可以輪班跟着你們。我一向跟得很遠,而且我自己有時也要休息,並未時刻留意你們,而且,我既已認定風紫輝就是我的對手,除非我死,否則我是不會改變目標的。”
驚鴻冷冷拋下一句話給雲鳳弦,復又凝視風紫輝:“爲什麼你受了傷卻不流血?我知道,這絕非枯木功,枯木功雖然也威力強大,重傷無血,但修習之人,神枯筋弱,膚如老樹之皮,決不會有你這樣的神采風範。”
風紫輝點點頭,微微一嘆,“也只有眼界如你的人,纔可以一口斷定這不是枯木功,相信其他人都只會產生誤解。不過這樣也好,自古以來,練這門武功的,無不是巨惡魔星,手段無比狠辣,他們心中畏懼我,就更不敢胡作妄爲。”
雲鳳弦在旁邊早就聽得心癢難撓,連聲問:“什麼是枯木功?聽起來很難聽,也不夠威風,看起來是邪派武功,威力很大嗎?”
“是在武林中已經失傳的絕學,最早出現,是在一千三百年前。相傳練這門武功的人,必須有天下最狠最毒的心,以身邊所有至親的血爲引,吞噬一百八十八個紫河車。身埋沙漠三年,身浸流水三年,烈火焚身三年,劇毒煉心三年。才能練成。練成之後,身如枯木,縱刀槍擊身,穿體而過,不留滴血;縱掌力拍胸,如擊敗革,手足四肢,乃至心肝五臟,都可以移動位置,幾成不死之身。靈堂的那些人,想必以爲我練的是這門絕學,所以,臨時移動心臟的位置,避開金劍,而且也不流一滴血。相傳練成這門神功的人,心性無比狠毒,出手異常狠絕,威力更是無與倫比。就算是鋼刀神劍,被練成這種武功的人一抓,也如枯木般脆弱不堪,更不要提凡人的血肉之軀了。據傳,最後一個練成這門武功的人,也是八百年前的蓋世魔頭,一人橫掃天下,殺戮近萬人,武林爲此凋敝不振,足足五十年。不過,也正因爲傳說太遙遠,他們只知道練枯木功的可怕,卻不知道練了這門武功的人,身如枯木,容顏如鬼,一生不得近女色、開葷腥,不得有極喜極怒,人亦如枯木,再無任何樂趣,所以後世再沒有人練過這門武功。”
“簡直是一幫蠢蛋,你長得簡直象神仙,那一點和枯木相似?這幫人一知半解,就會胡猜……”
“我只想知道,你爲什麼受傷無血,你什麼時候才能恢復武功?”驚鴻冷沉的問題,打斷雲鳳弦還要一口氣說下去的話。
“我受傷無血,與我的身體天賦有關,真想不能告訴你。”風紫輝淡淡道:“至於恢復武功……”
雲鳳弦急忙打斷他的話:“要恢復武功不是很難,當然也不是很容易。他必須長時間休息,好好調養。可是,現在我身陷險境,他每時每刻都關心我的安危,根本無法安心修煉。要他恢復武功,除非讓他此後再沒有掛心之事……”
“好。”驚鴻斬釘截鐵地道。
雲鳳弦喜笑顏開,太好了,騙得這種高手來給我當保鏢,供我差遣,從此我還怕什麼人呢?
笑容還沒來得及完全展開,喉中已是一緊,雲鳳弦剛想起應該反抗,強大的內力已經侵入她的體內,制住她每一寸經脈,叫她絲毫動彈不得。
驚鴻輕鬆地掐住雲鳳弦的脖子,把她徐徐舉起,目光如古井無波,“我將你殺死,從此再無他掛心之事了。”
雲鳳弦完全無法呼吸,臉漲得發紫,腦袋一陣陣發暈。
大腦缺氧情況越來越嚴重,雲鳳弦發不出聲音,動不了手腳,只能用哀求的眼神盯着風紫輝。
風紫輝有些頭疼地嘆口氣:“閣下何必與這個只會自作聰明的傢伙太過計較。”
驚鴻冷笑鬆手。
雲鳳弦應聲落地,趴在地上,雙手抓着脖子猛喘氣,那裡有半點一國皇帝兼殺手頭目的樣子。她喘了半天氣,才勉強可以站起來,瞪着驚鴻:“你是不是太過分了,這裡好歹也是化血堂的重地,你竟敢在這裡,殺化血堂的主人?”
驚鴻手指微動,雲鳳弦飛速竄上牀,直接往風紫輝身後一蹲,把整個化血堂主人的面子丟個精光。
“化血堂?秀月閣附近所有人現在都人事不知,你還指望什麼人?就算真有人往這邊過來,你最好求神拜佛,他早早退出去。方圓十丈之內,我不會允許再有第四個活人出現。”驚鴻的聲音冷沉森寒,如雪山上亙古不化的冰雪,地獄裡森然凜冽的刀劍,強烈的殺氣,讓人根本無法懷疑她的決心。
雲鳳弦臉色有些發白,想要像以前那樣嬉皮笑臉,糊弄過去,可是才一開口,卻覺四周劍氣森森,隨時都會將她凌遲,竟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話來。
風紫輝卻完全不受劍氣影響,只是強撐虛弱的身體,凝視驚鴻:“我會盡力,讓我自己恢復的。”
驚鴻目光冷冷凝視着他。
二人對視良久,雲鳳弦在一旁看着,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身上的衣服,被冷汗一點一滴地滲透。
“好,我信你。但我的耐心有限,我給你一個月時間,一個月後,你若不能恢復武功,我就……”驚鴻擡手向雲鳳弦一揮。
雲鳳弦人在牀上,躲無可躲,本能地閉上雙眼,卻只覺頭上一涼,再睜眼時,一綹頭髮剛剛飄落在被子上,而方纔還站在牀前的驚鴻已是影蹤不見。
房外卻傳來剩下的半句話:“我就把這個笨皇帝的人頭,摘下來。”
“不要吧!”雲鳳弦哭喪着臉發出哀叫:“風紫輝,爲什麼你的事,要把我連累成這樣?”
風紫輝懶得理她的無理取鬧,閉目重新躺下去。
雲鳳弦不甘心地拼命搖他:“喂,你說話啊!你不是說你就是武功全失,也有辦法對付一流高手嗎……”
“我能對付一流高手,但不是這種絕世高手。”風紫輝閉着眼說:“就武功而論,像金子之流,我可以輕易對付;像幽貢曲這樣的高手,我要擊敗他就有些吃力了;如果遇上塵右燈,則會非常辛苦,纏鬥許久,有五成可能取勝,還有五成可能打平。”“如果遇上這個人……”風紫輝聲音平板地說:“我武功要是不能恢復,在她手中走過一百招,都算是幸運加奇蹟了。”
“那可怎麼辦?二長老說過,你的力量是不會恢復的,這傢伙看起來就是一副說到做到,視人命如草芥的樣子,你要是無力和她決鬥,不知道她會幹出多麼可怕的事?”雲鳳弦跳下牀,拼命跺腳。“那怎麼辦?一個月後,她不能和你決鬥,一定會把天地翻個個的。”
風紫輝閉着眼睛,對她鬧出來的一切動靜充耳不聞。他的心靈中麼有任何人性必有的反面情緒,不會擔憂、畏懼、驚惶、懷疑。既然暫時想不出辦法,他就索性不想,一個月之後的事,一個月後再說,根本不會受任何困擾。
雲鳳弦轉了半天,見風紫輝不理他,便訕訕地摸摸鼻子坐下來,怔怔看着閉目休息的風紫輝。
風紫輝的臉色蒼白如紙,呼吸微弱的幾乎沒有,讓雲鳳弦好幾次都想衝過來試試他的鼻息,看看他是不是還真的活着。過了很久,她忽然站起來,走到牀邊,望着風紫輝,輕而微的嘆了一聲。
剛纔被雲鳳弦哭嚎般的騷擾也不動容的風紫輝,卻忽然睜開了眼:“又怎麼了?”
雲鳳弦坐到牀邊,目光緊緊地盯着風紫輝,一字字地道:“下次有危險,你不要再撲過來拿身體替我擋了。”
風紫輝垂下眼瞼,淡淡點出問題的重心,“我不會輕易死,替你抵擋,受再重的傷,休息幾天就好,你不必擔心的。”
雲鳳弦終於無法再繼續裝輕鬆,苦笑着搖搖頭,黯然道:“可就是這樣,我還是擔心啊!我不喜歡看到你因爲我受傷,受苦。風紫輝,就算你不會輕易死,但我還是會慚愧傷心的。”
風紫輝閉上眼,神色冷漠,語氣冰冷地說:“你是個白癡。”
雲鳳弦微笑:“這個白癡能讓你用身體來爲她擋刀擋劍擋暗器,怎麼說也是個可愛的白癡吧!”
“主上。”空洃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雲鳳弦看了風紫輝一眼,然後站起來,走出去,回手把門帶上,這才轉而面對空洃道:“他累了,讓人看着外頭,別叫人打擾他。”
空洃眼望房門,臉上有驚懼之色:“是!”
雲鳳弦心知她是因爲枯木功,而對風紫輝升起震怖之心。爲了維持恐怖的形象,雲鳳弦也不說破,只是笑笑,問:“什麼事?”
“靈堂的一切已經重新佈置好,所有客人也都已經安撫賠禮過了。金子等人的屍體已做處理,還有火磷門的人已經拿下,就等主人處置。”
雲鳳弦點點頭:“我們去議事廳,把火磷門的那幾個押過來吧!”
“是。”
雲鳳弦舉步前往議事廳,走出幾步,見空洃沒動靜,回首笑道:“怎麼了?”
空洃垂首道:“剛纔我一路過來,看見院中的弟子們全都保持着巡防的姿勢,但一個個閉目沉睡,怎麼都叫不醒……”
“沒關係。”雲鳳弦揮揮手,笑道:“這些日子,他們太累了,就讓他們睡吧!睡足了,自然就醒了,別擔心。”
她輕描淡寫地糊弄過去,空洃自然知道這些人不是真的睡着了,只是見雲鳳弦這般隨意,心中也猜必是她或風紫輝出的手,自然是有着不願意讓別人發現的事,他身爲下屬,怎會追究,只要知道其他人安然無恙,並沒有受到大的傷害,他也就安心了。
偌大的議事廳內,雲鳳弦的座位位於正中,高高在上,居然還鋪着虎皮。下面各站了兩行身着黑衣、面無表情的精裝男子,中間跪着二個穴道被制、臉色蒼白、雙眼迷茫的年輕人。
雲鳳弦坐在正中,很有點兒山大王升帳審問肉票的架勢。她閒閒端起茶碗,呷了一口,然後問:“你們知道,爲什麼金子,還有火磷門的三名高手,要不顧身份,聯手對我攻擊嗎?”
下頭二個人滿臉茫然,神色間只有絕望。
“我們什麼都不知道。”
“我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身在武林之中,他們同樣明白江湖的冷酷規矩,本門長輩在化血堂做出這種事,他們哪裡還有活命的機會?再怎麼爭辯也是枉然。
雲鳳弦點點頭,漫聲道:“解開他們的穴道。”
沒有任何人置疑她的話,即時有人上前,拍開二人穴道。
雲鳳弦笑道:“你們起來吧!好好活動一下手腳,待會兒我還指望你們演場好戲呢!”
兩個人面面相覷地站起來。
好一會兒,磷日才慘然一笑,道:“鳳翔公子,要殺要剮,你開口吧!我們早已認命,不敢再存僥倖之心。”
“我有說要殺你們嗎?”雲鳳弦一瞪眼:“誰不知道我是依時納稅,規矩守法的安善良民,我怎麼會隨便殺人。我只是聽說火磷門的輕功非常好,很有特色,希望你們能表演給我看啊!”
兩個人張着嘴巴發愣,下面站的那些面無表情的殺手,臉上也露出許多迷惘之色。
好一陣子,磷日才苦笑道:“鳳翔公子你要殺就殺,何苦戲弄我們?”
“爲什麼明明我說的是真話,人家都以爲我在戲弄人?”雲鳳弦皺着眉嘆氣:“莫非你們喜歡被殺,去不喜歡錶演輕功?既然如此,我成全你們。”
雲鳳弦臉色一變,目露兇光,大喝一聲:“來人啊!”
下頭一片聲地應:“有!”
真個轟轟烈烈,下的中間兩個人面如土色。
雲鳳弦將手一指:“現在大家一起從一數到十,如果數到十的時候,這兩個傢伙還沒跑出外頭的院牆,就給我把他們亂刀分屍。”
這話說得衆人一愣,但殺手組織,鐵律森然,大家立刻齊聲開始數:“一,二,三……”
那兩個人更是一陣發愣,等回過神時,聽說別人已經唸到“五”了。雖然已抱必死之心,但死在面前,誰不會拼命掙扎一下?兩個人都拼命往外跑去,把輕功施到最高,像兩陣風一樣,轉眼刮上了牆,兩個情不自禁一起回頭看。
雲鳳弦拍手叫好:“果然很精彩,真的很快啊!”
見二人還冷冷望着她,雲鳳弦笑嘻嘻揮手,道:“繼續啊!繼續跑啊!”
這時,他們兩個人露出了悟、感激的神情,如獲大赦回過頭,翻下院牆,跑得沒影了。
一直侍立在一邊的玉中欲言又止。
雲鳳弦斜眼看向他:“你不服?”
空洃悄悄扯了玉中一下:“主人神機妙算,天人手段,屬下等真心敬服。”
雲鳳弦挑挑眉:“你覺得我有什麼手段?”
“林同心、林同意、林同情三人,從一開始就沒有顧忌他們的生死,可見,他們的確是毫不知情的犧牲品,殺了他們,並沒有任何好處,可是放他們回去,他們心中必對林同心等人懷恨。回去一說,與火磷掌門交好的弟子長老,必會同林同心一脈的人不和,他們二人心懷怨恨,以後要是知道最終指使林同心等人的幕後黑手是誰,也會全力報復。不管最後,他們對火磷門造成的破壞是大是小,與我們化血堂都有益無害。”這一句話,說得廳中衆人一起暗自歎服,就算本來對雲鳳弦的做法不以爲然的人,也大多露出敬佩的眼神。
雲鳳弦微微一笑,說道:“對了,順便把磷月也放了吧!現在火磷門這幫人顧不上他了,他既然來自火磷門的敵對門派,放他出去,能多給火磷門添些亂也是好的。”
下首有人抱拳應是,躬身退出廳外,執行她的命令去了。
雲鳳弦得意洋洋,吹了吹茶水,又大大喝了一口,然後慢條斯理扭頭望向空洃:“對於金子、林同心、林同意、林同情對我的刺殺,你有什麼看法?”
“確切原因,屬下不知道,不過,想來,極有可能是爲了權勢。化血堂勢力龐大,財富驚人,情報網繁密,不知引來多少人覬覦。以前有主人在,他們不敢妄爲,如今舊主人暴亡,就引得不少心懷不軌的人,相乘化血堂人心不穩時,佔有整個化血堂,對他們來說,第一要敵,就是主人。”
玉中跟着說道:“金子領有金錢幫,勢力不小,林同心、林同意、林同情三人,又是火磷門的高手,根基深厚,他們可能覺得,只要合作,就必然可以吞併化血堂。”
“那麼,他們有無想過,爲什麼他們敢於在靈堂出手?光天化日之下,衆目睽睽之下,靈堂中,有那麼多其他勢力的人,他們就這樣敢犯衆怒?”
玉中皺眉沉思。
空洃略一思忖,纔到:“正是因爲靈堂人太多,大家都比較鬆懈,在靈堂出手,成功的機會才大。他們希望一照面,倏然出手,一擊而中,以便讓化血堂人心大亂。而且靈堂在望月居外圍,一擊便可迅速逃逸。在衆人面前動手的原因,也有一定立威的意思在。”
“那麼,在正常的情況下,並不是我一死,他們就立刻可以得到化血堂的,肯定還有後續動作,對嗎?”
“是,我們也都猜想,金錢幫和火磷門都已調集好了人馬,只等主上一死,就立刻行動,所以靈堂一戰後,我即刻散佈人手,探查兩派消息,得知金錢幫的主力的確已到城外,而火磷門也有大批高手潛入城內。但他們誰也沒有動手,現在反而正在繼續退走,也許是聽說首腦身死的消息,如果主上下令,隨時可以讓他們全軍覆沒。”
空洃幾句話說下來,雲鳳弦就深刻了解了化血堂的力量之強,情報網之大。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查出兩派的動靜,然後派人將這兩大勢力中的主力納於絕對控制中,隨時可令之全軍覆沒。如此強大的化血堂,也難怪江湖人個個紅着眼睛,流着口水,拼死拼活,一定要搶到手。
只是,化血堂的勢力如此之大,怎麼會……
雲鳳弦心念一動,脫口問:“你覺得以化血堂的真正實力,就算臨時換了主人,就算偶然人心浮動,憑金錢幫和火磷門兩家聯手,真的可以吃得下來嗎?更何況,其他的江湖勢力,會就這樣袖手讓他們吞併化血堂,自己不來分一杯羹嗎?”
空洃與玉中對視一眼,好一陣子,空洃才略有遲疑地說:“也許有一點困難吧!”
雲鳳弦冷冷一笑:“既然如此,金子他們也都是老江湖了,怎麼會在這個時候露出他們的真面目,撕破臉和化血堂結下永遠不能化解的深仇呢?”
不等廳中臉色沉重的衆人去深思,她一挺身從座位上站起來,大聲說:“原因只有一個,在他們背後另有主使人,另外還有一股非常強大的勢力,這勢力大到,讓他們膽敢一見面,就在靈堂之上,當着所有人,暗算我,這勢力強到,讓他們相信,他們的確可以輕鬆地接受化血堂,可是沒有想到是,風紫輝一出手,他們就死了。暗中主使的人,感覺到自己小看了我,所以暫時按兵不動,甚至下令讓他們帶來的人手重新退回去。”
這幾句話分量大非尋常,廳中上下,立時一片肅然,衆人臉上都是凝重之色。
雲鳳弦目光掃視衆人,眼中竟是神威凜凜,忽的冷笑一聲:“我倒要看看,什麼人膽敢如此小看化血堂,當我們是易欺之輩。立刻發動全部人手,全力蒐集情報,我不信以化血堂的耳目之廣,查不出蛛絲馬跡。到時,我要讓那幕後的傢伙,後悔他爲什麼帶着貪心,生到這世間來,我要叫江湖之上,武林之中,再沒有人,敢對我們化血堂側目而視。”她這一番人,竟是擲地有聲,凜然生威。
只聽下面衆人齊齊抱拳,中氣十足地大聲應:“是。”
人人臉上光彩非凡,鬥聲旺盛。
雲鳳弦笑嘻嘻坐下來,伸個懶腰,復又漫不經心地道:“小洃,記得給我把靈堂怪案拿去報官,請官府派人到我們望月居四周來,保護我們這種安善良民,給那幕後的傢伙多設一點障礙也好。”
下頭一干人愕然瞪眼。
玉中沖天翻白眼,這位主子怎麼這麼愛仗勢欺人?
借用官府力量,簡直把化血堂在武林中的面子、裡子全丟光。
“主上,今天去不去赴宴?”
“赴宴?”賴牀賴到日上三竿才起身的雲鳳弦瞪着眼,望着空洃:“赴什麼宴?”
“塵小姐與何公子今日成親,主上忘了嗎?”
雲鳳弦用力一拍頭,想起來了。
自塵洛上次被擄,又讓人把她從風塵之地救出來,就有了許多讓女兒家難堪的留言,爲此塵右燈決定儘快讓塵洛與何若完婚。
婚期在望月居大變之前就已經定下來了,本來也算是山海湖城裡的一樁大事。只是化血堂連番生變,山海湖城最大的勢力主人更替,在這種情況下,這場盛大婚事,反而沒有太多人關注。尤其是化血堂內部,連續發生命案,連舊主人都死了,正在大辦喪事,所以一直沒有人提起婚宴。
只是眼看婚期到了,當主人的一點表示也沒有,再怎麼樣,也不能對山海湖城大豪塵右燈過於失禮,空洃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這才明白,原來這位主子,根本把這件事忘得一乾二淨了。
雲鳳弦摸着頭,呵呵傻笑一番:“啊喲,我連禮物都沒準備。”
空洃忍着翻白眼的衝動,沉住氣說:“化血堂的禮物早就已經準備好了,絕對豐厚,不至於失了主上的身份,主上要不要先審看禮單?”
雲鳳弦雙手亂搖:“不用不用,我信得過你,我們這就去塵家賀喜。”
想到塵洛大小姐的壞脾氣,她笑着聳聳肩:“那位大小姐就算再討厭我,也不至於從花轎裡跳出來追斬我吧!”
她一邊說,一邊大步往外走,口裡信口問:“這麼大的喜事,想必城裡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到了吧!”
“是,宣大人自然是主賓,帝遜遠老先生也攜厚禮往賀。倒是帝公子,本來有個什麼喜事聚會總少不了他,最近露面卻少得多了,連塵右燈辦喜事,既然也沒有到場。其他的,共有……”
“等等,我二哥,還有鳳晴公子,可也在受邀之列?”
“鳳晴公子是主上的兄長,怎麼有人敢怠慢。不過,他近日時時招了歌女舞妓,在園子裡遊樂,直到現在,還沒有出園門一步,倒是絲竹歌舞之聲,滿街盡聞,想來,今日他未必會去。”
雲鳳弦怒氣陡生:“搞什麼鬼,要尋花問柳,尋歡作樂,什麼地方不好,硬跑到我家裡去做什麼?園裡的下人,還都是帝老先生留給我的,他這般胡鬧,傳到帝老先生耳邊也不好聽。還有琥珀還留在家裡呢!我就是因爲化血堂中,江湖紛爭多,特意留她這個女兒家在家,別介入麻煩。這傢伙倒好,在一個清白女兒家眼前,把家裡搞得像是銷魂窟,不行……我得找他算賬去。”
“主上且慢,就算要尋鳳晴公子理論,等今日赴過宴也不遲啊!”
雲鳳弦心中雖然不痛快,但見空洃微笑相勸,終也不好再發作,只得悶悶哼了一聲:“好,今天就饒了他。”她略一沉吟,又問:“那鳳源呢!他愛妻新喪,就算接到了請帖,應該也不回去吧!”
空洃遲疑了一會兒,才道:“鳳源公子有些特別,最近這幾日,並不見他有什麼特別的悲傷,只是他頻頻奔走于山海湖城的各大豪富之門、權貴之所,凡是有勢力的門第,在江湖,在商道,他都接觸的非常多。還有,塵右燈嫁女兒,賀客衆多,天南海北,來了許多江湖豪客、幫派之主、商場大豪。而化血堂選徒之事雖罷,但從望月居離去的人,也還有許多沒有離開山海湖城,好像都想冷眼看着化血堂最終能否安定下來,也乘機參加和道盟嫁女兒的盛典。所以,現在的山海湖城龍蛇混雜,江湖人物出奇衆多,所有的客棧幾乎都住滿了,而現在,鳳源公子就成了各客棧的常客,每天與他會面的一方高手、一地霸主,不少於五人。”
雲鳳弦臉色漸漸沉了下來,一語不發地往外走,速度越來越快,快到空洃有些跟不上她的步子了:“主上……”
望月居大門外,化血堂弟子已經備好了供她乘騎的駿馬,以及前後八人的護衛,見她出現,一齊施禮:“主上。”
雲鳳弦不似平時那樣微笑着和大家打招呼,卻是沉着臉翻身上馬。
空洃在她身側上馬,輕聲下令:“往和道盟開道。”
“不,不去和道盟。”雲鳳弦面沉似水:“我要先見鳳源。”
“可是,這個時候,並不知道鳳源公子人在何處。”
“化血堂所有的情報網都已經全開,我看,當我的馬馳出長街的時候,鳳源的下落,你們應該已經找到了吧!”雲鳳弦回眸冷視,眼神裡,少有地閃爍着凜凜微芒。
空洃只怔了一下,即刻垂首道:“是。”
前呼後擁的一羣人在客似雲歸的客棧門口停下時,引來了滿街人的側目。
雲鳳弦也不等手下開路,自己飛快下馬,風一般衝進去,對着那個因爲被大場面震得臉色有些發黃的掌櫃冷聲喝問:“鳳源公子在哪裡?”
“這個……”掌櫃手腳直哆嗦地去查記錄。
“到底在哪裡?”
雲鳳弦一聲大喝,嚇得掌櫃全身一抖,往樓上一指,顫聲說:“天字一號房。”
雲鳳弦更不遲疑,直接在一樓躍起,以最快的速度到達三樓,眼神一掃,看到自己要找的房門,一躍至房門外,舉手重重一拍,本來上了門拴的房門,也被她硬行推開。
空洃等人也動作快絕地或飛掠,或奔跑上樓,儘快趕到雲鳳弦身邊相護。
夥計們大氣也不敢出的縮在一起,各個房中,不斷有人探頭出來,打量到底出了什麼事。
掌櫃傻傻望着上頭,喃喃道:“鳳源公子上去時說,要和那位拿着大刀的英雄談天,不許隨便打擾的。”
房門忽然被震斷門閂,強行推開,房裡的兩個人同時站了起來。
還沒看清進來的人是誰,一片眩目的刀光,已帶着凌厲的勁風,迎頭劈去。
雲鳳源雖武功不高,但眼力卻不弱,在一片光影中看到來者的臉容,震驚之下,大喝:“羅兄手下留情。”
雲鳳弦心情不快,眼見刀光到了,也不退後,身子微微一矮,堪堪避過刀影,腳下加速,竟是頓也不頓,一下直衝入房內。
那握刀漢子,一刀不中,要再發第二刀時,耳旁聽得雲鳳源的大喝,眼前居然呼啦一下子,衝進一羣人,把個房間擠得根本沒法子施展招式。
更可怕的是,先後九個人,每個人都目光如電,冷冷瞪視着他,那眼神彷彿在說,只要他動一動,立刻就會變成一具屍體。
而九人中領頭的男子已施禮道:“久聞羅大俠的流雲刀,刀法剛勁豪邁,自成一家,化血堂空洃,這廂有禮了。”
雲鳳弦卻不似空洃這般有耐心做場面戲,她這裡心情極度不快,眼睛仍死死盯着蕭遙,嘴裡冷冷說:“我要和鳳源公子單獨談話,不想有人干擾。”
羅達臉色大變,喝道:“你是什麼東西,膽敢……”他忽覺臉上一寒,情不自禁後退一步,臉色已是有些發青了。
空洃好像根本沒動過一般,那剛纔用來執着匕首示威嚇敵的手指,輕輕撫了一下衣角,“化血堂的新任主人,不知道夠不夠資格,暫時請羅大俠換個房間。”
羅成臉上神色不斷變化,卻越變越難看,越變越僵,最終憤憤哼了一聲,抓着他那把大刀,大踏步出去了。
空洃迅速對左右使了個眼色,衆人即刻退出房去。爲防隔牆有耳,有二人守在房外,有四個人分別到左右兩邊房間,卻請客人出來喝酒,空洃自領其他人,看守四方。一干人等動作迅疾而輕快,看得出每個人都身懷頗高的武藝,這麼一番作爲,引得客棧中一片譁然,四周都是低聲的議論。
“這是怎麼回事?”
“化血堂的人。”
“他媽的,仗着化血堂的勢力就敢胡作非爲。”
“既然是化血堂的主人,她當然有本事胡作非爲,看看她身邊這幾個隨從,個個都是高手的架勢。”
“剛纔那個毛還沒長齊的小孩嗎?我看化血堂遲早敗在她手上。”
“小聲點吧!山海湖城可是化血堂的地盤。”
“怕什麼,想我有膽有識有武功有見識,他們不請我去做他們的首領是他們的損失,還不許我議論兩句嗎?”四面八方,各種議論都有,有大聲的,有小聲的,有驚懼的,有嘲諷的,有不滿的,有挑釁的,但只要沒有人明着上來找麻煩,化血堂中弟子,一概聽而不聞,謹守本分,不讓任何好奇的人,有機會靠近天字一號房,探聽房裡的情況。
房間裡的人,並沒有像別人想象中那樣,密談什麼大事。
至少在整整一柱香的時間裡,雲鳳弦和雲鳳源只是靜靜凝望着對方,一點聲音都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