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雲館,本是當日古奕霖的居所,如今倒成了驚鴻的住處。遠遠望去,只見那翠竹鬱郁的似雲館,風起處,竟似碧波盪漾,美極幽極。
如此情境之間,卻有一個英氣昂然的少年正心煩意亂地來回走動,隔着老遠便看到風紫輝漫步而來的身影,臉上不由浮現出興奮激動之色,飛步直衝過來:“風公子,我每日這麼盼星星盼月亮般,總算是把你給盼來了。”
當初驚鴻藉助風靈國人的力量,把跟隨自己多年的舊人一一送走,帶離炎烈國。最後一批被安排送走的,就是被驚鴻打暈的蒼鷹、火雀二人,風紫輝知道他們與驚鴻關係遠比旁人親密,所以早就通過莫火離和嚴恕寬,傳遞了信息出來,直接把他們安排在雲居里等待驚鴻的到來。
在看到昏迷不醒,滿身傷痕,幾至半殘的驚鴻,他們都感到極度的震驚和痛楚。滿心悲憤地守在驚鴻身旁,心裡難過,卻又不敢流露出來,唯恐驚鴻看了之後,更加失落傷心。他們一心爲驚鴻焦慮憂心,偏偏驚鴻又不肯聽話好好養傷,更加讓他們憂心如焚。
如今,對他們來說,驚鴻的傷勢到底能不能治好,則是他們心頭最大的擔憂。
神醫派的曾行火早就坦言自己已經盡力,他們只能寄希望於醫術幾達天人之境的風紫輝。而前途茫然未卜,眼前風靈國的人做下這一切,到底對他們有何安排,也總是無法問出來,這一切隱憂,都讓他們在心中,無比盼望風紫輝出現,連好好的煞下眼前這個情況,到底算是個什麼情況。
今日,火雀見着了暗中佈置了整件事的風紫輝,興奮得連回頭報個信都忘了,立時就衝了過來。
風紫輝淡看一眼激動得臉都通紅的火雀,他連搭理一聲的意願也沒有。當日這幫子人個個把他當成禍星,現在倒似變成救星了。他懶得理會火雀,只靜靜前行,正巧聽得屋裡傳出蒼鷹那憤怒的喝斥聲,“你,你就不能聽話一些嗎?曾大夫說了千次萬次,叫你不要動氣,不要動真力,也不要有大的動作,你怎麼就是不聽,非得把傷勢弄得惡化了,非得把我們全都氣死了,你才甘心是嗎?”
風紫輝微微挑眉,漆黑的眼瞳裡閃過一道亮光,“難得啊,居然敢這麼直着嗓子吼那個人,估計事情到了這份上,什麼君臣之分,都給忘得光了,連主上這個詞都不叫,直接改你了。而那個人被人吼了居然還靜悄悄一點動靜也無,這倒也是件趣事。”他走過去,直接推開門,在房中人驚愕的目光中,繞過屏風,面對那個被強令在牀上休息的人,極淡極微但確確實實地笑了一笑。
因爲病人不合作而氣得臉色發紅的蒼鷹,越發顯得蒼老疲憊。
忽地,看到這個他一直都在盼望着的人,愣了一下,到了嘴邊的一聲喚,居然沒叫出口。依然是風華絕代,依然是神容謫仙之流,然而,卻又似乎多了一點屬於人的淡淡溫暖,再不似以前那樣高不可攀,恍若星辰,就像那笑容一般,縱然輕微淡薄,畢竟仍是笑容。
這一笑,連驚鴻都被震住了,恍然間似乎憶起,從來,從來,這人不曾對她笑過。
一時間,她能做的,竟也只是怔怔坐在牀上望着風紫輝發呆。
風紫輝徑自走到他的牀前,牀上的傷員基本上已經被捆成一個木乃伊了,變成這樣,還能把滿園子一干高手打得心驚肉跳,還能不合作到把蒼鷹氣得大發雷霆,看樣子不用擔心她的傷勢了。
他連招呼也不打一個,伸手就解那把驚鴻整張臉都包住,只露出一雙眼睛的繃帶。
驚鴻微微一偏頭,躲了過去。
風紫輝平靜地望向她,沒有什麼情緒地道:“讓我看看你的傷。”
驚鴻只定定看着他,疑惑的神情一閃而過,“爲什麼救我?”
“我想救,便救了。”風紫輝答得簡單。
驚鴻卻靜靜看着他,半晌,漸漸柔和了目光:“是啊,想救,便救了,像他們這樣的人,做事從來隨心所至,又何需什麼理由!”若不是臉被包得死緊,她幾乎想笑一笑了。
眼前這個叫風紫輝的男子,不愧是她驚鴻所欣賞的男人。
在下一刻,她沒有躲開風紫輝再次伸過來的雙手。繃帶一層層解開,直到露出最後的傷處。
驚鴻自入似雲館以來,身上的傷每一天都要換藥,她的臉其他幾人應該都看過好多次了,然而,蒼鷹依然慘白了臉,略略側過頭,剛剛跟進來的火雀,乍一見到這般情形,立時倒抽一口冷氣,猛然轉過身,向外衝出幾步,卻又停住了。
然而,風紫輝的手依舊平靜地握着繃帶,不帶一絲震動,然而,驚鴻依舊安靜地凝視他,沒有側首,沒有轉頭,沒有做任何迴避他目光的動作,她的腰依然挺直,她那雙冰冷的眸依舊明亮。
風紫輝淡淡看了幾眼,又低頭瞧瞧繃帶裡的藥,這才點點頭,道:“曾行火的處理很不錯了,現在你的傷由我來接手。”他說完一句話,也不理會其他人的反應,更不全理會人世間的男女之宜,伸手便開始解其他的傷處查看。
他動作流暢而快捷,驚鴻出奇安靜地任他查看,不逃避,不畏縮,不自慚,也不卑微,她的眼神始終明定安然,既無惶恐,也無期待,更無忐忑,直如清風朗月,平靜從容至極。
風紫輝很快就把她身上幾處大傷查看完了:“你斷的幾根骨頭,都癒合得很不錯,你的右手被炸成重傷,已經傷及骨骸筋脈,而且被炸掉了大片的血肉,雖然曾行火治得很好,我無需再作別的處理,你的右手仍可如常活動,仍可用劍,只是不可能再像以前那麼靈活。
你的臉情況也較嚴重,曾行火雖能妥善處理傷勢,卻也不能加以改善,我會從你身上取一些沒有傷的皮膚,爲你重新做一張臉,並且矯正鼻子,不過,鼻子以後肯定是聞不到氣味的,而且很容易常年鼻塞。至於你的左腳……如果不走得太快,一般來說,一點輕微的跛,也是看不出來的。”他的解說也一樣簡單明快,平靜的彷彿只是在說明流鼻血一類的小毛病。
驚鴻淡淡的應道:“原來我身上還會有沒受傷的完整皮膚,這可真是難得。”身爲女人,莫過於此。可是這世間最心酸悲涼的事,她可以用這樣平靜的語氣說出來,旁人卻根本受不了。
蒼鷹顫抖了一下,蒼蒼白髮下神容蕭瑟,讓人懷疑這位老人已經無力站立。
年少的火雀卻大叫一聲,撲過來直接就跪在了風紫輝面前:“風公子,求求你,主上她……”話只開了個頭,他的人就倒飛了出去,“砰”的一聲,整張門板都被撞飛開來。他連人帶門落在地上,然後昏頭昏腦地爬起來,跌得這麼重,居然除了頭暈眼花回不過神來,就沒什麼別的傷了。
風紫輝略略挑眉看看驚鴻:“很好,包成這樣,還能踢人踢得這麼幹淨利落,不錯啊!”
驚鴻倒沒注意他的表情,只是極不悅地看向火雀:“動不動就又哭又叫,下跪磕頭,你不像個男人就算了,還敢說是我的護衛。”
蒼鷹蒼白着臉略略皺眉,卻也不對她的行爲加以置評,只勉力振作精神,對風紫輝道:“風公子,主上的傷勢真的無法根治嗎?”
對蒼鷹,驚鴻自然不像對火雀那樣隨意,卻也立時道:“蒼叔叔,風紫輝既然出了手,就一定會盡力,他若說不行,那自然是絕對不行的,無所謂再來這套多事相求的戲碼。”她知他,也信他,所以從不對他說多餘的話,從不置疑他的判斷,也不願別人來置疑。
然而,風紫輝對這份相知的報答,只是低聲斥道:“病人就該有病人的樣子。”
驚鴻低低說了一聲:“你……”話音未落,就慢慢從牀上倒了下去。
蒼鷹目瞪口呆地看着風紫輝面無表情地把一根銀針從驚鴻身上收回來,繼而聽他淡淡說道:“要讓不聽話還喜歡亂踢人的病人別再亂動,一些必要的武力還是不可少的。”
蒼鷹抽了抽嘴角,苦笑。必要的武力?對着驚鴻,誰會去思考武力問題。風紫輝能一針把驚鴻扎倒,也不是因爲他出手有多快有多妙,僅僅是驚鴻從身體到心靈,對他都不設防,身爲超級高手的自動防禦能力,本能地對風紫輝關閉。甚至於有可能這一針紮下時,驚鴻因爲不忍心拒絕他的意志而刻意不去躲。換了旁人試試扎這一針看看,肯定是連具全屍都拼不回來了。
對於蒼鷹的內心想法,風紫輝可沒什麼心思理會,他連眼瞼都不再多擡一下,徑自開始以他的方式重新處理驚鴻的大小傷口。
蒼鷹然沉默的以眼神追隨着風紫輝的動作,沉默的再一次去看那一個個恐怖的傷處。經過了這麼長的時間,得到這麼好的照料,但此刻看來,依舊教人觸目驚心。
遲疑良久,蒼鷹終於還是忍不住再問一句,道:“風公子,公子的傷勢就真的不能根治嗎?”
“這很重要嗎?風紫輝幾乎不帶絲毫同情心地反問:“她的手和腳是有一定程度的殘疾,但她的武功依舊天下無人能敵,只不過是以前花一招可以打敗的敵人,現在可能要花兩招。至於她的臉,需要很長時間的修補,將來的外貌自然談不上好看,但是,也談不是不難看,反正也不用長得那麼漂亮,她從來不需要賣笑生活。”
這便是風紫輝,這天底下膽敢這樣說驚鴻的,怕只也有他了。
而且,還是用如此輕描淡寫的語氣談論驚鴻的重傷,他可以如此平靜從容的把殘疾兩個字和驚鴻聯繫起來,卻已叫聽的人,痛不可當。
“別說了。”剛剛重新走進房的火雀大叫一聲:“你怎麼會明白,讓主上這樣的人淪爲殘疾,讓主上這樣的人,有一張永遠不堪見人的臉……”
“何爲不堪?”風紫輝站起身,冷冷掃視二人,目光出奇的凌厲,眼神中的不滿竟讓人莫名地心虛起來:“她頂天立地,有何不堪?她不曾傷天害理,爲何不堪?手殘足傷,她依然是驚鴻,容顏盡毀,她仍然是驚鴻。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當世第一高手,驚鴻!”
他那向來沒有情緒的語氣,竟似乎有些厲烈:“她不會自慚形穢,她也不會自怨自艾,她更不會關上門,藉酒澆愁,她也沒有把所有人都趕走,自己一個人躲在黑暗裡把自己埋葬,這一切,不值得你們慶幸嗎?你們到底明不明白,對她來說,最大的折磨,不是身上的傷,而是你們整天愁眉不展,惶恐不安,還心驚膽戰,小心服侍她的樣子。”
“她坐不住,她不能安心養傷,她情願讓傷勢惡化,也要抓別的高手過來細問端詳,這一切不過是因爲她懶得看你們這副天塌下來的表情,這一切只是因爲她,讓你們明白,即使身傷至此,她依然可以掌握她自己的生命。”
此時此刻,風紫輝的語氣幾近於訓斥了,然而蒼鷹和火雀的臉上卻漸漸露出了悟的表情。是啊,即使是面對着風紫輝如此的容華氣度,在解開臉上繃帶時,驚鴻也不曾有過絲毫迴避和不安,這樣的人,又怎麼會被這些外在的傷害所擊倒。他們的主上,有着這世間最少見的堅定和頑強,任何傷害,也難以磨折。
只是,他們追隨了主上這麼多年,想不到,竟不如風紫輝更加了解她,這個明悟讓他們倍感慚愧。
而蒼鷹則是愣了一會兒才問:“風公子,請問貴國對我們的事,有何安排?”
“把你們的人全弄到這裡來是她的意思,與風靈國並無干係,她心裡怎麼想,你們真的完全不明白。”風紫輝坐下來,繼續處理驚鴻的傷,淡淡道:“我不喜歡這個時候有人在旁邊打擾。”
三人互相望了一眼,還真怕擾了他,一起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站在似雲館滿園翠竹旁,蒼鷹沉聲道:“讓一切停止吧!”
火雀全身一震:“這,這怎麼行……”
“已經這麼多年了,我們都很清楚,離我們的目標已經越來越遠了,我們唯一的倚仗不過是主上的武功,但一夫之勇再強,也不可能定一國的。”蒼鷹徐徐搖頭:“夠了,真的夠了,主上這麼多年來,一直不放棄,爲的其實不過是不願讓我們失望罷了。可我們除了成爲她的累贅,還能爲她做什麼呢?反正……反正現在的炎烈國皇帝,仍然帶着我們土禇國的皇室血統,這樣就足夠了,已經足夠了。。。
這位歷經風霜的長者,聲音漸漸略有哽咽:“她,看到我一手帶大的孩子變成了如今的模樣,我終於明白過來。對我們來說,驚鴻纔是最重要的,看到她受傷的樣子,我……”他聲音一顫,頓了一會才道:“如果這種事再發生一次,我真的會受不了。”
火雀沉默不語,他們的主上再強大,也依然是一點一點在他們眼中長大的孩子,是他們用性命,用希望,用一切來呵護的人。看到她血肉模糊人事不知的樣子,實在叫人痛徹心肺。
他說完,轉過頭看着身後同樣若有所思的火雀,問道:“你的意思呢?”
火雀偷偷瞥了眼沉睡中的驚鴻之後,囁嚅着說道:“我只是主上的護衛,這種大決定我無權參與,不過,我覺得,我們這些年輕的人,跟隨主上,忠於主上,從來不是因爲主上的身分和我們期待的大業,有的時候,我們也覺得,像主上這樣的人,硬要她嘗試着成爲一個王者,或許不是什麼好事,她天生就該是一名劍客。
蒼鷹蒼涼地嘆息:“那只是和主上的交換條件,用保護我們來換取主上全力對抗炎烈國皇帝衛景辰的目的。收留我們在風靈國,給我們足夠好好生活的條件,讓我們自由選擇相聚一處,或分散各地,卻不讓我們介入風靈國的任何機密,這樣,就算我們之中還有什麼其他心思的人,也無法對風靈國造成任何破壞。
火雀輕嘆一聲,方道:“卻不知道其他人是否能同意……
這個問題,也正是讓蒼鷹倍感頭痛的問題,當然,他也不知道要如何說來纔看是個合理到完美的解釋。
“知道驚鴻她爲什麼會傷成這樣嗎?”風紫輝徐步自房內出來:“因爲在這之前,她就已經元氣大傷了。當初衛景辰故意在衛靖臨身上下了巨毒,爲了救衛靖臨,她的功力損耗太大,後又奮力行刺已經死去的衛景辰,更是落入衛景辰的陷阱,才傷重至此。”
蒼鷹皺眉道:“主上怎麼能……”
“雖然衛靖臨他身懷我們國家的血統,可是……可是主上怎麼能爲了救一個炎烈國皇子而如此自傷對?但她不就是這種笨蛋嗎?”風紫輝冷冷道:“她去丘陵是準備把衛景辰的屍體拿出來祭主,爲的是她自己嗎?爲的不過是想要給你們這些人,這麼多年的付出一個交待罷了!你以爲她只對衛靖臨一個人特別嗎?你以爲她平時對你們威嚴冷漠,就不是在關心你們嗎?要殺她的方法簡單到極點,可惜衛景辰不會用。”
風紫輝漠然道:“下在衛靖臨身上的毒,同樣下在你們身上,她一樣會救。如果多毒幾個人,她就算明知會力盡而死,也是必救無疑的。可惜,這麼簡單的方法,衛景辰這種人卻永遠想不到,因爲像他那樣的王者,根本不會相信,一個上位者會這樣的對待下屬。而會這樣想的笨蛋,永遠永遠也成不了王者。”
二個人全怔在當場,誰也說不得話。這個時候他們都在想,如果是他們中毒,驚鴻會不會明知中計,明知死路一條,也依然相救。然而,思來想去,答案都只有一個,一定會救。雖然她對蒼鷹有許多不滿,雖然她對火雀動輒冷眼斥責,但若他們有難,她一樣會不惜一切相救。
這個認知,讓每個人心中都一陣痠痛。
火雀心頭一陣激動,忽地道:“我去見他們,同他們細說,他們要不同意,我就一個一個的說服他們。”這句話說出口時,心中竟是一陣輕鬆,原來,早就該這麼說,這麼做了,拖到如今,讓那個孩子受了這麼多傷害再來做,已是遲了。
蒼鷹忽然輕輕地說道:“你忘了主上最不喜歡你動不動就去磕頭求人了,還是我去吧!”他擡頭,慢慢挺直腰,對着火雀笑了笑:“我年紀最大,他們之中大部份人都是我的晚輩,我雖沒什麼建樹,一點老面子,還是有的。事已至此,大家也該面對現實,過點安生的日子,也讓主上好過些吧!”
他們二人說話間,風紫輝復又退回房內,在驚鴻牀邊輕輕一敲:“不用繼續裝睡了。”
就算是他,也無法在驚鴻狀態比較正常的情況下,僅僅一針就把人弄暈過去的。驚鴻的暈倒,不過是因爲,有很多事她不想多說,也不懂怎麼說,更不喜歡被別人關切成那個樣子,既然風紫輝一針扎過來,她就將計就計暈過去圖個清靜。
只不過她卻萬萬沒料到,一向不喜多言的風紫輝,卻爲她說了這麼多話,竟似乎是轉瞬間,輕易地打開了一個本來的死結。
她徐徐地睜開眼,靜靜看看風紫輝,眼神裡卻沒有如釋重負的輕鬆,只有淡淡的抑鬱。
風紫輝也並不奇怪,有很多事,不是別人放下,自己就能放下的。一生追尋的目標,縱然不是本心喜愛的追求,可是失去了,生命就似失去了目標。身上揹負着太多人的期許,太多人的鮮血,就算是別人寬容了她,她都不能寬容自己。
不過,這種心理問題,風紫輝也懶得多做勸解,他只淡淡問道:“挨長輩罵,感覺是不是很好?”
驚鴻略略一怔,沒有回答,然而……其實,被長輩罵,似乎真的很好。這麼多年了,無論她是否做錯了,無論她的決定大家是不是同意,所有人對她都保持着疏遠的恭敬。忽然之間,被長輩無所顧忌地指着鼻子痛罵,這種感覺,這種感覺……
她慢慢地閉上眼,不想流露這一刻心頭的溫暖與軟弱。
“這麼多年來,蒼叔叔守足了上下禮儀,卻讓你一下子刺激成這樣,讓他十幾年功力一朝喪,很有成就感吧!”風紫輝帶點淡淡笑意的聲音,讓驚鴻有着深深的驚異。
出了什麼事,有了什麼變化,那個叫雲鳳弦的人,又有着什麼樣的魔力,居然連風紫輝這種人,也像是學會開玩笑了。
風紫輝不再多說什麼,他坐回原位,繼續替驚鴻處理傷口,而驚鴻也只是安靜無言的接受了他的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