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昱風突然很不習慣裝可憐的雲鳳弦,更被她這反常地舉動弄得啼笑皆非。伸手拉開快掛到他身上的雲鳳弦,有心想教訓下,最後搖頭作罷,望了眼那個灰頭土臉的少年,問道:“這位是?”
那少年似被眼前的種種驚變嚇住了,開始只能呆呆望着雲鳳弦,聽到雲昱風的問話,猛然驚醒過來,對着雲昱風施了個禮。
他正在開口回話,雲鳳弦卻是搶先一步對雲昱風解釋道:“我見他被古奕月追趕,路見不平才拔刀相助。”開玩笑,她可不能讓這孩子開口,要不一口一個登陡浪子,一口一個斷袖男子,她的名聲不能再黑下去,雖然已經夠黑了……
雲昱風若有所思的看了少年一眼,又見雲鳳弦這奇怪的舉止,他卻也不願再節外生枝,笑了笑道:“既然是這樣,那——”
“什麼都不用了。”少年見到雲鳳弦急切地澄清她們之間的關係後,打斷了雲昱風的話,扭頭看了眼雲鳳弦,冷聲道:“我會自己回家的。”說完,越過層層包圍,頭也不回地離開。
雲鳳弦微斂着眸望着少年離去的身影一會兒,輕嘆一聲。這纔回首對雲昱風道:“皇叔,我們回宮吧。”她說着,順勢拉着雲昱風的胳膊,往皇宮的方向走去。這樣沒大沒小、沒上沒下、無君無臣,全不顧禮法規矩的行爲,看得吳轄等人猛皺眉頭。
離他們最近的一個將士把自己的馬牽過來,屈膝跪倒:“請陛下上馬!”
雲鳳弦踮腳眺望着比自己高出好多的馬背,目光閃過猶豫。
這時跪在地上的將士卻已雙手向前,伏下了背。
雲鳳弦一呆,卻也立刻明白,這是要自己踩着她的背上馬。這……她又不是真正的皇帝,這一腳怎麼能踩得下去。
雲昱風見雲鳳弦遲遲沒有動作,思到她前不久才從馬上墜下來,卻什麼也不說。堂堂風靈國的皇帝,怎麼能害怕一隻四腳畜生。思到此,他什麼都沒說,翻身越上了自己的坐騎。
雲鳳弦閃神中,身後傳來馬兒的擡蹄躍地之聲,回頭看到已經坐在馬上的雲昱風,天真中帶着一絲嬌憨,“小皇叔,你我共騎一馬如何~”此時的她,哪是一個能睥睨天下的皇帝,分明是一個富貴人家嬌生慣養長到十五六歲,完全不知人生愁苦滋味,只知和本家親人撒嬌的孩子。
馬背上的雲昱風一怔,恍惚間覺得時光倒轉,眼前的雲鳳弦變成那個哇哇學語的孩子,那個什麼事也不懂,整天就會搖搖擺擺地在他面前晃來晃去,不斷地揚着小胳膊,喊着小皇叔的孩子。
當年的雲鳳弦登基時不過九歲,他最喜歡做的事情,便是在他忙得不可開交在旁邊胡鬧。時不時爬到桌子底下去扯他的衣襬,拖他的褲角。他在百忙之中還在安慰着這個天真的孩子,叫他又是生氣又是心疼又是無可奈何。
時光回溯,往事種種躍然而出。雲昱風在心中微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然後俯下身子伸出手。“陛下可否賜臣共馬而行的榮幸?”
此舉正中雲鳳弦之意,他拼命點頭,握住了雲昱風的手,在他半拉半扶之下爬上馬背。
雲鳳弦以前駕風倒是行,這馬嘛?她還真沒有騎過,這破天荒第一回騎馬的她,立即搖搖擺擺得要跌下來。
馬兒似乎被她這麼劇烈的動作驚嚇到,嘶叫一聲,前蹄一擡。雲鳳弦腦袋完全一片空白,下意識抱住了身後的雲昱風。
雲昱風顯然也被她這一抱嚇了一跳,連忙拉動雙手的繮繩,安撫了燥動的馬兒。
雲昱風知道雲鳳弦從來沒有受過良好的教導,他不會吟詩、不會賞畫,更別提什麼治國之道。他會有今天會如此驚慌,全是自己的‘用心’栽培。如果不是他反應迅速,只怕雲鳳弦從他的馬上摔下來。
雲昱風瞬間心思百轉千回,卻依舊什麼也沒說。
雲鳳弦待馬兒恢復平靜之後,仍然緊緊地抱住雲昱風的腰。扭頭對雲昱風燦爛一笑,情真意切地道:“果然還是小皇叔對我最好!”
雲昱風心中微震,不由自主憶起多年前,眼前這孩子,也曾無數次在他懷中笑着說:“果然還是小皇叔對我最好。”想不到,事隔多年,雲鳳弦還會這樣在自己雙臂呵護之下,安心地享受着自己的保護和照料,說出這樣的話。心頭的悸動轉眼即逝。催馬前行,因爲顧着懷裡的雲鳳弦,沒有放蹄疾奔,只讓馬兒緩緩而行。
其他將士也都上馬隨行。
巷口外,欲一睹攝政王風采的百姓,在街道兩邊跪地俯首,連頭都不敢擡一下。雲鳳弦居高臨下地暗暗嘆氣,權利,爲什麼永遠都是令人爭個血流成河的東西,今天的她的記憶又回溯到了千年前。
雲昱風似見慣這樣的場面,策馬而行。他的表情仍舊淡淡,像是在與雲鳳弦閒話家常般,“陛下,侍衛們想求一道恩旨。”雲鳳弦還沉浸在這唯我獨尊的氣氛當中,聞言點頭對雲昱風回頭一笑,道:“嗯,小皇叔,今天全是我的錯。是我不該貪玩,更不該任性甩掉隨行的侍衛們。待我回去自會向母后請罪,絕不會怪罪他人。”
她這麼快的反應讓雲昱風感到驚奇不已,他不明白這一向以殘暴任性出名的皇帝,何時變得這麼聰慧,但她那天真無邪的笑言,卻又讓人無法生出防範之心。他心中好幾個念頭轉動,最後卻只淡淡道:“陛下,你應該自稱爲朕,不可用‘我’這個稱呼。”
雲鳳弦怔了怔,隨後撇撇嘴,“纔不要。小皇叔是我的親人,開口閉口的朕個不停,人也生分了。所以,我們在一起時,只論叔侄之誼,不行嗎?”
“陛下,身爲皇帝應無私情、無私誼。”
“皇帝也是人,爲什麼要這樣。”雲鳳弦望着雲昱風,滿目期盼:“小皇叔,我不想你把我當皇帝來敬奉。”
雲昱風生疏地微笑:“臣,不敢。”
雲鳳弦卻沒有被雲昱風突然拉出的距離難倒,抓着他的衣袖,可憐兮兮地望着她,“小皇叔,鳳弦從小就沒了爹,是你舉劍助我登上帝位,也是你一直在保護着我。所以,在我的心中,你是我最依賴的親人,我們,不應該如此生分。”
雲昱風心頭陡然一顫。是啊,懷中的雲鳳弦沒有爹,而他膝下也沒有兒女。如果,他能一直這樣對待自己,也許有些事,永遠不會發展到現在這個樣子。可是……在冰冷相對、心結甚深的現在,雲鳳弦這忽如其來的呼喚,滿眼哀懇的真情,帶給雲昱風的只有那讓他遍體生寒的絕念。
這個孩子真的長大了,大到可以假戲真情,大到可以對着她最想殺的人,說出如此真情流露之話。
恍然間,一抹黃光晃到雲昱風的面前。他,又想起了一個人的名字——黃衫驚鴻!諾米今天又晚更了,俗人俗事太多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