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一刻,那少林和尚又以一招“水中撈月”勝了一場。
楊樂天目光如炬,見少林和尚這一招“水中撈月”用的甚爲巧妙,只不過含勁未放,似乎此人有無窮力道,卻又不懂應用,沒有完全展露出來。
他看得津津有味,心道:“少林果然爲中原武林之內家拳的正宗,頗有些深不可測。可這武當……大概是武當一貫以劍術著稱,如今沒了應手的兵器,就怎麼也發揮不出來了。”
轉眼又上去了個武當小子,此人看樣子是想挽回面子,他武功雖然比起剛纔那個同門師弟強出百倍,卻仍不敵那少林和尚。
果不其然,那少林和尚越打越勁,且敵強我強,總是能略佔上風,拳風雖剛勁勇猛,卻始終把握得恰到好處。這少林和尚的武功令在場羣豪瞠目結舌,那少林的幾個方丈自然得意得緊。
一晃眼的工夫,又有兩名武當弟子敗下陣來。掐指算來,那少林和尚先後連敗五人,卻仍然能屹立臺上,功力可見一斑。臺下寂靜一片,親眼見到這樣厲害的拳頭,已沒人敢再躍躍欲試。
空聞見沒人上來,打了個佛偈,“阿彌陀佛,既然無人可與愛徒相較,那麼這先鋒一職……”
一語未落,飛步而來一個玄衣少年,朗聲一喝:“在下還未討教。”
原來正是那提議比武之的玄衣人,朱少佳自懷中取出一節柳枝,轉向吳銘,“盟主,在下想用此物與這位高僧較量,不知這節柳枝可否算作兵器?”
吳銘見是小小柳枝,柔軟細滑,便不以爲意,“柳枝?倒也新奇。好吧,你可以使用,但要點到即止。”
朱少佳一拱手,“多謝盟主。”他斜眼看向那少林和尚,冷冷笑了笑,“要是傷了你,可別怨在我身上!”就在他轉身的剎那,晶亮的眸底反出一股強大的肅殺之氣,那樣的殺氣只有踩着無數具屍體,纔會慢慢形成。楊樂天在臺下看得清楚,心中陡然一驚。
然而,臺上的和尚沒有看到這股殺氣,反倒是哈哈大笑起來,笑聲未止,身行一錯,大和尚瞬間打出一招“伏虎拳”。
朱少佳不慌不忙,左肩一沉,右手上的柳枝順勢一挑,直向大和尚的面門。那和尚微一做馬,僻開了來勢,隨即右肘一彎,腳步向前一錯,一個“肘拳”過來,直取左肋,朱少佳微微一笑,身軀一扭,右手柳枝斜取“鎖喉穴”。
“想不到他竟以柔克剛,用柔軟的柳枝輕鬆化解了那和尚強勁的來勢,任對方使多大力氣,卻也碰不到他分毫,正待徒勞之際,卻反讓他藉機鑽了空子去……”吳銘正自驚歎,忽見形勢不對,只見那柳枝已刺入和尚的“鎖喉穴”半寸有餘,和尚登時雙目圓睜,“啊!”的一聲慘叫,倒地身亡。
衆人大驚,只聞堂下一聲怒喝:“好大膽子,竟然殺我弟子!今天老僧要爲他討個公道!”
“三弟!切勿動怒,莫非你忘了咱們出家人的規矩?”空聞一臂攔住了欲衝上前來的空見,另一臂打了個佛印,“阿彌陀佛,此乃他的劫數,怨不得旁人。只是這位公子,今後要多留些善念纔好。否則,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朱少佳好像沒看見那些少林和尚,只是冷笑,“真是讓各位見效,今天我的柳枝不聽使喚,也沒有辦法。”
堂下一片譁然。各位武林人士顯然對朱少佳極爲不滿,多數都爲那少林和尚憤憤不平,有些大聲吵吵着,似要準備爲和尚報仇,卻沒一個敢上來挑戰,另一些則低着頭,竊竊私語。
琳兒望着那臺上的玄衣少年,眸中有了懼意,出手如此毒辣果決,她還是第一次見。“看來,這個朱少佳不是個簡單的人物,難怪剛纔他建議大家比武選能,背後一定是隱藏着什麼目的。”
一對劍眉高高隆起,楊樂天起了懷疑,“這個人的確是有什麼來頭。不過,我確定我和他並不是初次見面。”他沉吟片刻,眉頭豁然軒開,心中已然明瞭。
當場只有三個人對此事莫不作聲。第一個是吳銘,愕然之餘,竟是一言不發,他意識到同意朱少佳的請求是個嚴重的錯誤,可如今爲時已晚,少林和尚的慘死,和他脫不得關係。第二個人便是吳陰天,他知道事態的嚴重,出乎意料的是,他卻是輕輕一笑,倏的一個眼光閃電般的遞過去,給角落中的一名女子,那名女子正是這堂上第三個不動聲色的人。
秋波流轉,這名女子打量着周圍羣雄,此刻同吳陰天的眼神觸到,便點了點頭,嘴腳微微上揚。由於她站在人羣之後,穿着又是極爲平凡,並沒有引起他人的注意,但仍掩蓋不住她那嬌麗的美貌和嫵媚的身段。
吳陰天一抖衣袖,隨即縱身一躍,眨眼間擋在朱少佳面前。朱少佳猝不及防,下意識地避退一步,但這次吳陰天是特意要引起朱少佳的注意,大喝一聲:“小兄弟,恕陰天放肆了!”
朱少佳身子一震,迎面而來的是凌厲的掌風,他一閃頭,避開一招,回手反向一插,又要故計重施,直向對方的鎖喉穴。吳陰天好像早就料到,潛用真力,加強掌風威勢,他不閃不避,只是呼呼的掌風就把柳枝推彎了腰,朱少佳自知遇到近敵,再花俏的招式也敵不過他,但還是硬頂了一陣,一面飄身向後躍退。
眸底神采變幻,吳陰天掌風一收,右肩微斜,朱少佳還未反應過來,一個慣性向着吳陰天倒了過來,這一撲空,上身登時閃出個空當。吳陰天左手食指輕輕一抖,一縷指風,信手拈來,氤氤白氣縈在指尖,直向對方胸前的“玄機”穴打去。
當場之人見勢大驚,以爲又要多一具亡屍。眼看那指風觸到朱少佳的胸口,指尖卻倏地回勾,竟是撕扯下來一大塊玄色衣錦。吳陰天抽回手指,向後躍出丈許,陰冷一笑,“姑娘,得罪了!”
當場衆人聽得怔了一怔,不禁愕然相顧。
朱少佳被當場揭穿,雖無顏面再做逗留,卻還是頂着一張紅布似的臉,硬生生地搶白:“什麼姑娘,是你日有所思罷了,既然我已落敗,就不必多說廢話!吳陰天,你給我記住,這一指之仇我一定會報!”餘音未了,人已捂着胸口,羞憤而去。身後噓聲陣陣,人羣之中,唯有楊樂天不覺得驚訝,因爲他早就看出朱少佳的真面目了。
琳兒吐了口氣,“好險。楊大哥,這會是何人?”
楊樂天淡淡一笑,“她是柳瑩。無論她稱飛飛也好,朱少佳也罷,她都是柳瑩。”
“柳瑩?”琳兒詫異,“是你在孤島上遇到的那個女子,以及之後又出現在鴻賓客棧的飛飛?”
“對,我確定她們是同一個人。”
這時,人羣之中響起了一片掌聲,原來是許多人都在擁護吳陰天擔任先鋒。琳兒轉目望去,喃喃:“的確,陰天大哥好本事,不辱先鋒一職。”
“是麼?”楊樂天不屑地冷哼,身子一提,施展輕功,一個馬踏飛雁,從衆人頭頂上方飛掠過去,穩穩地落於吳陰天面前。
吳陰天正自鳴得意,忽見楊樂天赫然躍上臺來,不由微微一驚,“想不到楊兄對這先鋒一職也有興趣?”
“你錯了,我並非要和你爭一個毫無意義的先鋒之職。”楊樂天看向吳陰天,眼裡已經有了必勝的把握。
吳陰天沉吟道:“看來,楊兄是要和我切磋武功了。”
“吳公子果然聰明。”其實,楊樂天平日所學大多是些劍法,卻很少練些拳腳功夫。雖然如此,但他在孤島修行多年,內功修爲早已小有所成。此時要把劍招融合於攻勢,儘管算不上游刃有餘,也自信能應用自如。
“既然楊兄盛情相邀,吳某卻之不恭。”吳陰天的脣邊漾出一抹鬼魅的弧度,他伸出右臂,勾了勾掌心,大有挑釁的意味。
楊樂天溫怒,施展瞬間轉移大法,一招凌厲的攻勢突如其來,這一掌眼看就打在吳陰天的心房之上,吳陰天左身一擺,一招金龍擺尾,轉動之際,右手一揮,指間迸射幾道光芒來,遙向着楊樂天面門打來。
楊樂天微一挺身,仰面朝天,指風從他高挺的鼻樑上擦了過去,劃出了幾道血痕。
“嘶”地一聲,楊樂天趁吳陰天心神受擾,忽的探手一轉,那招“妙手空空”竟是把吳陰天的手腕扣了個正着。吳陰天翻腕掙出,恰與楊樂天的五指對合,二人皆調動丹田之力,拼比內力。一刻下來,二人額上皆是虛汗涔涔。
楊樂天暗暗心虛:“不想這吳陰天的武功如此了得,我和他僵持下去,恐怕撈不到好處。”他靈機一動,左手在右手背上猛地一擊,瞬時將對方的真氣逼退回去,他攻勢戛然而收,側身避到一旁。
吳陰天見勢不妙,猛然往回一帶,卻也用勁過力,不由向後一仰,幾欲翻倒。
楊樂天趕忙作勢相扶,“吳兄,何必認真。”
吳陰天無故在各大門派面前丟了面子,豈可善罷甘休。他抖抖衣襟,一振翩翩公子的風度,回道:“吳某未用全力,何以認真,是楊兄多心了。”語聲一頓,目光突然變得尖銳如錐,“我看楊兄也是好本事,這次機會難得,可否再領教幾招?”
“楊某倒是樂意奉陪,不過比拼內力,實在無趣。咱們不如試試不用內力,只比划拳腳如何?”
吳陰天拍手稱道,陡然間左手一側,居然斜劈了過來。楊樂天見這招來勢迅猛,隨即一個後翻,騰空而起,足下用勁,平地拔起一丈來高,急速飛攻,卻變換出如夢似幻的景象。吳陰天一驚,只覺無數人影在其面前閃爍,辯不清真僞。楊樂天突地去抓對方腰間衣帶,卻因這招尚未純熟,竟是不夠準確,讓吳陰天下意識地避了回去。
“啊——”空聞大師一聲驚呼,引得堂下譁然一片,“想不到失傳已久的武林絕學‘煙雨六絕’,竟能重現武林!善哉,善哉……”