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鳳弦也不知道最近是怎麼了,成天胸悶想吐。
好不容易逮到機會問風紫輝,他便是冷冷地看着她,什麼都不說,好一會兒便走了出去,全當她空氣一般。
夜裡,古奕霖都會偷偷在外面相望,雲鳳弦先是顧做不知之姿,待到身體好些,能下牀時,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捉着他,尋問他自己這是怎麼了。
古奕霖先是不說話,只是垂首默默看着她自已平坦的小腹,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盯到雲鳳弦全身不對勁時,倏地掙開她的手,往後退開一步,幽幽道:“你身體還沒恢復過來,等你完全好了之後,我再告訴你。“
“我到底是怎麼了.......雲鳳弦虛空抓了抓,這才慢慢地收回手,略有些無奈地道:“我倒覺得自己的身體漸漸好轉,好像還有些發福了。“她低頭摸了下自己微微突出的腹部,“不就是長了小肚腩,你們倒是着了魔般!有這麼醜嗎?”雲鳳弦話一落音,貼在微鼓的腹部,用力拍了下去,就看到古奕霖臉色驟然蒼白,手如鐵箍般箍住了雲鳳弦的手腕。
“你瘋了,怎麼可以這樣對自己呢?”
“不是吧,我不過是準備拍拍肚子,表示自己很正常,你急什麼啊?想當初我在風紫輝的魔鬼訓練下,比這厲害得多,你也沒有這樣的反應哪。”雲鳳弦無辜的眨眨眼,看着自己被他掐得通紅的手腕,不太明白爲何他的過激的情緒。
“那是不一樣的。”古奕霖咬咬脣,道:“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人吶。!”
“是啊,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雲鳳弦擡眸環顧下四周,如此反常的古奕霖,她還是頭一回見到。“這裡是我們兩個人沒有錯。”
“不是,是.....”古奕霖說到這裡,舌尖一轉,即將脫口而出的話語全吞了回去。
“是什麼啊,你倒是快說,你不知道你這裡吞吞吐吐,紫輝也是一勇欲言又止的模樣,讓我怎麼想。是不是我全身的經絡全斷,行之將木了?”
“胡說什麼!”
“那是不是我被傷到了身體重要部位,難以康復?”雲鳳弦說着垂眸不語。
古奕霖循着望向雲鳳弦那雙有些不受控制,不斷髮顫的雙腿,猛地搖了搖頭。
雲鳳弦還準備再問,耳邊兀然傳來風紫輝特有的淡漠聲。“你懷孕了。”
你懷孕了......雲鳳弦如同被五雷轟頂般,風化成巖。她懷孕了?怎麼可能,她可是皇帝......等下,她只是個女扮男裝的皇帝......到頭來說,她還是個女人.....不能因爲是皇帝,就不會懷孕了。只是,她肚子裡的孩子的爹是誰啊?
是奕霖......還是紫輝啊。雲鳳弦感覺到一個頭兩個大。。。
風紫輝是看穿了雲鳳弦的疑感,他淡淡地開口,道:“這個孩子的父親——”他冷漠的目光掃了古奕霖一眼,突然停頓下來。
“是誰啊?”做爲孩子的母親,雲鳳弦不由抽了抽嘴,她還真不知道肚子裡的孩子應該是誰的?偏偏風紫輝還在她的面前顧做玄虛。
“不是我們的。”古奕霖美目中閃過奇怪的光芒。
“啊,不是你們的,那是.....” 雲鳳弦點了點頭,又似突然想到什麼般擡起頭,看着眼前兩個神態不一,情緒略同的兩個人,驚愕地道:“那是誰的?”她還有第三個男人嗎?等下她好像、大概、貌似和一個妖繞的男子共渡了一夜春霄。“是水忘憂!?”
風紫輝和古奕霖相視一眼,不約而同的搖了搖頭。
“不是吧?“雲鳳弦有些困難的坐倒在自己的牀上,看着兩個風華絕代的男子搖頭,她倒真不知道自己還有和誰親密的接觸。
不過吧,他們怎麼會知道孩子不是他們的呢?
“你自己看看腹部。”風紫輝淡然地道。他看了看雲鳳弦那微鼓的肚皮,微不可聞的蹙了下眉頭。初知雲鳳弦懷有身孕時,是他們再見之時。因爲知道他自己在醉酒之後,曾與雲鳳弦風花雪月過,再加上兩個人曾經赤裸相見,他就算想把那些記憶遺忘,都沒有辦法抹去。當時他的第一個想法便把雲鳳弦肚子裡的孩子,想成了自己的孩子。隨及他馬上冷靜下來。他與雲鳳弦同牀之時,已經年過半載,要有孩子,早是快生之態。而云鳳弦只是小肚微突,他藉着雲鳳弦相抱之時,偷偷爲她把脈,孩子纔不過短短三個月,原本以爲那孩子是古奕霖的血脈,自要爲雲鳳弦好好護胎。哪知......
對於雲鳳弦的風流之心,古奕霖早在他與雲鳳弦的第一夜,便知道它並不屬於他,那時的自己還爲此事,曾經離開過雲鳳弦一段日子。直到後來,在離開雲鳳弦的日子裡,他飽經刻骨銘心的相思之苦,生死離別的錐心之痛,他便明白自己這一輩子是離不開雲鳳弦,也漸漸敞開了自己的心思,能夠接受雲鳳弦的身邊不一定只是他一個人,他卻要跟着她一輩子。
初聽雲鳳弦懷孕,他滿心以爲孩子是屬於自己的。因爲這段日子和雲鳳弦呆在一起的人,只有他。爲父的喜悅讓他激動不已,卻在......卻在看到雲鳳弦的腹部之時,他如夢初醒,因爲他知道了這個孩子不屬於他,竟然是......
雲鳳弦掀開自己的衣服,看到自己白哲的肚皮上,出現一朵赤紅色的火蜘......這個烈焰圖騰與衛靖臨額前的一模一樣。。。她算是明白過來,她肚子的孩子的爹,竟然是炎烈國的臨三皇子。只不過.....她是什麼時候與他在一起的,她自己一點記憶都沒有呢?爲什麼會這樣呢?
“這個孩子是他的?”雲鳳弦有些僵硬的道。
“如果是我、或者奕霖的,你的腹部應該出現綠菩圖騰。”風紫輝又一次掃了那個刺目的火焰圖騰,實在不明白,雲鳳弦這個登徒子怎麼會和衛靖臨扯上關係?難不成是在他離開雲鳳弦的時間裡?這個想法再瞥到同是震驚的古奕霖之後,他打消了疑惑。估計只有雲鳳弦自己才知道,她和衛靖臨是怎麼樣的關係。
“奇怪,我什麼時候和他一一”雲鳳弦眉頭微挑,真是笑死人了。她自個肚子裡裝着別人的種,她竟然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下的。莫非那衛靖臨還能隔空播種不成?
“咳。如果不是你們的,那也應該是......是水忘憂纔是......”
“你確定嗎?”古奕霖眉頭微皺,對於雲鳳弦這種連孩子的爹是誰的狀況,一時半會之間,還真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我......我不太確定。。。”雲鳳弦不由的抽了抽嘴角,對於肚子上出現這朵莫名奇妙的火焰,實在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對了,衛靖臨現在、現在如何?”
“他囚禁了他的父親衛景辰,弒殺了自己的二個兄長,掌握了炎烈國的文武百官,半個月後正式登基。”古奕霖看了面無表情的風紫輝一眼,淡雅地說出自己的情報。
他只是這麼簡簡單單一說,可是雲鳳弦卻知道這一切是多麼的不容易,既然失去理智的情況下,還記得她的話,是不是代表......雲鳳弦垂眸微笑了笑,肚子裡的這個孩子似乎也沒有那麼奇怪了。
“既然事情已經這樣了,爲了我的第一個孩子,是不是應該去看看他未來的爹爹呢?”她說話間,一直是笑眯眯盯着風紫輝,自然沒有錯過他那冷淡眼眸之中一閃而過的失望。呵呵,她沒看花眼吧,竟然在風紫輝的眼前看到了失望這個信息。再轉頭對着一聲不吭的古奕霖道:“奕霖,我們走吧。
古奕霖身體一顫,猝然自自己的思緒裡走出來,面對眼前這個笑意盎然的雲鳳弦,他真是越來不越不明白她的心思了。
“不管如何,你都是我雲鳳弦的皇后,這個事實是任何人都改變不了的。”耳邊如風般吹過雲鳳弦的聲音,古奕霖驚訝的擡頭,看着雲鳳弦漸行漸遠的身影,連忙跟了過去。這一回,他明白了雲鳳弦的意思,不由輕笑一聲,看來是她不明白我要的是什麼啊。
風紫輝看着他們離去的身影,狒袖輕嘆一聲,想不到,真是想不到他自己的忘情訣已經達到了九層,卻仍然扔不開七情六慾.....遇到雲鳳弦,到底是他的緣,還是他的孽,他已經分不清楚了,他只知道,這一世,他再也放不下眼前那個讓他活得像人的女人了。。。
遠遠的望見衛靖臨扶着花園的圍牆漫走,雲鳳弦已經嚷了過去,“沒想到你能自己走路了。”
古奕霖卻是倏然一驚,連這樣疲憊地勉力行走,都能讓雲鳳弦如此歡喜,看來衛靖臨的傷勢,到底嚴重到什麼程度。不過是領悟到了火靈之源,又正值年少,怎麼竟會......他心頭凜然之間,竟是再也不敢往壞處去想。
衛靖臨見到雲鳳弦來了,已是一笑,擡眸處又見古奕霖站立園門處,便是一驚,臉上笑意微滯,然後又迅速笑道:“你一向無法無天也就算了,還帶着奕霖一塊兒胡鬧,招呼也不打一聲就冒出來。好在我早就知道你的習性,對外面的人打了招呼。”
雲鳳弦笑咪味近得身來,眨眨眼:“他已經是我的‘妻子’正所謂,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了我雲鳳弦,當然要跟我一起胡鬧。”
衛靖臨也不理雲鳳弦胡說八道,只淡淡道:“大婚已行,你爲什麼還不走?”
“哪裡有那麼快,總還有很多應酬啊,善後啊,依依不捨啊,灑淚而別什麼的,戲總是要唱完的。就算真是逃出龍潭虎穴,該做的文章還是得一樣不少地做全啊,不能顯得太急切。”雲鳳弦漫不經心答。
衛靖臨在心中嘆氣,也不知道眼前這傢伙到底有沒有緊張感,他卻是冷下臉來:“儘快走吧。炎烈國現在已經很混亂了,現在這樣的情境,你能不出面就別出面,就算還有應酬,還有場面功夫,也要用最快的速度做完。”他嘆了一口氣:“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麼,我把衛景辰留在皇宮之中,萬一心意有變,你們這麼多人......”
這時古奕霖和衛婧儀已經走近,衛靖臨語聲頓止。
又見衛婧儀擔憂的目光望來,他便一笑:“瞧,我一點事也沒有,正好有功夫曬曬太陽,散散步。”
衛婧儀見他憔悴至此,猶言歡笑,更覺悽然,又不便深問什麼,只得勉強一笑:“你既無事,我便放心了。”
二人相顧無言,本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妹,青梅竹馬,親密無間,同習詩書共闖禍,此時此地,此情此境,竟是相顧無言,仿似不管說什麼,剩下的,都只能是傷情。
雲鳳弦忽叫了一聲,一拉剛剛走近的古奕霖:“那邊花兒真漂亮,奕霖,我們一塊去看看。”
看雲鳳弦做得這麼拙劣,連衛靖臨都是又好氣又好笑,他復看了衛婧儀一眼,沉下聲音,定下神:“你別走,你們都別走,我是有話要對婧儀說,倒也沒有什麼可以避開你們的。”
不理會衆人的反應,他擡眸定定望着衛婧儀:”小儀,不管如何,此去風靈國,並不是安定之地。
風靈國攝政王與太后,只怕也未必能不猜忌你,風靈國的宮廷,風靈國的皇族,風靈國的官員,只怕也都是以異樣的眼光來看你。”
雲鳳弦一怔,張口就想說話,古奕霖也搶上一步,有意表態。
衛靖臨卻是連眼神也不向他們膘一下:“但是,有云鳳弦他們在,一定會維護你到底,所以你可以安心,只是你要記着,你雖是炎烈國的公主,風靈國的王妃,但是首先是你自己。
人家要有什麼明刀暗箭過來,你不必理會,他們自可爲你應承,你身邊那這些女官內侍必要隨你嫁入宮中,這些人我暫時也沒有時間去一一理會。
你只要一概不聞不問不要管便好。只要他們不在你面前做出什麼過份的事,只要他們當着你的面還守禮守法,你就當不知道,要有人犯了錯,你只管沉下臉,趕出去便是,千萬不要牽涉其中。
就算有人哪一天跟你提什麼皇上太后的密令,你也要記得,你是出嫁的女兒,這些事,一概與你無關。炎烈國也好,風靈國也罷,有那麼多的英雄豪傑,名將賢臣,又何必事事要一個弱女子去擔當、去操心。
你絕對不要再捲入任何權爭之中,免取禍端。“
他凝眸再看雲鳳弦與古奕霖一眼,忽的鬆開手中的扶梯,勉強站定,對着雲鳳弦與古奕霖,一揖到地。
雲鳳弦忙一把扶住他搖搖欲倒的身體:“你這是做什麼?”
衛靖臨笑笑道:“我們一場相交,承你們不棄我身份懸殊,兩國紛爭,尤以知心相待,我只求你們也能記着,衛婧儀曾是你們的朋友,也曾與你們相共愚難。將來身入風靈皇宮,舉目無親,請你們看顧她。
不管風靈和炎烈國之間最終如何,不管將來,這一場婚事之後,會有怎樣醜陋的真相,請你們記得,她是無辜的,至少,她從來不曾想過要傷害你們,以後,也絕不會傷害你們。
請你們,水遠不要誤會她,不要拋棄她,不要讓她又像現在這樣,明明有親人朋友,卻無處可求助,明明有至親骨肉,卻又孤獨一人.....”
他這裡一語未畢。衛婧儀慘然淚下:“衛靖臨.你把自己逼到此地步,爲什麼還總想着我的後路?你總勸我,不要管,不要理,自求安樂,卻爲什麼不勸勸自己?”
衛靖臨輕笑一聲:“我身在局中,脫身不得,你能出去,總是早早出去得好。”他笑來從容,神情殊無悲色,然聽者卻都不禁悽然。
雲鳳弦一拳輕輕擊在他肩上:“小臨,爲何這樣說,明明還有——”
“回不去了,事一旦做了,便要做到底。你,我,還有.....”衛靖臨轉頭依次看向雲鳳弦身後的古奕霖、風紫輝、衛婧儀,最後收回視線,看向遠方幽幽道:“我們都回不去了。”
他說完之後,便也不再說什麼,只陪他們說說笑笑聊聊天氣談談話,偶爾問風紫輝幾句練功心法的問題,或同衛婧儀談些歡樂往事,會心而笑,卻再不說一句正經事了。
然而縱是這般談笑風生,淡淡的悲愴氣氛卻總籠罩在所有人心中。直到離開炎烈皇宮,大家乘車回去,心境也依然是滄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